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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昼夜 ...

  •   两声啼哭,一痕刀疤,昭示着两个婴孩的出生。
      郑悸浅浅看了她们一眼,感受一下她们的肌肤,就又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眼前人已经变成了江守春。
      十月二十三日。
      楼外还余着热,屋内的空调还呼呼地吹着。
      “要下地走走不?医生说走走会好些。”江守春伸出手问她。
      郑悸点头,拖动无力的身子往外。
      江守春扶起她。

      两个人在走廊上,郑悸搭着墙上的护栏,江守春挽着郑悸的手。
      江守春看着地,看着郑悸每一个迈出的脚步,看着她左右前行。郑悸睡觉不穿袜子,此刻脚上踩着蓝色的拖鞋,也没有袜子。
      脚背的筋凸起,红青色交接,大拇指看着润,指甲圆圆而显得可爱。
      江守春曾经跪着亲吻过。

      “饿了。”郑悸说。
      她此刻着实有气无力,感觉自己整个人是江守春拉着在走路。
      “医生说要等六个小时,等排气再喝点粥。你想吃什么,我一会去给你买。”江守春说。
      “饿了,但是什么也不想吃。”郑悸说。
      “我们慢慢来。”江守春说。

      楼道尽头一道光打进来,在白色的瓷砖上画出一道彩虹。
      “想回家了,甚至想去上班,”郑悸笑着说,“这段时间画了那么多想让大家都看看。”
      江守春说:“等你上班没几天就又不想上班了。”
      “你说的也对,哈哈。”郑悸笑。

      “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来着?”郑悸问。
      “一周,一周就可以和女儿们一起回去了。”江守春说。
      女儿们。
      “有点不习惯呢,不适应,忽然就变成别人的家长了。”郑悸说。
      江守春笑,说:“慢慢来,我们一起适应。”
      “你去看了吗?她们在哪里躺着呢。”郑悸问。
      “丑的不行,脸红得要命,哈哈哈,一点不像你。”江守春说。
      “小孩嘛!”郑悸说。

      走到彩虹处,又从彩虹处回来。
      医生来了,让她们填了表格,东西交给政府来的调查员,去登记去了。
      新生儿的脐带是江守春剪的,剪下来马上就送去冻存细胞。
      那两个小娃娃脸上还有浅浅的毛发,才贴了自己的妈妈一下就被送走检查身体,注射药物了。

      生产这一天下午,郑悸的父亲们过来看她,给她递了一张银行卡,说是送给孩子们的礼物。
      江守春没有发言权。郑悸没说不要,她反而心安理得地收下了。没多久,父亲们就离开了。郑悸和他们没什么话说,哪怕郑悸青春时候和爸爸有那么多的话,现在都已经不怎么再联系了。
      像江守春那样的和妈妈妈咪保持联系的实在太少了。
      人们清晰地认识到,亲情是基因的谎言,有的人在谎言中得到满足,有的人什么也得不到,有的人只能得到束缚。
      那些出生开始就由国家抚养长大的人都像滴入大海的水珠一样,和海洋融为一体。

      七天后,江守春的妈妈妈咪开车来接自己的孩子们。
      两个人在不远的街边等着,直到江守春推着婴儿车往这边来。

      江边谣对这双孩子喜欢得不行,车上塞满了婴儿用品。这样那样,似乎买了好几年的东西。
      政府派来的调查员给了江守春他们一张卡,凭着这个卡可以去医院领新生儿的奶粉和药物。

      这人不像小猫小狗那样一出生就会爬,睁不开眼也能找奶吃。人只会哭,哭得撕心裂肺,饿了哭,渴了哭,不舒服了也哭,管他是清晨还是夜半。
      这俩娃但凡一个哭起来,另一个马上也哭起来。
      江守春立马就跳起来,跑过去,看看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郑悸已经练就来一手绝技,那就是天不塌下来,她不会醒。

