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死去知己的弟弟》咬虫子的桃花

25、双生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们两人都有点打焉儿。
　　路醒阳一副家里闯祸了的小狗的样子，好不容易鼓起劲儿抬头看向池明珏，刚开口想道歉，就被后者往嘴里塞了个小面包。
　　“好好吃饭。”池明珏清了清嗓子，眼神也有点打飘儿。
　　他本想让路醒阳今天请假在家休息，别去上学，可是后者大概怕在家‘睹物思人’，越想越不行，就坚持要去上学。
　　在门口分别时，两人相拥了一下。
　　池明珏抱着人时摸了摸对方的后脑勺，在对方的耳边轻声道：“不要郁闷了，开心些。”
　　说罢，他还在小孩额头上亲了下——就像过去路醒阳还小时，他做过无数次那样。
　　只不过现在他好像得稍微踮下脚——他个子已经比不过曾经的小孩了。
　　路醒阳双臂一伸，又跟他搂了一下，那劲儿大得他完全感受到了对方硬邦邦的胸口肌肉。
　　颜姝通知池明珏找到了人。
　　见到那副画的绘者时，不出预料的眼熟，但又有些异样。
　　在四面透明便于人们观察的房间内，那个垂头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分外的瘦弱，脆弱、破碎宛若叶上露珠似的气质萦绕着他。
　　尹沉、颜姝、杨雯、江白和其他人都在外面，他独自进入了房内。
　　那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露出正脸——阴柔的五官。
　　过长的头发，细细的脖颈，深陷的锁骨。
　　池明珏瞥了一眼手中的资料最上端，道：“柳朝？”
　　柳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样子不像是第一次见他。
　　他也直直望入对方眼中，却只看到一片清澈。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他问。
　　柳朝冲他笑了笑，神情有些迷离，轻声地道：“在梦里面。”
　　外面。小伙子江白撇着嘴道：“看不出来啊——这个柳朝嘴这么滑，见到人家好看，就耍流氓。”
　　颜姝：“少说两句，省点劲儿。”
　　里面。池明珏从资料里抽出那副画的照片复印：“你画这幅画想说什么？”
　　那知柳朝一看到画就猛地扑起来，看样子想故技重施，把那复印也吃了。
　　但他人被扣在椅子里，椅子又被焊死在地板上，他根本就动不了。
　　池明珏又问：“你知道你的朋友高左仁去什么地方了么？”
　　柳朝安静下来，就又只顾盯着他。听到问话，开口了却答非所问：“他不是我的朋友。”
　　池明珏绕着这个人观察，闻言脚步一顿，却又听对方紧跟着道：“你才是。”
　　外面。尹沉指出：“这个人分不清现实。”
　　杨雯看目前的资料上并没显示对方有精神病史，就问：“那他是否有犯罪的倾向？”
　　尹沉摇摇头：“他对什么东西的情绪都很淡，只有在看到那副画和明珏的时候才会有剧烈的情绪波动。”
　　颜姝在一边眉头紧锁。
　　里面。池明珏问：“你在梦里还见过什么？”
　　柳朝摇摇头：“都忘了，只记住了你。”
　　池明珏从里面出来，跟颜姝道：“接下来是你们的事了。”
　　颜姝问他：“你有什么发现？”
　　池明珏：“我没见过他。他脑子不太清醒，或许在什么地方见过我，而我不知道。”
　　颜姝：“那他是不是属于高危人群？”
　　池明珏摇头：“他不是。”
　　杨雯在一边道：“他的资料显示，他是家中的独生子，个性封闭，他父母说近一个月基本没离开过南城。他怎么认识的死者，他不说暂时还不清楚。”
　　讨论结束分开始，尹沉想约池明珏谈谈，被他以还有事在身拒绝了。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驱车往南城东边的鹤栖湖。
　　湖边风景美丽，四季都有人来游览或者湖上泛舟，还开有一些茶饮店，供有人歇歇脚。
　　他把车找个地方停下后，就寻了个比较偏的茶饮店，捡了个位置一直坐到太阳下山。
　　他提前给路醒杨发了消息说会晚些回去。
　　六点左右，店也渐渐都关门，游人减少。夕阳映水，天上地下一片绚烂。
