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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雷鸣 ...

  •   “荒唐!”
      少年的声音在朝堂上回荡,犀利的目光在一群跪拜的朝臣间游荡,外面的雷声与雨声夹杂在一起,在众人心中大了几分,少年手中的玉珠滑落,如同淅淅沥沥的风雨一般,砸在大臣们的心间,无端生出一层冷汗。
      “朕问你们,押运到轮台的粮车为什么会无端消失,为什么驿站的人会无故死亡,”李珏看着这一排大臣,寒声道,“你们说朕怎么给墨帅一个交代,给轮台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圣上息怒,”冉如归起身道,“不知为何,运粮队本应该在十七日前到达轮台,可是硬生生推到了二十三日才在甘州上报遇难,若是除去上报那一天,那中间便是隔了五天。臣不解的就在这里,到底是什么能让运粮队整整托了五天之久,才在甘州上报遇难?”
      李珏听后望向李策,说道:“李卿,你负责此事,你跟朕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策身为兵部尚书,像是料到此事,苍老浑浊的声音不慌不忙的道:“臣不知,臣事先叮嘱过他们,务必快马加鞭,莫耽误了时间。但臣听说在臣交代完事情后,户部的人便叫运粮队的几人过去,说贺尚书有事处理,臣当时没有起疑,便由他们去了。”
      李策转身看向身后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的贺涵昀,随后回首道:“如今看来,臣倒是想问贺尚书,到底交代了什么事。”
      贺涵昀心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抬头,才想起圣颜不可视,又急忙缩了回去,结巴紧张地说:“臣,臣并没有,并没有叫,叫运粮队的人过去啊!运粮队走前的那几天,臣一直待在房里整理政务,根本没时间接待人啊!”
      外头又是一声雷鸣,将李珏的脸色照得更加深沉。贺涵昀拧了一把汗,一咬牙说道:“臣只记得是有个人禀报臣有人觐见,但臣并没有回应,只是将人打发走了,如果臣没有记错,那个人应该就是路侍郎吧。”
      路遇心里一慌。他的确是有禀报贺涵昀有人觐见,可那并非他的旨意,如今贺涵昀拿路遇当替罪羊,那真的是愚蠢至极!将责任推到他一人身上,遭殃的还是他们户部。
      路遇刚要开口,就听见李珏的怒火声:“够了!你们一个个的,推脱来推脱去的,真是让朕看了一出狗咬狗的好戏!你们有把朕放在眼里吗,有把轮台的将士们放在眼里吗!”说罢就起身拿起甘州的奏折扔了下去,砸在了贺涵昀的脑袋上,贺涵昀没躲过去,任由李珏唾骂。
      等李珏气消了,齐白玉才缓缓道:“依臣之见,眼下当务之急,应该重新筹粮,尽快运到轮台,不要耽误战事。”齐白玉说的轻巧,一旁的冉如归却嗤之以鼻,他清楚如今是什么形势,筹粮?拿什么筹?六十万石大米岂是说筹就筹得动的,从中央调,怕是省吃俭用都不足以轮台的将士们吃饱;从各州调,粮食上基本就断了大半,再拿银子补贴又有什么用?各州里的百姓还不是一样吃不上饭,谁还想重演顺德年间的悲剧。
      冉如归欲要反驳,只听李珏一句:“按齐卿的话去做,先从中央调取,如果不够,再下令调取各州粮食充足,以苏、杭两州为先。”扶着龙椅轻叹一声又说道:“大理寺协助调查,务必将丢失的六十万石大米和驿站人员的死因找出来,好还他们一个交代。”
      李珏不想,所有人都不想。
      但这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了。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齐白玉将伞撑开,呼了一口寒气后下阶离开,见到冉如归在一旁训斥几人也无理会。冉如归和他是同一年科举中的进士探花郎,出生平民的冉如归,一心为百姓诉苦,他最懂得百姓想要什么,所以一身投入刑部,为的就是天下黎民。
      齐白玉不同于这人,他们志同道合,却又有着无形的差距,齐白玉并非力挽狂澜之人,那是一道看不清的界限。
      齐白玉慢步来到吏部,收了伞,推开书房房门进去了。他兼任吏部尚书一职,来到桌前点了盏灯,让有些暗沉的书房有了暖意,他刚想坐下,便听见有人敲门,齐白玉叫了声“进”,外面的人并没有进来,喊到:“齐宰相,东西有点多,我没办法开门。”
      齐白玉推开了门,看见孔维这小身板吃力的搬着各地呈上来的折子,将这些折子搬了进去,孔维甩了甩胳膊,孔维是个散官,不太懂其中门道,皱眉说道:“累死我了,折子怎么这么多,到底有什么事啊?”
      “除去一些满是奉承和请安的折子,应该就是对各地官员的考课和升降了。”齐白玉低头回应,“最近考课结束了,折子多是常事。”
      孔维边听边将齐白玉的茶泡好了,递了过去,齐白玉接过,拿起桌上的几封折子递给孔维,提笔改着折子,说:“孔维,把上面一封折子送去给杜侍郎处理,其他的考课记录拿去储存好,顺便将这块墨还给谢御史,替我向他道谢”
      平时齐白玉一般是亲自去道谢,如今看了是真的脱不开身了,孔维感叹一声,收拾好后离开了书房。
      雨渐小,花枝搭在窗台上探头望去,雨珠打湿了花瓣,显得素雅精致。茶飘浮着热气,如仙雾般环绕在齐白玉身边,齐白玉像是一座被雕琢的玉人,执笔而行,其下皆幻化成白莲,不久消影离去,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风影蠕动,声响传来,箭穿破纸窗,银光犀利直射齐白玉的脖颈处,齐白玉下意识闪开,扬起一阵风,箭下一刻从齐白玉的墨发处穿过,最后扎进木柜中。
      箭羽非同一般,齐白玉一眼便认出来这是谁的箭。箭上还挂着纸,齐白玉解下一看,字劲狂澜,隐约透露出一丝江湖浪涛气,“戍时三刻碧疏楼见。”只有这八字落在上面,齐白玉却淡然了之,拔下那箭,便继续伏案批折。

