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伴魔》白纸纸纸

4、第 4 章

　　见多识广谋定后动的海希安稳地睡到了十一点。

　　她之所以拒绝和洛玖一起行动，其中姑且有一半是因为团队合作拖慢效率，另外更主要的一半则是因为她的行动方式过于悠哉。考虑到她应该是在努力拯救洛玖那惨遭破坏的日常，如果在当事人的眼皮下摸鱼，哪怕是海希也会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她又带着花了十几分钟扫了一遍附近的外卖，并决定以酸辣粉和鸡排作为自己的早午餐。在等外卖的时候她正好可以搜索一下洛玖公司附近有什么合适的馆子可以当作为夜宵备选。

　　按照海希的计划，晚饭期间正是她守株待兔时兔子最可能一头撞死的关键时间，多半是没机会吃什么好东西。既然如此，夜宵当然不能亏待了自己。

　　树已经种下了，兔子不来撞的话那一定是兔子的问题。海希对自己的计划很有自信。

　　她不紧不慢地边刷手机边吃了午饭，买了奶茶，才开始向着之前预定好的活动场地出发。

　　这个场地是她刚来到域内的那两天就按照异常的影响范围选好的，所以也就正在洛玖公司附近。

　　海希从没打算去慢慢找到蛹壳。昨天遇到洛玖只是意外收获，她的计划一直都是引诱蛹壳主动现身。孕育期的魔念一般都还是由本能驱动着，只要放下合适的饵料，它们基本无法抗拒。

　　魔念所寻求的资粮是异变，是人们与其相斥的念头。虽然它可以从整个域内缓缓汲取养分，但在大量异变汇聚在一处的时候，魔念还是会自然而然地受到吸引而靠近。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会有许多人聚集在一起进行密集的、毫不忌讳的立场不正确发言？

　　海希做出的选择是脱口秀。

　　人在正常生活中触发异变条件是偶发而均匀的行为。但哪有多少脱口秀，内容和性别、外表、族裔、出身、地域等等是完全脱钩的。只要拉来足够多的演员讲上一晚上，总有那么十之七八的不正确发言。

　　海希定下的场地是一个叫侦探晚餐的餐馆，本来业务就是在晚餐过程中提供互动式的侦探喜剧表演。这家店有成熟运营的公众号和联系渠道，可以在这几天内把消息扩散给足够多瘾大不火的脱口秀爱好者。再加上她提供的丰厚的基础报酬和奖金，她相信活动的规模足以给魔念提供丰盛的一顿加餐。

　　本来她也不需要来的人有多高的水平，够多够激烈就行。

　　她找老板聊了聊，大致确认了一下有意参加的人数基本达到预期，并且成功找到了一个能够转播的房间让她可以点了外卖边看边吃。

　　海希在附近又转了两圈，找了几个方便监视的地方。脱口产出的大量异常只是为了引蛹壳接近，她在这几个地方又布置了对魔念很有用处的灵慧，来引诱蛹壳真正现身。

　　趋近成熟的魔念已经可以明显影响到蛹壳的意志，断然没有受到诱惑不来查看的道理。

　　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是等待了。海希又点开了外卖软件。

　　第二天，深夜。

　　一无所获，一无所获，一无所获。

　　洛玖和海希对坐在居酒屋里，一个失望中混着疲惫，一个失望中夹着困惑。

　　“来访记录里登记的人和休假员工我都查过了，没有一个人是没有异变的。”洛玖身体向后瘫倒在椅子上：“要不你还是把我当蛹壳毙了算了。”

　　这两天为了和海希争一口气，她真的觉得自己经历了不是人过的日子。累还是其次，主要是去打听的过程回想起来太过羞耻，让她不由得觉得自己和世界还是炸掉一个比较好。

　　“你这两天有感觉特别想要去什么地方么？”海希问道。

　　“床算不算？按摩浴缸也可以。”洛玖是真的很累。

　　“我这两天听了两晚上的脱口秀，本来是给魔念设了个诱饵，但蹲了两个晚上也没什么收获。”海希颠了颠回收回来的灵慧，实在是不懂自己的计划到底哪里出了纰漏：“现在的公司一般不会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吧？”

　　“我不知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一个天天加班到十一点的人可能没空去当反歧视斗士。”洛玖觉得自己累的只想放空自己：“他的信念不应该是拒绝内卷绝不加班么？”

　　“那可说不准，按照员工手册里面记录的案例，这种人的念头有时候只是单纯的让猫变成猫娘。”

