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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等你下课 ...

  •   春风拂起红色城墙边的柳树,柳絮飘落。檀溪的发丝也飘动起来,她的话语消散在风中,怒气刚要发作,就突然被这风消解。要说这古代,最让人心旷神怡的就是自然景观,经过城市的熏陶洗涤,她早就忘记了绿叶清风的味道。

      桓植头疼,要不是确定她是可争取的人,他一定不会选这个办法。显得没风度,也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闲散皇子也是需要形象的啊。桓植无奈地笑了,荡漾起来,如沐春风。

      柳树旁边,檀溪和桓植默默无语,桓植在等她冷静。

      檀溪第一个念头其实是,桓植不会是想利用檀家吧?屈尊降贵其实是有所谋求?他竟然如此不顾礼节和自己的形象,直接在众女眷面前掳走了她!今日确实是个不错的时机,可以绕过桓松、绕过群臣、绕过檀青,直接和她接触的机会。

      “殿下想做皇帝吗?所以想利用檀家?”檀溪口出惊人,她知道这个习惯不好,饶是训练了六年,她还是很难学会古代人的那一套思维,只勉强学会了在行为上约束自己。所以很少与人交流,自己胡言乱语倒是无所谓,檀家出了什么事情,不是她想看到的。

      桓植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这种话要是被皇兄听见,她脑袋恐怕已经搬家了。她也不怕?原来是在戒备这个?

      “皇家之人,恐怕没人不想吧?”桓植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他顺着檀溪的话说下去了。

      这么诚实?就算他想,也不该是这么轻易就能说出来的吧?而且这种意图,不应该藏得深深的,缄默不语吗?那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桓植的秘密,如果不与其合作,是不是要被灭口了?

      桓植嘴角越扯越开,她意识到了桓植在逗她。

      “这样的玩笑即便是殿下,应该也开不得吧?二殿下好兴致,名副其实京中闲散。”檀溪略带嘲讽,说完就想走。

      “你怎知我是二皇子?”

      桓植注意到了她前后称呼中的区别,想来刚刚在宫墙她就应该已经猜到了根本不是周泉找她。只不过他刚刚回京,不知道她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认得?难不成她记得六年前的事情?

      “能有这等‘雅趣’的,在京的皇子中,恐怕只有太后娘娘最提防的二皇子了。再者二殿下千里迢迢被掉回京,是朝中大事,我们这些女眷自然有所听闻。而且,我从未听说周泉和哪位皇子这么亲密,只听说他幼时曾做过二皇子的伴读。”檀溪刚刚细细想了一下便得出了答案。

      虽然她不认得人,但是这皇城之中,谁和谁的关系好,谁和谁不对付,她还是知道的,枯燥无聊的古代,只有八卦能够聊以慰藉。云竹每日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给她讲八卦,想来也很稀奇,不知道云竹从哪些地方探听到这么多的消息,想来是她的身世所致,应该是有些打探消息的过人本事。檀溪不曾细究,只是听着八卦津津有味,其乐无穷。

      “父亲不喜我涉足朝堂之事,更不可能许我与皇子来往,刚刚后宫女眷已经亲眼所见,恐怕此时消息已经传到御史台了,告辞了。”

      檀溪本想不管不顾直接掉头就走。

      但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故事开头,拉住了她,她停下了步伐——

      “六年前,我的母妃离世。”

      檀溪回过头看着他,他说出了后半句——“但是我从没放弃过查出真相。”语气沉稳,目色沉静,有波涛在瞳孔汹涌,不一会眸子含水波,能够感受到他情绪的起伏,那是对过去的诘问,也是对亡故之人的哀思。

      熙妃的离世,她是知道的,六年前是她刚刚来到异世界的那一年,所以有许多事情记得格外清楚。

      /

      第二日一大早,檀溪就和父亲檀青一同出门了,檀青去上朝,她则是去太学。

      太学是公务员的预备班,所以设在皇宫之内。所以皇帝让桓榕在太学里面跟着上课,就当是蹭课了。桓榕会隔着一层帘子听课,以示身份尊贵。但更好的是,桓榕只需要听学半天就可以离开了,最好的是,她不用参加考试。

      檀溪和云竹先去公主府接桓榕,这也是礼数。麻烦得很。

      檀溪今日才得以近距离观察桓榕——真正的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含情脉脉,水波流转——一个真正被富养的小公主。檀溪不由得心生羡慕。原来被捧在手心长大,就会长出这样一双懵懂的眼。