      另一端,赵府内。
      大理寺几人连同京兆衙门的人才将碎落下来堵住门的大石块搬走,刚才下了雨,鞋底满是泥泞,孟晔用袖口擦了擦汗,他前头刚跑完御史台一趟,后脚就随着泪流满面的秦子衿过来处理这事。他透着细缝喊:“崔朔!你听得到我讲话吗!”
      崔朔原本不抱有逃出去的希望了,听见孟晔的呼喊声,赶忙大声应到:“我在!听得到!子衿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孟晔听着略微小声的回应,心里恨不得把崔朔大卸八块,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出去,还关心别人的安危。他嘴上也不好说什么,继续喊道:“她没事,你好好待着,别乱动!”
      崔朔听到后,就没有再说话,等着孟晔他们将他救出来。孟晔喘了一口气,叫其余人继续刨,大约一盏茶后,碎石随着下面一刻石头哗啦倾倒,崔朔看见光进来后,不算刺眼的光还是让崔朔下意识抬手挡住。等恢复过来后,外面的人也都进来了,秦子衿见到崔朔后跑过去抱住了他,潸然泪下,哭着问崔朔也没有受伤什么的,崔朔只好安慰她:“好了啊,你看啊,我没事,你就算打我几拳也没事。好在赵贤这暗室安全措施做的还不错,行了啊,都是十六岁的女孩子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孟晔看着这两人摇了摇头,叹气一声后走向一旁的仵作,问到:“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仵作摇了摇头,抬头望向孟晔:“没有,这具尸体……或者说是白骨,已经腐朽很久了,最多通过衣裳推出白骨的性别和死了有十年多之外,就没有什么可以知道的了。”
      孟晔听到“死了有十年多”瞬间变了脸色,惊慌道:“十多年!不是,这赵贤有什么癖好,把一具白骨藏了有十多年之久!”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失了神色,愣是崔朔这般镇定的人,也不由得睁大了眼。囔囔道:“这么会……”
      孟晔平复了一下心情,抬头望了顶好一会,张大了嘴无声说了句“造孽啊”,才继续问仵作:“你现在把能推出的所有信息说一遍。”
      仵作边看白骨边说道:“死者为男性,按骨骼看大概是体型瘦弱的中年男子,头有些小,差不多身长六尺,衣裳用的是普通人家的棉麻布料。这堆白骨能告诉我的只有这些了。”
      “小孙,去大理寺将十年到二十年间的失踪案找出来,”孟晔对着人,指着仵作说道,“按照他提供的线索找,务必要快!”
      “是!”
      见人走后,孟晔长哼一声,走到被绑在柱子的人前,看向一旁的人,旁人都摇了摇头。孟晔拍了拍那人的脸说道:“欸,兄弟,醒醒。”见人还没有醒,就问盘坐着的崔朔:“这怎么回事。”
      崔朔还没有开口,一旁的秦子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可能我当时摔太重了,就……”
      孟晔捂着脸,对旁边的人说:“你,去挑一桶水来。”

      “涮——”
      “咳咳咳。”那人终于醒了过来,看着这一圈人,惊恐的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孟晔听到这话“嗤”了一下,蹲下对那人说:“我们还想问你是谁呢。早上的案子没听说吗,还敢来这撒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行了,有什么话,大理寺里说去吧,免得那群老古董又弹劾我们大理寺滥用职权,本末倒置。”孟晔起身拍了拍灰,示意旁人将人带回去,那人还想着说些什么,就被孟晔用步堵住了嘴,说“吵死人了,给我安分点。”
      一行人就这么走了,留下仵作,崔朔和秦子衿他们面面相觑。

      夜色降临,坊里喧嚣一片,花红酒绿与寂静的夜色融为一体,坊外一片凄凉,只有首卫提着灯在巡逻。一道黑影从他们身后闪过,斗笠下是浪尽江湖的嗤笑,他踏着砖瓦夜色,潜伏在杯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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