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啊月亮》王临水

25、从犯

　　放学的时候，谢大豆再邀请崔望舒一起回家，别被拒绝了。

　　李智只要一对上崔望舒的视线，就想到中午的那双手，眼皮上还残留着那个触感，鼻尖还能有那个没味道的气息。

　　实在是不敢看。

　　也就崔望舒拒绝一起回家的时候，才敢偷瞄了一眼，便又把视线转走了。

　　如果之前崔望舒还维持着脸上的面具，那现在是彻底把真面目给露出来了。

　　之前还会对身边的声音有回应，现在就直接忽视。

　　独行侠。

　　这是谢大豆给崔望舒取得新外号。

　　太独了，他可以独到一天一句话不说，可以做到不听、不闻、不问、不看。

　　李智观察过，他一天只看三个方向，抬头看讲台，低头看书，转头看窗外。别人吃饭他在教室，别人从食堂回来了，他才去吃冷饭，错过所有人所有事。

　　崔望舒觉得现在是最轻松的一个状态，一个人专心致志的看书，不会有人忽然出现打断思路，也没有人把自己的时间分走。

　　晚自习过后，教学楼上等零星的只剩下几盏，崔望舒推着下巴，抿着嘴巴看着窗外的树，现在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蝉早就秋风吹散。

　　崔望舒不知是第几次用舌头舔着嘴巴，他现在想抽烟。

　　托着下巴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脸颊。

　　手指停下后，就背着书包，关门关窗。

　　厕所的味道实在是难闻，要不是手上点着烟是真的待不下去，真后悔没有去外面。

　　突然，一束强光怼到脸上，崔望舒被光刺激的眼睛睁不开，用手遮住。

　　然后声控灯被一群人的拍手声，跺脚声给震亮，崔望舒脸上的强光才被移开，适应了几秒才发现门口站着一群人，带着事政教处的王主任。

　　里面还有李智。

　　“哪个班的？出来。”

　　崔望舒也就愣了一下，看着王主任转身，就把烟快速放到嘴里吸了一口，然后王主任像是后面长了眼睛一样，被抓了个正着。

　　王主任直接怒了：“你小子居然还当着我面抽？把你们班主任叫过来。”然后转身就去扯崔望舒的校服。

　　崔望舒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王主任的手就落了一个控。

　　如果刚才王主任只是发怒的话，那现在就直接是暴走了。

　　“你还敢躲？”一脸的不可思议。

　　李智赶紧插到俩人中间：“王主任，我们班的，您消消气儿，我把他给您带办公室。”

　　“赶紧先带王主任回办公室。”李智给一旁的几个班长使眼色。

　　几个大半小子围着王主任，半推半拉的把人给带出去了。

　　李智一说是他班的，不仅是班长，还有王主任都震惊了，都在心里想，这不亏是一班的尖子生，敢在教学楼的厕所抽烟就算了，还当着王秃头的面抽烟，还敢躲，牛掰。

　　“你怎么跑这儿抽烟？”崔望舒背着书包直愣愣的站着，不看手里的燃着的烟，怎么看都是三好学生的那种人，跟抽烟大家不沾边的那种。

　　因为人家脑门上好像就刻着‘三好学生’这几个字一样。

　　这个三好学生，现在被王主任领着一群学生会的逮个正着，还害怕不相信他抽烟似的，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抽一口。

　　也是五中建校以来的第一人了。

　　“总不能在教室抽。”崔望舒疑惑的开口。

　　李智：“……。”还敢想在教室里面抽？

　　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这个时候声控灯灭了。

　　厕所很暗，但是猩红的烟头看的清楚，就又被崔望舒放进嘴里抽了一口。

　　李智：“……。”这是有多大的烟瘾啊？

　　那抽烟的架势跟一个老烟枪一样，恨不得把烟在嘴里嚼碎才过瘾。

　　李智看不下去了，抬手从崔望舒的嘴里抽走了。

　　“哎！”崔望舒的这一声哎，直接把声控灯都震亮了。看到李智把烟头扔到垃圾桶了，还瞪了他一眼。

　　看到崔望舒朝着垃圾桶走过去。

　　“你干嘛？我都扔了进去了你还抽？”李智拉着崔望舒的胳膊。

　　崔望舒挣了一下，没有挣开：“烟还着着你就扔垃圾桶里？等会儿把垃圾桶都点着了，我只是找点水把烟扑灭。”

　　李智这才把手松开，看着崔望舒走到水龙头哪里，用手捧起一捧水，把垃圾桶里的烟头浇灭，又去洗了洗手：“是去政教处吗？”

