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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听风来的方向 ...

  •   “我们能听见风来的方向吗?”
      小时候,江守春曾经问过她的老师这个问题。老师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江守春知道老师不能解答自己的疑问,老师只能解答书本上的疑问,而不能解答她那些真正能算作问题的疑惑。
      江守春一直试图记住自己童年的那些困惑,记住她幼时的幻想,记住她曾经天真的小小世界。
      有一天,江守春吃下一口青菜的瞬间,她忽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味道。有一天,江守春听见一句戏曲,发现就一句已经足够她回味。有一天她看世界不再有那么多疑问。
      这一天又一天,江守春知道自己真的在告别自己的童真,而她发现,这不是她能操控的事情。

      她知道这是写入她基因的事情,幼时的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成年的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是早已注定好的事情。
      她只是不明白,如果说这是天然的一切,那为什么,那些成长起来的自己的父辈却总是忘记自己的幼时呢?忘记自己小时候也天生好奇,忘记自己过去也不爱吃青菜,忘记自己小时候也是爱好那些所谓的幼稚,忘记自己过去心中的单纯善恶。
      那是什么值得批斗的事情吗?
      那是什么需要摆阶级的事情吗?

      你告诉幼年的江守春,黑色,白色,黄色,红色最后都不再单纯是一种颜色,她或许会觉得这个世界多么可怜。
      江守春成长起来,她发现生命可以当做筹码,她发现伤人的不再是刀剑,她发现,这个世界太大太大,大到那么多的期望都落空。

      今天清晨的时候,郑悸醒来,她意识到自己身下非常的绵湿,她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晃醒江守春。
      江守春眯着眼睛,抱过郑悸,问:“怎么了?宝贝?”
      “没用,还是漏了。”郑悸声音带着哭腔。
      “先把裤子换了吧,我一会找妈咪她们过来,我们去医院看看。”江守春说。

      自从她们的两个女儿出生,郑悸的身体变得像泡沫,不禁折腾。她有时候会有轻微的头昏,有时候腰会突然像断了一样的痛。
      但,那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发现自从上次和江守春滚床单之后,她有了不轻的尿失禁症状。

      一开始,她以为是单纯的感染,可是她连着吃了好几天的诺氟沙星,后来又吃了三金片,但是也没有好转。她控制不住自己,往往等她发现的时候,内裤已经湿了一大片了。
      她苦恼得要命,有时候她真的心急得想哭。
      她怎么可能会遇见这种问题呢?从来没有人站出来告诉她为什么,也没有人和她说怎么办。
      那小小的“孕期手册”上写了这种情况,可是那只是轻飘飘的几排字,没有前因,没有后果。

      对郑悸来说,这些事情该是另一个世界的,不该发生她的身上,就像电视剧里面所展现的那样,这些都是四十岁中年人们的困扰,怎么会成为她的困扰呢?
      当初离开医院的时候,隔壁床的人问她要不要加入他们一起的宝妈宝爸群,郑悸觉得那不是她世界的事情。
      可是现在,这就是她的世界。

      生活不是书里面的一句话:她们结婚了,并且生了两个孩子,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她发现,这是一句谎言。
      夜半三更的那些哭声和灯光好像梦里的场景切换,医院隔三差五的电话和婴儿用品的购置,她知道这些几乎都是江守春在面对,而她缩在床上,心里一丝感激也没法产生或者流露。
      床头摆放了好几本婚礼的册子,可是郑悸却没有完整的看过其中一本。
      江守春敏感地发现了她的不对,江守春为此做了努力。可是对于郑悸来说,那支玫瑰最后的归属还是大地,是尘土,而不是天上的云朵。

      郑悸起身的时候,床边的人又哭了起来。
      郑悸看着在那张小床里面的另一个安静圆球,那圆球睁着眼睛,一脸天真模样。她浅笑一下,然后去了厕所。

      身后的江守春已经起床,她熟练地抱起哭闹的孩子,然后哄着她。
      郑悸回来,她问:“她是饿了吗?”
      江守春摇摇头表示不是。
      “与徵就是比之绛爱哭些,稍微不留意就哭,哄哄就好了。以前之绛也跟着哭,或许现在知道没意思,不跟了。”
      她轻轻地晃,没一会小孩不再哭闹,她便将小孩放回床上。

      江守春轻声说:“妈咪她们一会就来了,宝贝要看看今天穿什么出门吗?”
      郑悸摇摇头,她没有那个心情。
      江守春走过来轻轻抱住她,说:“心情不好?”
      “身体不舒服。”郑悸轻轻摇头。
      江守春环抱住她,在她耳边说:“心情不好就说出来,没事的时候,嗯,也可以指使我,说不定骂骂我?”
      郑悸无力地笑,她想说什么,却没有来得及说,江守春先说了:“一会去完泌尿科,我们再去看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心理医生?江守春。我的心理状态是不是真的出问题了?”郑悸说。
      “嗯,你只是生病了,每个人都会生病的,所以我们去看医生,听听医生怎么说,好吗?”江守春说。
      郑悸悸瞥那小床。
      她忽然发现,江守春比以前瘦了,抱起来的手感忽然就不一样了。
      郑悸点头,说:“好。”

