《月亮啊月亮》王临水

51、毕业照上的最后一个人

　　两个人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夜都没有动，根本就没睡意，发生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怎么可能睡的着，两个清醒的人做出来的事情，连个能说的过去的理由都找不到。

　　一个是亲上去前叫着人家的名字。

　　一个是被亲不躲就算了，还又把人拉回来亲了一次。

　　这件事，两个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这会儿估计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睁着眼睛到天亮的崔望舒真的是躺不下去了，他刚从床上小心翼翼的坐起来，后面的人也跟着猛的起身：“你……。”

　　然后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都移开视线。

　　“你你怎么了？”李智毕竟是主人，他还是先开口了。

　　崔望舒看着先是惊弓之鸟的李智，烦躁的扒拉一下头皮：“我回去了。”

　　“哦哦，我帮你开门。”李智然后就下床穿鞋，也不看看一边的时间，这才早上五点，公交车都还没开始运营。

　　俩人一前一后从李智的房间出来。

　　“我走了。”站在门外的崔望舒说了一句废话，说废话的理由就是后面可能还跟着其他的话要说。

　　“哦，路上慢点。”李智整个眼睛里面都是血丝，看着比崔望舒要憔悴一些。

　　崔望舒抬了一下手臂，最后还是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李智回到房间以后，把自己扑到床上，整个人先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抓起一旁的被子把自己埋进去。

　　他想他可能是疯了。

　　崔望舒周日返校是卡着时间到校的，一进教室，下意识的去寻找那个最熟悉的身影，明明都是十七八的少年，穿着同样的校服，可是在人群中，总是一样就能找到那个人的身影。

　　那个熟悉的身影这会儿正坐在谢大豆的位置上，不知道在跟何雨说什么，笑的眯着样子。

　　可能是感受到了视线，抬头往前看就看到崔望舒投过来的视线，笑着的眼睛明显一怔，赶紧把视线移开，眼里的笑已经在半路消失，到不了眼底了。

　　崔望舒走到第四排，谢大豆正跟后面的人聊天，看到崔望舒过来赶紧起身让位：“学长来了，今天怎么来这么晚？老师刚才都过来转了一圈了。”

　　“嗯。”

　　谢大豆一看这天是聊不下去了，然后坐下来继续跟后面的人聊。

　　知道晚自习铃声响起来，李智也没有回来的意思。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崔望舒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杨树，看的时间太长了，眼睛都有点酸了。

　　然后吸溜一下鼻子，垂下眼继续看书，垂眼的瞬间眼角的泪滴落下来，崔望舒的手背一扫，就只在书本上留下了一个印记。

　　给彼此一些时间是好的，二十多天就要参加考试了，到时候也许可以争取一下。

　　争取一下！

　　李智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自己的安在了崔望舒的前面。

　　崔望舒真的想跟他说，你坐在自己的前面，眼不见为净，但是对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只需抬头便看见你的身影，让自己怎么能静下心啊。

　　李老师身为一班的班主任，她最近太忙了，忙着跟班级里面的每个学生来一次高考前的一次谈话，先是稳定一下孩子们紧张的情绪，鼓励一下放松心态，十年磨一剑，到最后最重要的是心里问题。

　　上午李老师跟崔望舒说，让他午休的时候去办公室找她一趟，崔望舒还笑着跟她开玩笑：“李老师我还需要再来一遍啊？”

　　李老师笑笑：“必须再来一遍，不许不来。”

　　崔望舒笑着说了句：“好。”

　　你看崔望舒的变化真的很大，之前三年的时间都没见他这么轻松的说过话，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把自己蹦的紧紧的，这一学期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抬头看了一下时间，正好可以去一趟厕所，然后再去办公室。

　　“班长你和崔望舒闹矛盾了？”

　　李老师的声音，崔望舒的脚步停了下来。

　　李智熟悉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没有啊，李老师。”

　　李老师：“那你怎么和谢天和换位置了？还是说你和何雨在谈恋爱？”最后一句明显是李老师的调侃。

　　“没有没有没有，没谈恋爱，我真的没有谈恋爱。”

　　李老师：“那就是和崔望舒闹矛盾了？”

　　“也没有。”

　　李老师：“我还想说表扬你呢，你看看你俩做了一年的同桌，崔望舒变化多大，怎么？老师给了你市三好学生，你就准备撤了？”

　　“老师没有的事。”

　　李老师：“没有闹矛盾就行，你们就剩下二十多天就参加高考了，到时候考的天南海北的，想像现在这样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也许一年都见不了一面，现在能天天见面的时候，要好好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玩哪有不闹矛盾的，有矛盾了不可怕，可怕的不解决。你们也都是大人了，往这一站比老师都高一个头，这些大道理不用老师再讲了吧？“

　　“嘿嘿，不用不用。”

　　李老师：“那你俩用不用老师从中间说和一下？”

　　“不用不用，我俩没事，前几天还在一起吃饭呢。”

　　李老师：“那行，赶紧回去吧。”

　　崔望舒匆匆的往厕所走。

　　上完厕所，在水龙头下面冲洗着双手，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搓洗，像是上面被沾了脏东西一样。

　　崔望舒从小就觉得自己看人看的很准，只要看着一个人的眼睛，他能知道这个人大概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他当时是怎么看班长的呢？