      屋里的灯常常是半夜忽然亮起来,睡意朦胧的江守春先就去厨房热郑悸提前准备的奶,然后提着奶瓶往屋子走。检查一下女儿们的屁股,再摸摸身上有无哪里不舒服,没有那就喂奶,小孩吃了就睡。
      有天下午,江守春怎么找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喂奶不吃,屁股也清爽。哭闹得江守春脑子要炸了,这是她第一次后悔要这一对小孩,虽然只有一秒。
      最后,江守春才看见,原来是一只袜子穿反了,缝合线的地方把小娃娃的脚掌都挠红了。

      江守春终于完成了自己大三期末考试时候的梦想。
      那就是找个富婆赖在家里带孩子。

      郑悸很快就回到了正常的生活,按理来说是以往如何现在就如何,但这一年来她享受江守春的照顾太多,现在却又有些不习惯,内心空空的,有些失落。
      过去洗澡,都是江守春帮她洗,梳头打理也是江守春,穿衣提裤也是江守春。
      现在要她自己洗了。

      放在角落的那个木凳子有些孤零零,最后几个月,郑悸就是坐在那上面闭着眼让江守春给自己清理身体。
      也是那些时间,郑悸看见江守春眼神里的专注,看见她目光紧紧地贴着自己每一个肌肤,虔诚地服侍自己。洗完澡,江守春会在自己的额头上落下吻,吻是温热的。

      淋浴头有些反光。浴室门倒映郑悸的身体。
      她抬起手摸自己的肚子,肚子上有一条长长的疤,医生说抹药很快就淡下去,小腹的皮松垮,还有肉眼可见的粉色裂纹,看着像老太婆一样。
      她怎么敢让江守春和她一起洗澡呢?
      这一两个月,江守春照顾那两个小娃娃每天夜里几乎没有休息,郑悸心里都一清二楚,就像当初照顾她一样。
      郑悸不是没醒来,她是睁开了双眼,却只看见夜的黑。

      有一天外出,隧道的车声轰隆,郑悸恍惚之间好像听见有人呼喊她的名字,可是她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有一辆飞驰而过的红色轿车。
      这一刻,她知道她的心出问题了。
      夜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如火在烧,头脑混沌。
      黑暗中,她感受到就江守春的温暖逼近,接着她被江守春环抱住,江守春的呼吸在她耳边,江守春的心跳声传来。
      “怎么了?睡不着?”江守春问。

      郑悸转过头来,钻进江守春的怀里。
      “心里不舒服。”郑悸说。
      江守春说:“明天,妈妈妈咪要来。我们中午偷偷溜出去看电影怎么样?下午我们去吃好吃的,晚上我们去逛街,买新衣服,买新化妆品,买新香水,买新鞋子。宝贝觉得呢?”
      郑悸闷声许久,最后埋在江守春怀里,弱弱说了句好。
      “睡吧。”
      江守春轻吻她的额头。

      第二日一大早,太阳像有毒的暖虫爬上郑悸的额头,让她头昏脑涨。
      她坐起来,摇摇脑袋。
      桌边放着一杯水,她拿来喝了几口。

      早上十点多,江守春的妈妈妈咪来了,提着几大口袋东西进了门。
      江守春中午吃过饭,趁着妈妈妈咪去逗孩子们的时候,她偷偷地拉着郑悸去门口,两下穿上鞋,就溜出门去了。
      没走几步,郑悸说:“妈妈妈咪知道奶在哪里吗?还有尿不湿,还有……”
      江守春捏紧她的手,拿出自己的手机,她打开手机给郑悸看。

