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重生之惘情》墨诘

3、又是汉水初相见，恍恍惚惚梦一场（一）

　　人死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活着的人是永远不会知道的。周芷若只感觉自己正在落向一个无底的黑洞，不，或者她正在被卷入一个巨大的黑色的记忆漩涡，又或者或者，她并没有死，她只是在做一个恍恍惚惚的梦：
　　那个梦里呀，有一个和她一样名姓的小女郎，似乎模样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她远比自己要幸福。那女郎出生袁州周府，父亲是义军首领，军务繁忙，和家人聚少离多；母亲薛氏祖上是襄阳武学世家，本身又容貌秀美，性情温婉，知诗书，懂礼仪；她还有一个相差五岁的弟弟，生的粉雕玉琢，十分玉雪可爱。梦里的小女郎周芷若家境殷实，生活无忧，她会收到父亲从远方寄来的生辰贺礼，她可以在母亲怀里歪缠撒娇，还有幼弟与她一起嬉戏玩闹，十分令人羡慕。周芷若也一度以为这小女郎的生活会一直圆满下去。
　　直到有一天的夜里，周府来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虬髯大汉，那人竟是常遇春，他说：“主公兵败被擒，不日要被枭首示众，元兵可能马上要到这里，咱们需得快快逃命……”
　　这一家三口只得连夜收拾行囊，主母薛氏却在逃出门外不远的地方，以有重要物件忘拿为由匆匆赶了回去，可是却是一去不返，那一晚周府烧了整整一夜的大火，前往搜查的元兵皆数被困于火中，而薛氏也再没有回来。
　　常遇春带着这一对姐弟疲于奔命，不想屋漏偏逢连夜雨，那小女郎伤心欲绝，路上发起了高烧，周芷若自己的意识也开始陷入沉睡，她对周遭的感应变得模糊不清，似乎她又回到了汉水江畔，那里的空气混杂着江水的味道，那里的鱼汤尤为鲜美，还有，她想爹爹了……很想，很想。她的爹爹只是汉水舟中的普通渔夫，他像全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爱着自己，待她如珠似宝，不忍她受一丝委屈，她真得好想，好想再见爹爹一面。
　　昏昏沉沉间，她仿佛置身于一条小船中，双桨荡荡，清波漾漾，那时她随爹爹一起，清晨他们迎着日出撑船摆渡，夜晚，他们在月光下撒网而归。她记得父亲爽朗的笑，记得父亲撑船的背影，这是一个令人沉浸的美梦。突然，她周身一阵摇晃，周遭更是一片混乱嘈杂：有孩童的哭闹，有刀枪兵戈的碰撞声……她从恍惚的梦境中惊醒，最后一幕。她的爹爹在夕阳下与她挥手告别，乘着渡船远去……远去，直到完全消失在江面上。
　　“爹爹”周芷若猛然惊醒，她果真在一条小船上，身边坐着一个哭成泪包的五岁左右的小郎君，而常遇春以手做桨，奋力划船。江面上就传来清晰的大喊：“兀那贼子，快将孩子放下，佛爷还能饶你性命！”接着便是嗖嗖箭雨飞来的破空声，周芷若来不及理清所有的状况，一个猛扑，将身边的孩童护在身下，一起平躺在船板上，堪堪躲过那一只迎面而来的长箭，周芷若头皮一阵发麻，在这样危险的境地，她什么的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她要找到自己的爹爹，她不能让悲剧再次上演。可那如云的箭羽，偏偏让她寸步难行，甚至都抬头不得。
　　这时，另一边的江面传来一声悠远长啸：“鞑子住手，休要伤人……”这个声音，这样的场景，这人是张三丰！
　　张三丰踏水而来，加入战局，很快战况扭转，番僧落败，大声呵斥：“你这道人，休要多管闲事，你可知这三人乃袁州反贼，朝廷钦犯，你若执意包庇，一并论罪。”
　　张三丰一惊，难道是袁州义军之首周子旺，他看向一侧的常遇春，只见那大汉身中数箭，仍将小小的孩童护在怀里，实是忠义之人，观他先前出手，这个年纪武功也是不弱，心中不免更为钦佩。开口问道：“可是周子旺的郎君？”
　　常遇春虎目圆瞪，一脸愤慨，一边回答张三丰的问题，一边查看周围形势，却是趁番僧元兵一时不差，将手中孩童抛向张三丰，独身一人又元兵缠打起来，口中大声叫嚷：“求道长救我小主性命，常遇春来生结草衔环，一并相报。”
　　张三丰本来听得是周子旺，想起此人与明教的牵扯，本有些踌躇，不想常遇春此举，由不得再次插手其中，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番厮杀，来人听得张三丰名号，只得暂退。
　　当场面控制下来，张三丰这才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之声，原是一个女郎跪伏在一具尸体旁，悲声痛哭，口中还喃喃自语着些什么，便过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郎仿若没有听见，还是一旁的常遇春接口道：“这是我主公家的女郎，闺名周芷若，死去的是渡我们过江的渔夫，都怪鞑子太可恨，也是我们累他致死。”
　　张三丰心想这女郎小小年纪，这般恩义，必是觉得拖累这船家一场，心中愧疚才这般悲痛。不想前一刻还魂不守舍的女郎听到常遇春的话，回过头来语气异常坚定的说道：“我叫周芷若，汉水渔家之女，母亲薛氏早已过世。”
　　张三丰一惊，那女郎十岁左右，衣衫破旧，泪流于睫，明明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之姿，却偏生一股风华气度，不得不让人侧目，再看那船公模样，五旬有余，心中更为疑惑。常遇春也偏生不解，只得说道：“女郎一路奔波，日前还大病一场，想来还未痊愈，神志不清吧，还请道长勿要见怪。”
　　张三丰再看去，果见周芷若神情恍惚，泪流不止，口中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她爹爹……什么袁州，明明是汉水。”想是这女孩家中突变，惊吓之故，与常遇春打了一个眼色，点了她的昏睡穴，这才将那船夫入殓埋在汉水江畔，至此顺水东下，仙人渡，向太平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