　　“还有这种好事？”洛玖稍微精神起来了一点，努力在椅子上做出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姿势。

　　“很遗憾没有听起来那么好。”海希摇摇头：“毕竟只是孕育期的魔，最终效果真的还挺诡异的。想看看记录么？”

　　“那还是不要了。我刚才想到了‘猫’的那个电影，现在稍微有点恶心。”洛玖被自己的联想惊出一个寒颤。

　　“我们这行让人恶心的情况可太多了，不光生理上，还有心理上的。”海希一脸不堪回首地长叹了一声：“这两天我被迫听了十几个小时令人尴尬的脱口秀，应该可以算工伤了。”

　　“因为都是烂梗么。”没有很努力自我隐藏的烂梗以及谐音梗爱好者洛玖稍微有些不安。其实她几天前也看到了这个活动的推送，本来也想去凑个热闹来着。

　　她就是海希目标中瘾大不火的那种表演者。而且是能让场面一直冷到下一场的那一种。

　　“那倒不是，只是太多东拼西凑的老梗缝合在一起了，感觉像是看了春晚小品节目预选。”海希漫不经心地回答她。

　　洛玖‘哦’地应了一声，稍稍对以后要是暴露本性的后果安心了一点。

　　她仔细一想，忽然发现如果没有在咖啡馆和海希偶遇的话，自己多半也会去参加那个活动，被海希撞上，然后带走一刀捅到宾馆去。

　　看来这一捅之缘是命中注定，洛玖突然感到有些遗憾，如果她是在晚上遇到的海希，岂不是可以和漂亮姐姐在宾馆过夜？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我特意安排了两天连轴的脱口秀活动，异常的密度读数也达到了预期。依照往次的经验，蛹壳但凡能动都应该会过来看看才对。”海希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洛玖思绪已经逐渐发散，还在挫败于计划的失败。

　　摆下诱饵却没能钓到蛹壳，那她这两天所做的就只是单纯的资敌了。如果是她自己行动倒也就算了，现在还有个洛玖在旁边近距离观察，这就让专业驱魔人海希觉得有点丢脸。

　　“所以你觉得蛹壳可能是行动不便。确实也有这两天腿脚受了伤的可能，但我我印象中没有类似的人。”洛玖真的顺着这个角度考虑了一下：“你说蛹壳会受到吸引，大概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会不会因为忙于别的事情所以被忽略了？”

　　“会被诱饵吸引的是魔念，而蛹壳是被魔念驱使过去的，应该没办法权衡事情轻重。现阶段的魔念对蛹壳的影响应该已经很大了。蛹壳如果是在去别的地方的路上，可能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改换了目的地，到了附近才能发现。”海希回忆了一下：“所以如果不是行动不便，基本都会无意识地被吸引着前去。除非是每次都会被人叫醒才行。”

　　那么就是这两天的晚上，脱口秀活动期间一直和人在一起么？这一点几乎没法验证。

　　又或者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限制了自由活动的权利？像是被非法拘禁，或者关在了看守所之类的。不，怎么想感觉也没这种可能。

　　洛玖忽然心中一动。她把刚才想到的人选在脑海里又过了两遍，似乎没有什么矛盾。如果是那样的话，不光是海希的诱饵引不到人，也同样能解释她为什么从来访名单中一无所获。

　　“我懂了，白首同归啊。”

　　“什么？”海希听得一愣。

　　“小孩子说想出去玩，你摆摆头他就只能回家里呆着了，这就是人们所谓的摆首童归。”洛玖下意识地解释道，随即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你说会不会，这个蛹壳其实是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么？”海希考虑了一下：“小孩的心智还不成熟，一般来说不足以诞生出魔念，但小孩也同样容易认死理，执着于对错，所以确实有这种可能。”

　　“比如小学生的话，一般晚上会被看住没法自由行动吧？而且这种脱口秀活动小孩子也去不了。”洛玖解释道：“另一方面，一周前正是国庆假期，如果有人带了孩子来公司，前台也不会作为访客给记录下来。”

　　“看来你心中已经有人选了。”海希眯起了眼。

　　“没错，之前虽然被我忽略掉了，但我老板是把女儿带来了公司几天的。”洛玖理顺了思维：“她应该每天早上会坐公交去上学，我们可以在去车站的路上截住她看看。”

　　看到海希点头同意，洛玖在桌下偷偷一握拳。

　　翻身的机会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