　　李智才跟着崔望舒的后面往政教处的方向走。

　　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智是犯错的那个，快走到拐角处崔望舒停下来，把书包冲肩膀上去掉，打开，从里面掏出来半包烟，然后递给李智：“你能帮我藏起来吗？”

　　李智：“……。”他不能。

　　这叫从犯。

　　王主任又问一遍：“真的就一根烟？”

　　“嗯，就一根。”崔望舒背着书包跟王主任平视，回答的不卑不亢。

　　“再给你一次机会，自己主动拿出来和被我搜出来是两码事？”王主任又给了崔望舒一次机会。

　　政教处贴墙站了十来个抽烟的，都能把自己的烟从哪来的，剩了多少说出来，就他一个自己说从家带了一根，这谁信？

　　“真的就一根。”崔望舒还笑了一下。

　　“书包给我。”王主任先是把书包翻了一个底朝天，又把崔望舒身上所有的口袋翻了一个遍，确实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在哪坐？”这句话是问一旁的李智的。

　　王主任又去教室把崔望舒的座位翻了一遍，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气呼呼的回到政教处对着一群人：“明天早操前一人八百字检讨给我送过来，每个班级扣五分。”

　　刚犯了错的一群半大小子，回宿舍的时候也没有因为吸引被抓，变得沮丧，还有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玩闹的。

　　李智和崔望舒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最后面，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

　　跟前面的几人的距离拉的越来越大，崔望舒便把手伸到李智的面前：“谢谢班长，还给我吧。”

　　李智拉开校服外套，从里面把那半包烟放到他手心里。

　　“你还是别在学校里抽了，听他们说王主任最近查的可严。”还是把嘴边的话给说出来了。

　　“知道了，谢谢。”人家接过来顺手就装口袋里了，回答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回宿舍以后，人家就跟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李智把晾毛巾的崔望舒堵到阳台，还把门给关上，神秘兮兮的开口：“检讨你准备什么时候写？”

　　“明天早上吧。”崔望舒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李智把手放下：“来得及吗？早操前就要交。”

　　“来得及。”然后人家就又准备走。

　　李智眼明手快的拉住想要走掉的崔望舒：“就只是一份检讨，其实没什么的，扣的班级分你也不用想那么多，我找个理由从其他地方找回来。”

　　“估计王主任会告诉李老师，你到时候就说你学习压力大什么的，李老师也不会批评太狠。”

　　“行。”

　　李智：“……。”

　　李智顺着崔望舒的眼神往下，只好把抓个他手臂的手松开。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皇上不急，太监急。’

　　王主任早操结束的时候直接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晚上的事，又拎出来杀了一遍。

　　“那些个别学生我也就不点你们名字了，回去都给我好好反省一下，你们有没有学生样？学生就要做学生该做的事，好好学习，尊敬师长，你再看看那几个别同学怎么做的？”

　　“抽烟，喝酒，烫头……。”

　　话没有说完下面的笑声就响起来了，因为王主任不知道这是德云社于谦老师的三大爱好。

　　“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成绩出来的时候，还能笑的出来吗？”

　　“还有那几个高三的，你还以为自己是高一高二的？马上就高考了，就上战场了懂不懂？拿什么上战场，拿着烟就去了……？”王主任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校园。

　　早读的时候，崔望舒没有回来。

　　李智看见班主任李老师把他叫走了。

　　直到吃完早饭回来才看见他在座位上坐着看书，李智过去开口：“李老师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就，李老师没批评你吧？”

　　“批评了。”

　　“啊。”李智心里觉得崔望舒属于好学生，上次考试他可是第一，而且还是复读生，李老师之前还带过他，怎么会批评他呢？

　　感觉他俩的关系还很好的样子。

　　崔望舒视线还是在卷子上：“我犯错了，批评我很正常。”

　　“那你什么心情？”想在崔望舒脸上找到一些其他的情绪，最起码不是现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昨天晚上抽烟的不是他？早操的时候在全校师生面前点名的不是他？早读被叫进办公室批评的不是他？

　　“就挨批的心情。”崔望舒说完把李智的肩膀往外推：“你别跟我说话了，我要看书。”

　　“那你吃早饭了没？”李智退回去一些。

　　“吃过了，别说话。”崔望舒这个时候脸上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李智只好摸着鼻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一分钟后又转身问：“你不是一直在办公室吗？在哪吃的？吃的什么？”他不信他吃了。

　　崔望舒：“……。”

　　“没吃，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