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啊月亮》王临水

24、白色的，但不透明

　　“你看你看你看，六十分。”李智下课就把自己写着六十分的卷子往崔望舒的坐上推。

　　“看到了，继续努力。”难得的崔望舒脸上有个笑脸。

　　李智便凑过去：“同桌你真的太不容易了，真的，你说要我怎么报答你吧，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什么一个月的早饭啊，请你吃一夏天的雪糕啊等等等等。”

　　崔望舒把他的卷子反过来看了一遍，然后递给他说：“这是你自己考出来的成绩，我有什么不容易的，我也不需要你的报答。”

　　“必须要，必须要。”

　　“吃个饭不过分吧？”

　　崔望舒把自己面前的大脸往后推了一下开口：“那就卤肉饭吧。”

　　“可以吗？”

　　李智又凑过去开口：“必须可以，管饱管够。”

　　“那今天中午就直接去食堂，就不加班了吧？”李智不放心的问了一遍，最近从早到晚的每个空闲时间，都被崔望舒给塞得满满的。

　　“好。”崔望舒点头。

　　反正这顿饭吃的是宾客尽快，宾是李智，客是崔望舒和谢大豆和何雨。

　　晚自习放学后，谢大豆转身问李智：“打球去不去？考后的放松？”

　　李智想去，便转头问：“同桌，我可以去跟他打篮球放松一下吗？”

　　“当然可以，你不用问我，想去就去。”

　　李智认真观察崔望舒脸上的表情，确定上面没有其他的生气，说反话的微表情，才高兴的去打球了。

　　第二天中午李智又被老师叫走开会去了，晚上又被谢大豆叫走了。

　　到第三天的时候，李智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同桌最近也不给自己出题了，他还以为是考试后让自己放松两天，也并没有在意。

　　周五中午跟谢大豆吃完午饭，蹲在小卖部门前的大树下啃雪糕的时候，谢大豆嘴里含着雪糕含糊不清的问：“小智智，你最近学习态度有些下降啊，你同桌怎么也没管管你。”

　　李智听完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同桌好像不管他了’。

　　一脸懵的转头看了谢大豆一眼：“我是不是最近早中晚都跟你一起吃的饭？”

　　“是啊，怎么了？”谢大豆咬了一大口雪糕不以为奇的说。

　　李智怪不得觉得这周过的好快，一转眼就又到周五了，原来是过的太轻松了。

　　又跑到小卖部买了一块雪糕，回到教室的时候，崔望舒不在。

　　李智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焦灼的等，越是在等一个人的时候，就觉得时间走的很慢很慢，放在崔望舒桌子上的雪糕都开始化了。

　　“何雨你看见我同桌了吗？”李智问前面的何雨。

　　“没注意。”

　　要是何雨也没注意的话，那估计就没有人知道他先在在哪呢？

　　李智拿起雪糕就往饭堂走，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又在操场上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手里的雪糕袋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个口，化成水的雪糕顺着那个小口往下流，李智先是抢救了一下，发现弄的满手都是黏糊糊的，雪糕是已经不能吃的。

　　便找了一个垃圾桶扔了，就近到操场那边的水管那边洗洗手。

　　抬头便看到崔望舒坐在阴凉处碎冰冰，李智洗完手走过去。

　　崔望舒抬头看了一眼问：“怎么了？”

　　这一问李智一时不知道该从哪说。

　　“你怎么在这？”

　　崔望舒看了一眼明显有话要说的李智开口：“吃完饭就吹吹风。”

　　八月份最热的时候，大中午吹吹风？这借口找的？还不如小学生。

　　“那个，你最近怎么不给我出题了？”

　　崔望舒：“？？？”

　　“而且你也不看着我学习了？”

　　崔望舒：“？？？”

　　“我可能是这周有点得意忘形了，就总想着跟谢大豆玩了，下周我一定好好学，认真学。”李智便坐在崔望舒的旁边，一脸诚恳的保证。

　　然后他就看见崔望舒笑了。

　　也不说话，吃起自己的碎冰冰了。

　　吃了两口笑着开口：“嗯，下周是应该认真学了，”又吃了一口说：“你都及格了，我还看着你干什么？”

　　“啊？”这次换李智懵了。

　　“及格了就不用看着我了？

　　崔望舒低头咬了一口碎冰冰：“不用啊，跟李老师说好的，帮你及格。”

　　又咬一口：“我已经帮你把知识点给你标注了，你还是需要再认真复习一下。”

　　“嗯，我会认真复习的，可是……。”

　　看李智没有继续说，崔望舒把嘴里的冰块咽下去开口：“我自己也要学习的，我可是复读生。”

　　这碎冰冰有这么好吃吗？

　　李智跟着崔望舒一块咽了一下口水。

　　“我知道了。”

