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逆为道》笋片片

3、女主光环

　　说回来，桓植的府邸其实不大，和檀府也差不多，但是更为山清水秀一点。小池塘小树林很多，花鸟鱼虫倒是很符合他闲散皇子的气质了。

　　住人的房间还不如檀府多，这倒是令檀溪有些惊讶。果然檀青还是挺有权势的吧。檀府是四合院建筑，大大小小的房间特别多，她刚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在自己家里都会迷路。

　　“我成年之后皇兄拨款给我造府邸，我找了工部，把大部分钱用来增加鱼池、树木、凉亭等陈设，只留了几间主卧和耳房，再就是必备的厨房、仓库。所以只够做这么大一个府邸了。”

　　逛了一圈之后檀溪发现自己还挺喜欢他的府邸，比檀府要喜欢，更开阔，视野更好。

　　“我能问，你是如何说服我爹爹的吗？我父亲平日是绝不会允许我私自与皇子有接触的。”檀溪实在是想不通，那样古板的檀青，为什么愿意她和桓植亲近？他这样格外像党争站队。

　　“你又怎知，檀相允许我与你接触？”桓植笑了。

　　“你才刚刚回京不足月，就算再怎么闲散，应该也不会这么不谨慎。想来是你需要一门亲事，能够帮助你留在京城，不至于被太后娘娘再找借口赶出京城去。”檀溪刚刚在来的路上就在思考这回事了。

　　桓植沉默了一下，扫了一眼云竹，又看了一眼周泉，似乎是在向他们说“你们也觉得吧，真是不可以思议”。

　　“你真的很聪明。你还知道哪些事情？”桓植又扫了一眼周泉和云竹，但是话是对檀溪说的。

　　周泉和云竹立刻就懂了，退了下去。

　　只留下桓植和檀溪在亭中谈话。

　　见周泉和云竹离开，桓植开口，“因为你父亲不想你嫁给皇兄，所以我们很容易达成合作。”桓植出人意料地直接，似乎不觉得需要隐瞒。

　　“合作？为什么？”檀溪非常不解。

　　“因为你弟弟。”

　　檀溪的眼神更迷惑了，但是不一会她就想明白了，“我父亲确实为檀岐倾注了许多心血。”眼神也并不意外，而且也没有失望，很平静。

　　“如果檀岐入朝，你又嫁入皇宫，前朝后宫都有檀家的人，迟早有一天，檀家会被忌惮。”

　　檀青是在给檀岐铺路。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桓植只当她是心中不快，也未曾多言语什么。

　　她一直奉行着随波逐流，但其实是无所作为，她对一切都浑然不觉。

　　她以为只要听话，就可以相安无事。她千方百计想要适应古代生活，想要以檀家为重，但其实她没做到，她还是一个自由的灵魂，她事事考虑的都是自己。

　　如果檀青不希望她入宫，三年前她装病逃避选秀却没有被揭穿就可以理解了。

　　“到了。”马车停了。

　　“你父亲的意思是，日后也多走动走动。”进门之前，桓植开口。

　　檀溪懂了，爹爹是想利用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只要谣言传开了，皇帝就不好把她纳入选妃名册了。

　　太复杂了，檀溪以为自己尽量简单活着了，没想到权利漩涡她根本逃不开。她父亲是宰相，她怎么可能置身事外。难道就要这样和皇家的人纠缠不清了吗？她的安宁日子就此结束了吗？

　　算了，其实只要不用入宫，一切好说。总归是有办法的，如果檀岐官运亨通，她也不会过得太差，檀岐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他饱读诗书那么多年，不能毁在自己手里。

　　可以理解。

　　檀家这些牵绊，真的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她不由得想起来桓植昨日在宫墙掳走她之后，讲述了一件六年前的往事，她本不感兴趣，毕竟六年前，她还不是“她“。

　　但是桓植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能让你自由。”