      皇室催熟了皇子,但温养着公主。

      檀溪和桓榕没有同乘一辆轿车,桓榕和她的侍女心柔一起,檀溪和云竹一起。

      太学设在皇城,但是和外面的街巷楼宇相接,与宫墙只隔着一道墙壁,今日是公主上学第一日,京城好多人都知道这个消息,看热闹的人更多,于是皇帝派了一批守卫肃清街道。

      “檀溪姐姐。”到了太学,桓榕先坐定,然后亲切地叫檀溪。

      “公主客气了,叫我檀溪就好。”桓榕还没及笄,所以说还没有正式的封号,只能称呼“公主”,目前对外只称桓氏公主。

      檀溪哪里受得住,她可不敢和公主称姐妹,尊卑乱了就是僭越。

      檀溪一脸坚持,桓榕只好妥协。她知道,她是公主,她身份高贵。可是为什么她这么尊贵,却总要向别人妥协?即便距离如此之近,她还是没有了解檀溪的机会,尊贵有什么好的?有谁愿意被皇室了解呢?谁敢付出真心?

      “檀溪,过来坐吧。”其实桓榕对檀溪挺好奇的,想知道皇兄喜欢的人是个什么秉性。

      “臣女站着就好。”檀溪亲疏有别,客客气气。

      这站姿她也是训练过的,久站久坐完全不是问题。她小时候可是很认真学习礼仪的,就是为了在古代好好活下去。

      太过于跳脱活泼很容易惹出一堆事端,不如顺应时代随波逐流。社会环境要求她怎样,她就怎样。她是万万不信穿越了之后一个现代人会让古代人觉得新奇特别,她没胆子试。

      檀溪笔挺地站在公主旁边,也不说话,就开始给她磨墨。说是伴读,其实她就是一个书童,也可以说是公主的一个小丫鬟,她还是拎得清的。

      只不过公主的丫鬟更高贵点——奴隶做世家女的丫鬟,而世家女却是公主的丫鬟,这等级分明的世界啊!

      檀溪看着公主的表情,刚刚雀跃的眼神立刻消失了。

      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多了一个朋友,结果只是一个“丫鬟”。先帝的子女中只有桓榕一个女孩,都没有同龄的女孩子一起玩耍,父母也都不在身边,心事也没人分享,太孤单了。

      檀溪刚刚动了恻隐之心就提醒自己赶快压下去,不要对皇家产生什么同情,皇权之下,再多同情都是多余的。她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去干涉别人的生活、改变别人的命运,这是桓榕应该经受的。她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更加无法承受别人的人生。

      “公主还是好好听学吧,到时候陛下考校功课还是要能答上来的。”

      檀溪这话说得就像是怕被责罚一样,桓榕听了很不舒服。“我学这些有什么用啊,我也不能做官。”

      “太学的内容,大部分是为官之道,还有一部分是为人之道,公主可以只听为人之道。”

      “我还需要学习为人之道?”

      “公主可知道,民间多少学子想入太学?公主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他们得不到的机会……”

      “你都学过吗?”桓榕打断檀溪。

      “臣女没有机会进太学,如今是沾了公主的光才能来听学的。公主也没有别的事情做,听听课又有什么关系呢?公主豪无损失呀?”

      “公主不想学也没有关系,这天底下也无人可以强迫公主,檀溪言尽于此。”劝人学习真难,以前,檀溪自己都不喜欢学习。这世上有谁喜欢学习啊?

      只不过到了古代,实在没什么乐子了,上学反而幸福了很多。

      檀溪说完就站在桓榕身边一言不发认真听讲。

      桓榕觉得没意思。她其实讨厌所有人都顺着她,檀溪看起来很特别,结果也没有什么不同。

      原来这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桓榕的眼睛彻底黯淡了下去。

      檀溪却精神抖撒,她高中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文言文单元了,如今能够真的听一下古代人讲课,倒要真的好好学习一下。

      她一直在认真学习,桓榕都好奇了。“你这么认真干什么?你反正都是要嫁给我皇兄的,学这些也没用。”

      “那我也不能干站着什么都不做呀?”大道理她已经讲过了,不会再讲了,万一说错了话,被人听去了可不好。

      而且我也不想嫁给桓松。——这句话,她只敢在心里说。

      桓榕一下无法反驳,只能作罢。无趣,无趣得很!

