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智》金篁君

50、黑曜石（7）

　　然而，爆破的巨响将里奥的声音彻底吞没。

　　珍珠场二层的安全闸门被彻底轰炸变了形状，烟尘在会场中散开。幸好里奥他们待在高处的通风管道，地下的一切全都看的分明。就见一群端着枪全副武装的军人从入口闯了进来，而班也在看见新的猎物时眼睛一亮，对于身体机能被增强过的他来说，这点烟尘恰巧是最好的保护。于是班悄悄隐在烟尘中，冷不防忽地闪现，眼看着即将用他锋利的牙齿切断一名军人不经意露出的脖颈大动脉。

　　“这些士兵不对劲。”

　　雷蒙德的话音未落，只见那名军人像是早已预料到班会出现在他的身侧，他毫不犹豫地调转了枪口，随即一声枪响，子弹直接嵌入了班的左下颌骨，班有些茫然地匆忙退后，然而士兵们好像完全能看到他飞速后撤的身姿，他们的动作也异常迅速，紧接着又准确打中了他的右肩、右肘，和左腿。

　　“班的行动很快，一般人的眼睛能跟随他已经相当困难，怎么还能打中？”
　　尤金与班交过手，他当然知道那家伙的身手不凡，而刚刚的班出手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算是雷蒙德恐怕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打中他！这些士兵绝非普通军人。

　　雷蒙德与尤金交换了眼神，两人决定暂时不要贸然出手，毕竟两人身后还有里奥和加尔需要顾虑。

　　二层的战斗还在持续，没有了烟尘的遮挡，班与那群军人的交战愈加迅猛。两方像是不知疲惫的野狼，班的自愈能力尤金是见识过的，子弹只是卡在他的皮肤之间，不消几秒就掉在了地上，而那群军人即使被班咬伤划破了皮肤也毫不在意，他们像是没有了自我意识，只是纯粹地要将班置于死地。两名士兵的颈部大动脉被班撕扯开来，血液飞溅间竟也向他连开了数枪，班的脸色一变，因为这次他感受到了异样。

　　子弹竟是射中了他腹部同样的位置！
　　即使他的自愈能力再快，后面子弹的推进力极强，早已将前面的子弹嵌了进去。

　　班愣愣地看着腹部，脸色一青，竟是像孩童一样哇哇地叫了起来。
　　他从那个嗜血的人格中醒过来了！

　　“好疼！好疼啊！”

　　面前的士兵们可毫无同情心可言，他们仍端着枪横站成了一排，黑洞洞的枪口整齐地瞄准着班。

　　“不——不可以——”
　　里奥根本不顾尤金的劝阻，挣扎着从房梁上的通风口摔了下来，他并没有妄图想要去救下班，而是……

　　交错的枪声响起，火药味在会场内部炸裂着充斥入每个人的鼻腔。
　　血花绽放在一抹弱小的身体上，终如蝴蝶般轻盈地倒在了班的怀中。

　　“班……克……福……特……”
　　他终于喊出了这个名字。血水却从他的嘴角溢出，最终与他身体各种被子弹爆裂开的血花汇成了一条涓涓细流。

　　“LIVE（活下去）……”

　　眼睁睁地看着那双记忆中的绿眸失去了最后的色彩，班哭喊出了声，然而对面的士兵们的动作并无暂停，他们只是机械地将打空的弹夹扔掉，换上满装的弹夹再次指向抱着死去的少年正无助哭泣的班，仿佛刚刚杀的并非一名无辜的少年，而是踩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冰冷蔓延到里奥的整个身体。
　　如果是刚刚发狂的班带来的是恐惧，那么这群士兵就是死寂。他们会让整个世界归于一片死寂。

　　“Freeze（停手）！”

　　清脆的响指声连同大喊让这群士兵即将开枪的动作一滞，随后他们整齐划一地收住了枪，朝来人统一敬了礼。

　　“监狱长！”

　　比尔挑了挑眉，示意其中的两名士兵上前拷住茫然失神的班，随后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朝不远处的熟人们打了招呼。
　　“这不是我的老朋友们？”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再见到你这只狐狸。”
　　尤金等人已从通风管走出，比尔并不在意尤金的敌意，他笑眯眯地看向雷蒙德道，“又见面了，雷蒙德上校？”

　　“你的消息倒很灵通！”
　　尤金揶揄道。虽说鹰爪监狱与欢愉谷距离不远，而比尔带着一队士兵，仿佛对欢愉谷的异变与班的暴走早有准备。

　　比尔对尤金的感叹只是轻轻一笑，狡黠的眸光在瞥见尤金身后的加尔时微微一顿，显得有些意味深长，而后看向正在班身旁被死去的少年唱念悼词的里奥。
　　“看来距离上次一别，你们经历了很多事情。”

　　雷蒙德神色冷峻地挡住了比尔的视线，“比尔监狱长，是否可以解释一下这些士兵是怎么回事？”

　　“上校不知道吗？”
　　比尔夸张地惊讶道，“这是帝国研究所最新的研究成果，让士兵们能短暂增强身体机能的特效药，用来抵抗丧尸和你们所谓的带领者！”

　　雷蒙德略一皱眉，“只是增强药？”

　　“哎呀，或许目前阶段还有些副作用，他们的大脑会短暂对情感和感官失去控制权。”

　　“这和丧尸有什么区别？”尤金唾弃道。

　　“当然有区别。”比尔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道，“硬要说的话，那他们可就是咱我需要的时候可以一键切换的听话丧尸。”

