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智》金篁君

48、黑曜石（5）

　　即使是在湍急的水流中，他的身体依旧轻盈如鱼，活动自如。
　　但被他抱着的人类却并没有那么好命，且那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此刻已经涨得通红，可对方就是倔着性子不向自己求救。

　　最终还是他投降地按住了对方的头。直到碰上那双冰冷濡湿的唇，他才意识到自己仿佛渴望已久，即使将氧气渡入那人的口中，他仍贪恋地卷住对方有些羞涩的小舌不愿放手，如果不是被对方用力咬了一下的话，他保证这个吻会持续更久。

　　瀑布的水流冲击远比他想象中的大，而人类却是意料之中地脆弱。

　　确定发疯的班没有追上，他将昏迷过去的人类扛到了一处山洞。他当然并不喜欢湿透的衣服粘黏在身上的感觉，而在生火的同时也将浑身湿透的人类给扒了光。

　　他裸着上半身，透过火光死死地盯着那边呼吸均匀的人类。
　　这一看，就是三天。

　　“你你你、你——”
　　三天后，尤金醒过来了。从来都是巧舌如簧的他第一次语塞，原因无他，仅仅是发现自己未着丝缕的他整个人从头红到了脚，活像一只烤熟的龙虾。

　　不管怎样，他都被加尔给看光光了。而且是整整三天！
　　他飞速穿好自己早就干透的衣服后，狠狠瞪了仍在盯着自己看的加尔，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给自己做好自尊心的重建。

　　“还看？我跟你都是Alpha，有什么好看的！”
　　尤金轻斥道，在自己没忍住也瞥了一眼加尔的身体之后，在自己面红耳赤之前，将加尔的衣服扔在了对方的头顶，喃喃道，“我又没你的大……”

　　加尔赶忙将衣服穿上，那双眼睛再次黏上尤金时，却见对方已经衣着整齐起身作势要走，加尔心中一慌，下意识地伸手将他拽入怀中。

　　“不要走。”
　　“我没——”
　　“不要走。尤金。”

　　尤金一怔，他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脆弱的声音会从加尔的喉间发出，带着恳求般哭诉的尾音让他的整个心都揪在了一起。更何况，这该死的混蛋竟然还喊了他的名字。

　　“我没有要走。”
　　感受到耳下对方冰凉呼吸传来的丝丝冷意，尤金叹了口气，拍了拍环抱在他身前将他禁锢住的那双有力的臂膀，“我饿了，还很渴。”

　　加尔最终还是放开了尤金，却仍像是个跟屁虫，尤金只得简单抓了几只鱼，捡了些水果，凑合吃了一顿饭，觉得身体恢复了些力道时却发现山洞外面的天色又暗了下来。

　　“鉴于是你害我落入现在这个落魄的僵局，”尤金将最后的鱼刺从口中剔出，“我想要一个解释，这应该不算过分吧？”

　　加尔只是看着尤金，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

　　尤金轻啧一声，这混蛋还是跟以前一个脾气。于是莫名的火气也突然冒了上来。
　　“你不说我就走了。”

　　“你不要走。”
　　“那你倒是告诉我啊！”
　　尤金将烤鱼的树杈往火中一扔，点点星火在他金色的瞳子中四溅而起，“告诉我你没有死！明你可知道得知你被抓的那天我差点脚滑从楼梯直接摔下来？还有你被判死刑的消息——”

　　尤金重重地将一口浊气呼出，加尔只是静静地看着尤金，他的脸色仍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抱歉，我不记得了。”

　　“是啊，明明连我都不记得是谁！”
　　尤金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冷笑，“还好意思不让我走？”

　　加尔紧捏的手忽地又松了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只有一想到你离开，这里，不舒服。”

　　“骗谁呢？”
　　尤金明明知道面前的加尔根本没有骗人的脑子，但他锋利的言语还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已经变成丧尸了——”

　　“尤金。”
　　加尔再次呼唤出了好像能安抚自己不安心灵的名字，它好似带着某种魔咒，散发着加尔无法抵抗的魅力，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更加靠近。

　　就算他变成了丧尸又如何？
　　加尔目光灼灼地盯着尤金，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丢失多年的那块拼图。
　　他见到尤金了！他绝对不会离开他！

　　“别、别这样喊我！”
　　这可恶的家伙，说什么都忘了？尤金又剜了他一眼，却有气无力。这不是还记得，只要用这种求饶的语气喊他的名字，他就会止不住心软……

　　见尤金防御的阵势瓦解，加尔竟有一瞬说不出的喜悦，他像个孩子，虽然脸上仍是面无表情，却还是忍不住喊了尤金好几次。

　　“好了！停！真是吵死了！”
　　尤金被叫的没了脾气，根本没在意自己早已扬起的嘴角，心里既生气又好笑。

　　至少他见到了真实的加尔不是吗？

　　“那你还记得什么？”尤金严肃回表情，指了指加尔的脑袋，“至少你认识那个吃人的小鬼……是叫‘班’对吧？”