      课结束之后,檀溪就离开了,也没有做多余的事情。

      虽然做公主的小书童没有工资,但是她可以免费上课,也是不错的,难得的上学时光,她很珍惜。不过只上半天就结束了,有些遗憾。

      以前因为要给檀岐补课,所以檀青给他安排私学的时候顺便让檀溪旁听,檀溪没办法按照自己的进度来,到后面完全跟不上檀岐的进度,只好作罢,如今做公主伴读,全当温习了。

      想着想着,檀溪已经走到宫墙边边。桓植果然在宫墙等她,来接她下班,还有一匹马和一辆马车,而他的车夫是周泉。

      不远处还停着檀家马车和车夫。车夫应当是中午先来接她,傍晚再去接檀青。因为檀青通常都会工作一整天,不一定能在中午回家。

      檀溪让自家车夫先走了,晚些时候再去接檀青就好,不用管她,车夫还想说几句,檀溪不给他机会,便火速离开了。

      檀溪、云竹、桓植坐在马车上,往桓植的府邸“走”。

      他的府邸不是很远,就在皇城附近的闹市之中,可是又在闹市之中最偏远的地方。虽然离皇城不远,太学也是连接着闹市,应当是没有必要坐马车的,但是当朝皇子和宰相之女同行,大摇大摆在街上走,被人看见了,不知道会多出多少闲话和麻烦。样子还是要装装的。

      从宫墙走到闹市,听着外面由安静转为热闹,檀溪的脸上明显雀跃了一些。而后走完闹市,到了闹市的边缘处,已经能听见附近的小溪流的声音——到了。

      云竹先下了马车,放置好台阶,桓植和檀溪紧跟其后。

      一下马车一抬头,檀溪就看见了牌匾“周园”,是古朴的楷体。

      檀溪脱口而出:“为什么是周园?殿下不是姓桓吗?”

      桓植说道:“我的字是‘亭周’,所以叫周园。”

      “亭周……倒是个好名字,正直、周到。”檀溪喃喃自语,可此处太过安静,喃喃自语也被立刻听了去。

      “你也可以和阿澈一样,叫我亭周。”桓植倒是完全不见外。

      檀溪看向周泉,她知道周泉字澈,她听到过别人称呼周泉为周澈公子。

      后来她知道了周澈就是周泉,觉得有意思,就给自己也取了字,叫镜,溪水清澈如镜,是为檀镜。

      “你还是称呼我亭周吧。”檀溪没说话,但是桓植突然强调。

      虽然桓国只是一个小国,但是基本的礼仪还是很完善的,檀溪多少有些顾及,“那怎么行?”

      “就当是我的一个私心,阿澈现在也不愿意这样叫我了。”桓植看了看周泉,有些责备,更多的是有些委屈。

      “那只能在私下称呼。”檀溪退让了一步,实际上,她一直觉得特别别扭,她到现在也没习惯陛下、殿下、爹、娘……这些称呼,她一个人神游的时候,都是在心里直接叫他们的名字,有时候也会差点脱口而出失了礼数。但是幸好有云竹在,能够提醒她,檀青给她选的这个侍女真的是特别聪明,若不是生错了时代,肯定不至于为奴为婢。

      “你有没有字?”桓植突然问。

      “……额……有,不过是我自己取着玩的,不作数的。”众所周知,男子才需取字,女子无甚必要。但是檀溪心里还是有些惊讶,感觉桓植从未将她看得低人一等。虽然有些开心,但是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正常的古代人真的不会这样问的,以她在古代生存了六年的经验来看。

      可是她还是很想告诉别人,她是她,檀溪是檀溪。

      “是什么?”

      “镜。”檀溪很小声的说了出来,这个字她只告诉过云竹,其他人她不曾开口说过。

      她很喜欢研究古人的取名,很讲究,很好听,寓意很好,她在现代的名字特别普通,她一直不满意。

      “殿下,是镜子的镜。”云竹在一旁急急地补充,“小姐可喜欢这个字了。”

      “明澈如镜,好字。那以后私下就叫你阿镜如何?”

      “殿下随意……”还不是他想如何就如何,她不许也没用吧?

      “是亭周——”桓植拦住她,并且盯着她,似乎非要她改口,不然他就不走。

      “亭周……”

      太奇怪了。

      桓植笑着先一步进了周园的门。“阿镜,进来吧,欢迎来到我的府邸。不过这园子我也没住多久,毕竟刚刚回京。可能没怎么打理,不要见怪才是。”

      檀溪心中喜悦,头一次,有人不以檀溪的名义称呼她,仅仅如此就已经能够让人雀跃很久了。她感觉自己终于在形式上和真檀溪分开了。

      但是随即她就觉得自己被冲昏了头脑,她和桓植才认识两天?怎么可以这样?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檀家岂不是要遭殃?

      她立刻就想离开,转身就走。

      桓植发现她没跟着回过头,看她转身就走,立刻追出去拉住她:“阿镜?”

      “再待下去,我可能要把规矩都忘了,不能如此,我还是先回家。”

      “云竹,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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