　　“耽误你那么长时间，谢谢你，要是以后我有不懂的再问你。”李智觉得有些受伤。

　　崔望舒把最后一口冰凉的碎冰冰含在嘴里开口：“你问你朋友吧，他物理成绩也不错。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这句话是看着前面说的。

　　李智：“……。”

　　“对不起。”

　　崔望舒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对李智笑了一下开口：“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浪费不起这些时间。”

　　“还有……。”

　　“什么？”李智也起身认真的问。

　　“我之前说喜欢你，是骗你的，是想让你离我远一些，我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不喜欢做什么事旁边都有人，觉得很烦。”

　　“所以以后就别什么事都找我，我不需要跟班级里每一个人认识，也不需要人照顾，也不需要朋友。”

　　“反正以后就尽量离我远点。”

　　“你不是说要报答我吗？”

　　“这就是我唯一的要求，谢谢。”崔望舒说完整理自己手中的碎冰冰的包装袋，不紧不慢的，认认真真的折好，握在手心里。

　　转头对着他笑了一下：“可以吗？”

　　李智点了一下头。

　　“谢谢。”崔望舒眯着眼睛看着前面轻声说完，就离开了操场。

　　头顶上的蝉鸣，还在孜孜不倦的唱着歌，声音已经传遍了整个校园，也没有把发愣的李智给召唤回来。

　　身侧握紧的手，艰难的松开。

　　黏腻的手感招到李智嫌恶的表情，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心。

　　自己对于他的同桌而言，是不是就像是夏天化在手心的雪糕，没了清爽的甜蜜，只剩下黏腻的恶心。

　　回到教室的时候，崔望舒难得的趴在桌子上准备午休。

　　李智只好轻手轻脚的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安静的教室，李智看着崔望舒的后脑勺，这一个多月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

　　难道交朋友会影响学习吗？

　　自己也没有过分的打扰他啊？

　　那就算是辅导物理占据他的时间，那大不了以后就不辅导了，不问他问题，也不至于说离他远点。

　　关键是，就为了让离他远一点，还说谎喜欢自己。

　　哪有这么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

　　盯着正出神的时候，崔望舒便换个一个方向。

　　李智吓的赶紧把眼睛闭上。

　　感觉过了很长时间，觉得没有危险了，就慢慢的睁开一只眼睛，对上崔望舒睡着的脸。

　　崔望舒睡着的时候，看着倒没有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柔和了不少，经常抿在一起的嘴巴放松的微张，脸颊上睡出一道印，感觉整个人都很放松，还有些搞笑，鼻尖上有汗，额头也没有皱在一起。

　　无征兆的闭着的眼睛句那么睁开了。

　　李智根本没有时间躲，连闭上自己的眼睛都忘记了。

　　崔望舒好像是睡迷糊了，居然还疑惑的眨巴一下眼睛，看了一下，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李智：“……。”

　　他这是在干什么？做梦吗？

　　还没有想明白崔望舒这是怎么了，人家就又睁开了眼睛，俩人就继续大眼瞪小眼，李智一眼这次他睁开眼睛的时间比较长，就还眨巴一下自己的眼睛。

　　眨巴完睁开眼睛的时候，崔望舒还是睁着眼睛。

　　再眨巴一下眼睛，崔望舒的眉毛已经拧巴到一起了。

　　李智就知道崔望舒这是清醒了，直接就把眼睛闭上，装睡。

　　感觉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李智又偷偷的睁开一只眼睛，这次视线里没看到后脑勺，也没看见平和的脸，只看见一个手臂竖在桌子上，应该是起来看书了。

　　李智也想起身，就被眼里的那个胳膊按着后脑勺，然后一个干燥的手掌便附到眼睛上了。

　　大气不敢出的李智，整个身子都绷紧了，手很大，很热，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直冲鼻腔，进入脑子下意识的就像判断这是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也没有，但是他知道这是崔望舒的手。

　　就像是他的这个人一样，白色的，但不透明。

　　拇指还在他刚刚睁开的眼皮上轻按了一下，像是警告，也像是安抚，李智分不清。

　　只知道不让起身的信号。

　　李智就闭着眼睛分析崔望舒他这个人，从老师哪里知道，他从小跟外婆一起长大，现在就剩他自己一个人，身边没亲戚没朋友，高中三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听说，听说初中的时候，跟人不要命的打了一架，胳膊骨折了。

　　骨折一定很疼吧！

　　迷迷糊糊的李智就这么睡着了，他是被午休结束的铃声给吵醒的，但是脑袋很沉，换个方向就又迷瞪过去了。

　　骨折肯定疼！

　　那他哭了没有？跟人打架的时候他一个人不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