　　好像是觉得他有些虚伪，装好人，假惺惺，只是因为是班长，才会做一些认为身为班长要做的事情，不是李智要做的，是班长这个身份要做的。

　　他没错，这本身就符合人的生存本能啊！

　　错的是自己，把班长和李智给弄混了。

　　李智手里挥着的一直都是镰刀，就算被包裹住，里面仍然是镰刀，你看就算用一层所谓的朋友包裹住，挥下去还是刀刀见血。

　　是自己弄混了而已！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办公室门前，轻轻的敲了两下：“砰，砰。”

　　“请进。”

　　“李老师。”

　　李老师示意一下崔望舒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怎么样，做好准备了吗？”

　　崔望舒扯了一下嘴角：“就我准备的时间最长。”

　　“你就正常发挥就行，放平心态。”

　　“嗯，好的。”

　　李老师看着崔望舒一脸的欲言又止，没从崔望舒的脸上看到其他的神情试探的开口：“你和班长关系最近怎么样啊？”

　　崔望舒自嘲的开口：“可能是因为市三好学生拿到手了，就不用再关照我了啊。”

　　李老师：“…………。”

　　李老师跟班长可以想到什么说什么，但是跟崔望舒不行，说话之前需要在脑子里面转一圈才可以说出口，看着崔望舒脸上第一次出现的表情，张了张嘴开口：“那个市三好学生，本来就应该给他的，之前跟他之前的班主任沟通过，高一高二两次他都让给班级的其他同学了，今年综合考虑他也在名单里面，。”

　　李老师一大把年纪，还得看着眼前的臭小子脸色，真是胸闷，但还是开口：“身为班长的他帮助新同学，这是他的义务，本来都是他身为班长应该做的事情，就算是没有这个市三好学生，我相信你们也能成为好朋友的。”

　　“你俩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才闹矛盾的？”

　　“两个小伙子都是这么大的人了，这在你们以后的路上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事，这马上就要高考了，可别因为这一件小事影响了状态。”

　　崔望舒半天才回来一句：“嗯。”

　　大部分的时间跟之前一样，李老师长篇大论的讲，他偶尔给个反应，像是回应李老师自己在听。

　　无论身边的人说什么，做什么，崔望舒自己心里有一套自己的规则，不能乱也不会乱。

　　所以从办公室出来以后，他的视线就再也没有落到眼前的身影上面。

　　整个人都恢复到刚上高一的状态，紧绷的，蜷缩的，孤独的。

　　一整天他都没开口说一句话，早读的时候嘴巴都没张开过，他好像说不出话了，好像是生病了一样。

　　这周五下午的课也取消了，因为要拍毕业照，一个班一个班的拍照，没有叫到的班级在教室里上自习，所以一楼二楼的整个高三部，都是乱哄哄的，这个时候只要不过分，老师也没有过多的要求，毕竟老师都整在每个班级合照呢？

　　当李智发现崔望舒不见的时候，是到他们班拍照的时候。

　　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有看见他。

　　李智先让大个带着队伍先去排队，自己去找人，学校的所有厕所，卫生间，操场，宿舍，该找的地方他都找了一个遍，还是没有找到。

　　“小智，小智……。”谢天和在后面喊。

　　李智回应：“找到他了？”

　　“李老师说崔望舒有事回家了，毕业照不拍了，轮到我们班了，李老师让你赶紧回去？”谢大豆说完看了看李智的表情开口：“小智，你说崔望舒为什么不拍毕业照了啊？”

　　“我，我也不知道。”

　　“这周崔望舒好像就没怎么说过话，一问不是摇头就是嗯嗯，啊啊的。他怎么了？”谢天和现在也不知道李智跟自己换位置的原因。

　　“我不知道。”李智他说不知道是假的，但是他不肯说。

　　谢大豆看着他不像不知道的样子：“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我不知道。”那样算是吵架吗？不算吧，根本就没说话，都没有说话哪来的吵架？不说话怎么吵架？

　　李智一连说了三个不知道，谢天和叹了一口气：“先去拍照吧，都等着你呢？”

　　“那崔望舒不在，人都没有到齐，怎么拍毕业照？”李智问。

　　谢天和：“…………。”

　　“李老师，我们等等崔望舒吧，他还没有到，咱班还没有到齐，没办法拍毕业照。”李智说完，谢天和的冷汗都下来了，一旁校长的脸已经黑了。

　　笑了一下午的校长和各位老师，终于迎来了最后一个班级，哪里想会出现意外。

　　“他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不用等他。”李老师笑了笑开口。

　　李智也不知道哪根筋抽错了，在学校跑了好几圈，这会脸上都是汗：“他不来，咱们班人都没到齐，没有到齐就不算毕业照？李老师咱们等一会儿他好不好？我现在就把他找回来。”

　　“李老师，那个没有来的学生是怎么回事？”校长在一旁开口问。

　　“这个学生就是今年的复读生，已经跟我说过了，家里临时有事拍不了了。”李老师跟校长说完，就又转身对李智开口：“班长，你要让所有的老师和同学跟你在这胡闹吗？”

　　谢天和拉了拉李智的胳膊，李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看来一班的学生不仅学习好，同学之间的感情也不错，但是也是分场合的，有事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别人没有等的义务。”校长说这句话的时候笑着说的，然后脸色一变：“就算以后你们上了大学，步入社会工作了，都是一样的道理，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事，不要做，不能做。”

　　这个时候盛铭也走过来，俩人一边一个胳膊把人拉走了。

　　“好，所有人看镜头，一，二，三。”

　　“咔嚓。”

　　高三（一）班的68人，实到67人。

　　毕业照上面少了一名学生，多年以后很多人都没有了那个人的记忆，经过很多人的提醒，才想起来少的是那个复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