      家里的东西,冰着的奶,纸尿裤,婴儿湿巾,爽身粉,屁屁霜……长长的一串,江守春都一一列表,把如何用都发给了妈咪。

      十一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寒人,郑悸穿了一件风衣。
      两个人看了电影后便去了就近的商场,正好遇上有家化妆品店打折,满五千减一千。郑悸提着个篮子,身边一个推销员嘴巴不听地说。
      郑悸不听什么这个好,那个好。
      她要么自己上手试,要么就只问,这个礼盒里面有什么,又多少钱。
      转来转去,一二三楼,郑悸提了满满一个篮子的东西去结账。
      江守春不是个打扮自己的人,她看不懂,只能跟在郑悸屁股后面跑,然后看郑悸用这个也好看,用那个也好看,被郑悸说:“问你也白问了!我自己看。”
      江守春只能嘻嘻笑,说:“真的都好看。”

      郑悸自己的家里有一个抽屉的香水,但是今天她偏偏要这个店看看,那个店也闻闻。江守春手上抓着的试香纸一大把。
      最后郑悸买了一瓶江守春说好闻的。

      郑悸说今年流行的衣服样式不适合她,她不是个穿泡泡袖的人,也不是穿蕾丝边裙的人。但是她还是要买几件新的衣服。至于鞋子,她暂时没兴趣。家里面鞋子十几双,她认真穿的也就两双。

      把大小包的衣服都塞进后备箱。
      江守春开车带着郑悸去了北山,北山上新开了一家餐馆,听人说格外地好吃,江守春今早上就预约了。
      吃得饱饱之后,江守春带着郑悸登上了北山的观景台。

      夜里的南渡市灯光交错,大江穿行其中,江上船舶点灯。
      人间一片繁华,不知天上神仙看了何想。

      江守春要抱着郑悸看夜景。
      夜空是深蓝的大海,星星是航行其中的船舶,好像人间倒影。
      郑悸专注地看向玻璃窗外,景色诸多,光闪在郑悸的眼里,而那纷繁的色彩就在郑悸润泽的脸庞上。
      江守春看得入迷,她歪头过去,轻轻地亲吻郑悸。
      郑悸被吓了一下,随后她闭上眼,浅浅回应一下江守春。
      几秒之后,江守春收回吻,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锦面的盒子。
      盒子被打开,里面是一枚镶钻的戒指。

      “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和我都没有说要办婚礼,也没有说要选戒指。可是,我想,等与徵和之绛出生之后,我们还是需要一场婚礼。哪怕,我的身体已经上了一把刻有你姓名的锁,但是我还是想向世间起誓。郑悸,我爱你,你愿意戴上这枚戒指吗?”
      江守春没有下跪,她就在郑悸的耳旁说出这段话。

      郑悸心头发酸,咬嘴唇,抽着鼻子抱住了江守春。
      江守春笑着顺她的背,说:“抱得这么紧,我怎么为你戴上戒指呢?”
      郑悸不听,她还是抱住江守春。
      她没有声息地流下眼泪,眼泪打湿江守春的肩膀。
      “什么时候准备的,我怎么不知道?”郑悸问。
      江守春手臂抱着郑悸,动手取出戒指。
      她拿起郑悸的左手,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她说:“有一次我开车出去领奶粉和药品的时候。”

      江守春擦干郑悸的眼泪,说:“回家吗?”
      “回家。”

      郑悸打开车门。
      座位上放了一只玫瑰花。
      江守春说:“第一次送你的花就是玫瑰,这次还想送你玫瑰。”

      回家之后,妈妈妈咪说她们想留下来待几天。
      江守春谢天谢地,她激动得给母亲们的脸颊大大的吻。

      夜里,郑悸趴着看书,江守春洗完澡进门就把门反锁上。她在郑悸身后爬上床,然后轻轻地趴在郑悸的身上,在郑悸耳边呼吸。
      郑悸淡笑,把书丢到桌子上,翻过身来搂住江守春的脖子,然后要深情地看着江守春。
      “今天算新婚夜吗?”江守春问。
      “今天我是漂流归来赴你婚约的人。”
      郑悸说完,手就伸进江守春的衣摆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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