　　他桌对面的位置一直空着，直到太阳沉入地平线，只剩下一点点还在外面时，有人落在他对面。
　　那人把帽子、口罩全部摘掉，露出一头过长的头发，清瘦的身板被傍晚的风一吹似乎能飘走。
　　池明珏转过脸时，那人才出声：“我，我找了你好久。”
　　还是那样细细的带有些局促的声音。
　　在见到柳朝的时候，池明珏就确定对方并非是他从乡下回来的路上，偶然碰到那个人。
　　他猜想这两人的关系或许是双胞胎，因为类似心灵感应的机制而使得身边人见过他，没实际见过他的柳朝也认识他。
　　这就是柳朝所谓的梦中见过。
　　倒过来这人也能通过柳朝的眼睛看见他，然后找到他。
　　只不过看柳朝那副模样，这种感应双向的程度不一样。柳朝更弱一些。
　　“你找我干什么？”池明珏冷淡地问。
　　“我叫柳阳，我找你，只是想跟你做，做朋友。”柳阳神情很真挚。
　　池明珏：“我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的皮也剥了，换成拼接的动物皮？”
　　柳阳这副鼠胆的样子，说起他干过的事竟一点都不觉得其行为令人惊悚。
　　“不会。你跟他们不一样。”柳阳说到其中的区别，变得很忧郁，“他们明明都是些怪物，非要披着人皮来骗我。被我发现了，还指责说我不是人。我原本想或许我学着他们，就能跟他们待在一起。可他们还是不喜欢我。我觉得不开心，就把他们恢复原形，让他们回到他们本应该待的地方。”
　　一种颠倒的感觉。池明珏的目光扫过柳阳的脑袋。
　　柳阳继续道：“你不一样，你不会骗我。你跟我是同类。”
　　池明珏低笑道：“你怎么会觉得我跟你是同类？”
　　柳阳歪着头看他，似乎不理解：“难道不是么？”
　　池明珏：“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柳阳回忆着，脸上还有些懊悔：“那天乡下的马路上，我太笨了，当时应该问你要个联系方式。”
　　池明珏不再讨论这个越走越偏的话题。他问柳阳：“你知道怎么跟别人做朋友么？”
　　柳阳迷茫地摇头：“你知道的话，能不能教我？”
　　池明珏打量着这个跟路醒阳几乎一般大小的年轻人。他轻声问：“你觉得这个世界喜欢你么？”
　　柳阳摇头：“我觉得这个世界都没有我存在的位置。”
　　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仿佛他跟他们不同。整个世界都在排挤他。但他不会放弃，他觉得自己能找到自己朋友。
　　池明珏叹气。他心知眼前这个生命怕是都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执念地要找朋友，全都是凭本能在行动。
　　“你从什么时候觉得世界都容不下你的？”
　　柳阳眸光涣散：“我，我想从睁开眼就是这样了。”
　　风变大了一些，吹得他感觉到有些冷。他下意识地靠近旁边的人，内心涌出一股需要，似乎只能在对方身上得到满足，于是他又靠近了几分。
　　池明珏察觉他的动作，却并没有什么柔软的情绪。他整日一心想让路醒阳安好，尽一切可能地安抚对方，希望对方有个光明的未来。
　　但仅仅限于路醒阳。他对于其他人总是近乎自虐地严格控制自己的感情。他需要理智，感情一旦泛滥冲溃的将不仅仅是理智。
　　眼前的分明是个怪物，不知是怎么造就的，但是要想一个怪物变成人，需要另外一个人接纳他，与他建立联系，日积月累才能成功。
　　就算怪物变成了人，日后也有无数考验可能使他重新变成怪物。
　　怪物在这个世界当然是能存活的，但在人类的社会中，怪物总是容易疯狂。
　　池明珏垂眸：“成为朋友的第一步，是需要有信任。”
　　柳阳想了想道：“你要多少信任，我都可以给你。”
　　池明珏见对方如此好哄，心里长长地叹息。
　　说柳阳穷凶极恶，有死在他手下的人惨状为证。另一面，他又似一张白纸，天真得好像一根棒棒糖就能骗走。
　　把他交给颜姝，以他对人群的区别，面对被他视为怪物的颜姝等人，他估计一个字都不说。再者，池明珏还有自己的目的。
　　所以，他给柳阳找了个去处，既能阻止对方继续犯案，也能达成他的想法。
　　他跟肖博士联系。发消息说：【我这边可能发现了当年逃脱的实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