　　加尔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回答你的问题，我能得到什么？”

　　“这还要跟我讨价还价？”
　　尤金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刚想冲加尔翻白眼，却被对方极度热切的眼神给烫了回来。

　　“我想知道你，尤金。”
　　加尔绕过篝火，直直坐在了尤金的对面，“我想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交换？”
　　“好。”

　　加尔当然注意到了尤金眼底的狡黠，但他却更在意那一张一合的薄唇。于是一夜之后，尤金被加尔按在了地上，一手捂住被吻有些微肿的唇瓣，另一手死命要将加尔推开，然而后者的身体硬的像岩石，根本纹丝不动。

　　“还想问什么？”
　　“我……我不想问了！你滚开！”
　　“我还有问题。”
　　“我不要回答！你作弊！”

　　加尔果然是他的克星。
　　此刻的尤金后悔不已。他原本想着，就凭他和加尔那么多陈年往事，怎么可能一下子全能讲完？却没有想到对面的加尔是个跟里奥一样，什么都记不得的傻子！他的脑子里能有多少东西能和自己交换？于是，就在他几乎将加尔有限的记忆给掏了空，这小子根本没东西做交换的时候，就开始耍流氓。

　　“一个问题换一个吻怎么样？”
　　“我才不……唔——”

　　到了最后，看着加尔越来越贴近的身体和愈加暗沉的眸子，尤金总算幡然醒悟。
　　再不刹车，贞操不保！

　　*

　　“为什么一定要找雷蒙德和里奥？”

　　“为了让你恢复原状。”
　　尤金停住脚步，面对身后人第一百八十次的提问，他决定这是他最后一次的认真回答，“或者我们找到班，也可以！”

　　“我……”
　　“别再跟我说你不要的鬼话！”
　　尤金看着有些虚弱的加尔，双手紧握成拳。恢复也好，维持丧尸化也罢，怎么样都行，但他决不允许加尔“再次”死去。这一次，他有选择！

　　“好吧，只要在你身边。”

　　尤金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在心里再次臭骂了加尔一顿。

　　他是开心的吗？
　　怎么可能！
　　被一个比自己更高还壮且跟自己一样是Alpha的男人这样说话，这要是以前的自己，早在加尔的脸上打上自己的拳头印。

　　可就在几天前，加尔突然的发疯给还沉溺在重逢喜悦之中尤金一击重击。这一次是加尔还能控制住自己不伤害他的情况，那如果下一次……再下一次呢？

　　加尔需要解药，或者毒药。
　　而尤金，也早已对他的生死充满了近乎病态的坚持。
　　他们都懂，失去是多么刻骨铭心的痛苦。

　　尤金的身体也已恢复得差不多，于是他拖着加尔走出山洞，来到了距离他们最近的迪贝斯镇。原本他还将加尔裹了严实，怕他吓到城镇的人们，毕竟他的脸色惨白得渗人，可等到他们来到迪贝斯镇才惊觉这里刚遭受过尸潮袭击，别说活人了，连丧尸都没有停留一只。

　　“班！”
　　就在尤金失望地准备离开时，加尔发现了从一处房屋中出来的小身影。

　　听到熟悉的声音，班立刻抬头望来，本是气势汹汹做好准备的尤金却在与班的眼神对视中有些恍惚。

　　这孩子，并不是他那日在山洞中见到的模样。

　　“加尔！”
　　见班对自己露出了怯生生的笑意，朝加尔跑来，“带我去见‘爸爸’吧！我想他了！”

　　然而加尔却并不领情，他伸出长腿便朝班的腹部踢去，瞬间将他踹进墙体卡在了其中。

　　“加尔你做什么！”
　　“他不是班。”
　　加尔冷淡的声音传来，“我只是在叫班出来而已。”

　　双重人格？
　　尤金定了定神，腰间的长刀摩擦间发出轻声鸣响，脆弱的墙体上剥落的灰岩越来越多，加尔慌忙拽住尤金的衣袖，下一瞬墙体倒塌，两人堪堪躲过落在了一旁的道路上。

　　“你不是说我们打不赢他？”
　　尤金当然不是怯场，只是觉得加尔这么做并非鲁莽。

　　“如果是刚醒的班，倒是可以一战。”

　　“爸爸……我要找爸爸……”
　　蓬头垢面的班从废墟中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他抬起脸，狠戾的眼神径直锁定住了不远处的加尔，“加尔……跟我回去……爸爸说过，看紧……我要看紧你……”

　　“他说的‘爸爸’就是你说的‘那位大人’？”尤金问道。

　　加尔曾说过，“那位大人”的真面目只有班知晓。通过班口中的言语推测，尤金瞥了眼身旁不动如山的加尔，加尔的存在或许对“那位大人”还有其他意义。而如果真是这样，他更加不能放手！

　　“我不会回去。”
　　不等尤金拒绝，加尔坚定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来，淡然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他看向尤金的瞳子却闪着炙热的火焰，裹着孤注一掷般的决绝与温柔。

　　“我找到我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