　　“你——”
　　“你的意思是，帝国已经通过了这种特效药在士兵身上的应用？”
　　雷蒙德打断了脏话即将脱口而出的尤金，语气森然。

　　“当然。”比尔仰起头不屑道，“比起依靠那些节节败退的前线军官，中央认为这样的士兵才能保住帝国最后的火种。”

　　即使额角的青筋已经在猛烈地跳动，雷蒙德还是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理智告诉他在这里发作并没有任何用处。

　　“欢愉谷交给你，而班我们要带走。”
　　烦躁的尤金最后向比尔提出了交易，后者却只是轻轻一笑，“烂摊子扔给我，你们却把功劳抢走？”

　　“是我们先来——”
　　“别搞错了，枪现在在谁的手上。”
　　狡猾如比尔，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到手的肥肉，就见他的眸子微眯，手下的士兵早已将班全身拷上镣铐，如同牵狗一般将他压到了队伍之后。里奥想要上前去救班，却被尤金示意下的加尔拦了住，面对眼前这群人数众多的特种士兵，尤金和雷蒙德并没有把握与之抗衡。

　　“欢愉谷的这些烂摊子我会收拾，就算是对雷蒙德上校的一点心意吧。”
　　比尔朝他挤了挤眼，“毕竟，朱利安死了的这个结果，我相当满意。”

　　“我不懂。”
　　见比尔转身准备带着士兵押解班离开，一直沉默的雷蒙德开口让比尔停下了脚步，“你与‘他’的关系，应该在尸潮爆发之后就结束了才对。”

　　“我们都是天生的野心家，有相同理想的疯子。”
　　显然，比尔很清楚雷蒙德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比尔轻笑着，向雷蒙德略一欠身做出道别的姿势，“这个解释，上校可还满意？”

　　比尔说罢朝雷蒙德摆了摆手，让身旁的军官留下处理珍珠场的后续，他则是和几名士兵压着班离了开。

　　“可恶！”
　　看着比尔嚣张离开的身影，尤金气得快要冒火，最终还是被加尔拦住。

　　“走吧。”
　　“就这么算了？”
　　“难道要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雷蒙德微扬的语调显示出他现在心情的极度不悦，尤金有脾气但到底并非鲁莽，于是气鼓鼓地提起里奥的后衣领十分不情愿地就往楼下走去。

　　“尤金，你放我下来！”
　　“有人跟上来吗？”
　　“你的演技这么好，怎么可能有！”
　　里奥对他翻了个白眼，尤金道了句“谢谢夸奖“转身向身后的雷蒙德和加尔再次确认后这才松下一口气，将里奥给平稳放下，双眸闪着亮光问道，“拿到了吗？”

　　里奥默默从口袋中掏出刚刚班交给他的那枚铁牌，铁牌因为血污而有些斑驳，但里奥却紧紧地捏着他，仿佛要死死守住他对班的承诺。

　　“我答应班会救他。”

　　尤金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即使班做了很多错事，杀了那么多人，你也还要救他吗？”

　　“救人没有对错。”
　　里奥的翠色眼眸闪着坚定，干净如一汪清泉，“我没有评判他罪行的资格，但我有选择是否救他的权利。”

　　如果这个世界连纯善都变成了奢侈，那未免也太过残忍。

　　“就像这个世界变得再怎么糟糕，我们也正在努力去拯救它不是吗？”
　　已经坐上马匹的雷蒙德朝里奥伸出那只强劲有力的大手，里奥对上他的眼眸粲然一笑。

　　尤金看着迎面走来的加尔，接对方递来的缰绳，口中喃喃道，“我不在乎这个世界，我只在乎你。”

　　你这个笨蛋凑什么热闹！不是早就清楚双A恋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真是一群疯子！”
　　或许我们几个也是有相同理想的疯子。

　　四人三马扬起沙尘，朝迪贝斯镇昆特教授的小屋奔去，等到达目的地，时间已经临近午夜。

　　楼梯传来频繁的嘎吱声，让众人十分担心这陈旧的木板是否能承受住三个成年Alpha的体重，昏暗的灯光将几人的身影拉的很长，让本就狭窄的二层过道更显拥挤。

　　里奥郑重地拿出班交给他的那把铁牌形钥匙，将它横插进了锁孔，只听见“咔嗒”一声脆响，笨重的门锁终于发出了悦耳的开启声。

　　尤金迫不及待地首先推门入内，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满脸疑惑。

　　房间内的陈设非常简单，一个足够躺下一人的巨大床型机器放置在房间正中间，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这什么东西？病号床？”尤金指着机器发问道，“我当然不会蠢到认为这里面会有成堆的黑曜石，但至少会有关于人工合成方法的文件？或者仪器？”

　　“昆特教授？！”
　　雷蒙德上前一步，竟是看到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头正躺在“床”上，雷蒙德忙伸手查探他的鼻息，最终向众人摇了摇头。

　　昆特教授已死。

　　“这台机器是昆特教授用来帮助自己强制回复记忆的。”
　　里奥站在机器的操作台一端，他将昆特教授的记录调出，查看到了他最后一次的使用，“机器目前的系统还不稳定，而昆特教授是在寻找过去的记忆中突然心脏骤停……”

　　雷蒙德心下一惊，里奥的言语间让他有了十分糟糕的预感。

　　“不可以！”
　　雷蒙德慌忙抓住里奥的手，感受到他指尖的冰凉，他的眉心瞬间拧成一团。

　　“没关系的。”
　　里奥冲雷蒙德莞尔一笑，眸光中缠着纯洁的羞涩，在对方愣神之际匆匆在他的唇上轻描淡写地印下一吻，像薄薄的羽毛飘然扫过，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我只是去找回原本的记忆。
　　“现在的我，爱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