      泌尿科的医生是个五十岁的中年女性omega,她留着蓬蓬头,有些发胖。
      “各项指标都没有什么问题,不用担心。而且呢,生小孩之后漏尿是很正常的,按理来说慢慢就会好的。”
      “那什么治疗的办法吗?”江守春问。
      “锻炼一下盆底肌。”医生说。
      “其他还有什么办法吗?”江守春问。
      “怀孕之后副作用多,大家都这么过来的,你等个几年,它自己会好的。生小孩嘛,都是这样,你得有点付出啊。”医生说。
      郑悸扯出一抹笑。
      江守春扶起郑悸,往屋外走。

      “看来以后每天你都得跟我一起锻炼咯。”江守春说。
      郑悸疑惑:“你每天有锻炼吗?”
      “没有啊。”江守春说。
      郑悸疑惑:“我就说,你都好久没有健身了。”
      说到这里,郑悸停顿了一会,说:“嗯,也没有办法,每天你都在照顾那两个小孩。”
      “那就从明天开始!”江守春说,“我们抽一个小时出来锻炼身体。”
      郑悸笑,她点头说:“你现在瘦了好多,多吃点。”
      江守春说:“吃胖了怎么办?”
      “不是锻炼吗?”郑悸说。

      江守春带着郑悸离开这里。
      看着江守春按下电梯负二层按键,郑悸忍不住问她:“不是去看心理医生吗?”
      江守春说:“对啊。”
      郑悸发出疑惑的一声:嗯?
      江守春解释道:“我预约了诊所的医生。医院的心理科叽叽喳喳吵闹得很,而且医生也不太耐烦,几分钟就赶你走了,除了会开药,好像其他什么也不会一样。”
      郑悸问:“去过?”
      江守春愣了一下,笑着说:“高中去的。”
      “为什么去?”郑悸问。
      “就,就你知道,高中生的那些烦恼。”江守春说。
      “是嘛。”郑悸轻声地说。

      医院的地下车库好像比其他地方的车库还要冷。
      郑悸忍不住咳了两声。
      江守春拿出一个保温杯递给她,说:“热茶,喝点。”

      郑悸不爱喝茶。
      江守春看她不想接,于是说:“不是茶叶泡的,是花茶,我放得少,味道淡。”
      郑悸这才接过杯子,吸了几口。

      医生是个年轻的beta,郑悸估摸他和自己差不多大。
      郑悸做了面诊又去检测室往脑袋上套着个黑壳测了些东西,医生和她说她有些应激反应,是正常的,给她开了些药。

      出来之后,郑悸把单子递给江守春看,江守春翻来翻去看得格外认真,她说:“我进去问问医生。”
      说完,江守春敲敲门进去了。

      走廊没有多少人,都是三两地聚堆。
      边上有个中年的人对他身边的人说:“你们最近怎么样?我现在好些了,洗手的想法没有那么强烈了。以前我连关水龙头都想再洗一次手……”
      郑悸看清他手上带着的手套。
      他边上的人说:“我第一次来。我是,我有认知障碍,我总觉得我应该是一个omega,而不是alpha……”

      江守春进屋之后走到医生面前坐下。
      她问:“她怎么样?还好吗?”
      医生说:“产后抑郁,预后效果都还可以的。”
      “那就好。”江守春说。
      医生说:“你呢?江守春你最近怎么样?”
      江守春不知道说什么,医生见她半天不回话,说:“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家里不是还有小孩吗?”
      江守春点点头,说:“谢谢你。”
      江守春快出门的时候,医生说:“你……”
      江守春转过身来。
      “你下次直接来吧,不用挂号了。”医生说。
      “嗯。”江守春说。
      “今年的同学会,你要是有空就去吧,其实有的人还挺想你的。”医生说。
      “好。”江守春说。

      回家之后,看见妈咪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她们,江守春心里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饭桌上,妈咪问:“我和你妈妈留下来照顾几天娃娃吧,你们俩再出去玩玩吧,看你们这脸上愁眉苦脸的。”
      江守春说:“哪有愁眉苦脸?”
      妈妈说:“去吧去吧。上次我们不也看了几天吗。”
      郑悸还想说些什么,妈妈赶紧说:“我们俩乐意着呢。”

      郑悸忽然想,她那对父亲会不会也有想照顾小孩的时候?就像当初照顾她一样。

      夜里。
      “去看海吧。”江守春提议说,“我想去看看大海。”
      在她小说的世界里面,大海是一切的开端,她想去望一望,看看风是不是那里来的。
      “江守春。”郑悸喊她的姓名。
      “怎么了?”江守春问。
      “江守春。”郑悸又说了一遍,只不过声音微了些,她钻进江守春的怀里。
      她不曾把自己当做柔弱的人,可有的事情非她一人可面对的。
      “再多爱爱我。”郑悸说。
      江守春说:“嗯。但你也要回头看看我们,你一个人走怎么行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听风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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