　　这个极具现代思潮的词语“自由”令她心神一震。

　　檀溪不知道他怎么会读她的心，但是这个理由太有诱惑力了，她在一瞬间失去思考能力。

　　只木讷地回：“怎么做？”

　　“离开皇城，你能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衣食无忧，有人会背负使命，一辈子守护你的自由。”

　　她确实想过办法，刚刚来桓国的时候，她想过，想过很多。在不损害檀家的名声，离开皇城，还能自由自在、自给自足、过得很好的办法。

　　也许她可以放弃贵族身份，去做一个平民？先不说能不能放弃，这平民女子生活太艰难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生活得下去。

　　也许她可以嫁给除皇帝之外的别人？但其实她不是很想嫁人，她更想自己一个人生活，可是古代不具备女子独自生活的条件。

　　也许她可以犯点罪，被贬为庶人，被流放……这还不如第一个办法。

　　没有。实在没有办法，她才选择随波逐流。

　　原来还有一种逻辑是，让别人来背负一切，如果桓植不说，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往这方面想。

　　无论是二十一世纪还是桓国，她从没想过依靠别人，她总是独自一人思考，不愿意求助别人，更不可能牺牲别人。

　　但是无论是现代还是桓国，想要做成什么事情，一个人都是很办到的。所有的“一己之力”其实都不是真正的一己之力。

　　檀溪在那一刻认识到了自己的局限。

　　所以今天她跟着他去了他的府邸。

　　她决定，依靠一下别人，不要单打独斗了。

　　她第一次决定不要那么封闭，结识一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

　　她大概是在真正的“檀溪”十岁的时候穿越过来的，之后，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待了整整六年没出门，干什么都很受限制，必须有人跟着。偶尔出门有事，规定时间必须回家，就怕被别人看见会闲言碎语，要知道古人的唾沫星子能够把人吐死，当然也是怕“她”再次落水。

　　唉，这穿越的前情提要必须删除掉吗？落水失忆的戏码为什么雷打不动啊？她很无语，但是也没办法。硬要安装上“檀溪”十年的记忆，只能用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记忆硬凑了。如今她是十六岁的身体，二十四岁的灵魂，古今参半的记忆着实让人觉得魔幻，她偶尔都会觉得自己的现代生活才是一场梦。

　　桓植见她发愣出神，便说：“檀姑娘。我先去换身衣服，这朝服实在约束。”

　　通往凉亭的路这曲曲折折的，在一个小湖的中央，小湖上还有一个游船。自家宅子还要搞一个游船，属实多此一举。她留在亭中等待桓植。

　　檀溪脑子里蹦出好多个问题，为什么桓植可以经常进宫？可以在宫墙边接走她？他什么时候和檀青商量的这一切？他见当朝宰相不会被桓松猜忌吗？

　　檀溪见桓植已经换下朝服快要走到了凉亭，便微微行礼。最开始檀溪很不习惯见人就要行礼的习惯，后来在家里被檀青和谢菱教育多了才习惯，还好在外人面前没出过什么大错。

　　真的太奇怪了，他们此前根本不认识，好尴尬。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应对自如的？

　　桓植看她这样沉静，反而想看看她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开口。他一早知道，从前的她，和现在判若两人，但是他还是饶有兴致。

　　檀溪一直坐得笔直，小时候谢菱就训练她的仪态，任何时候都不许弯腰驼背，所以她现在好累啊。

　　可是檀溪发现桓植也是坐得笔直，定力似乎更强，她就暗暗和他较劲。

　　怎么回事？古代人怎么总喜欢干这种反人类的事情。她一直以为这些都是针对女子，却忘记了，古代每个人都这样！何谈贵族了。果然还是接触的男人太少了，身边都是女子，从没仔细注意过男子如何。光是自己生存下来就已经够头疼了，精神折磨，时间的消耗，远远超过她对古代的好奇。

　　虽然学了礼仪，但她从没有过由内而发的尊敬之情。礼仪对她来说不过是面子工程。来檀府的人只要见她，夸几句，檀青就能喜笑颜开，自己也能少受些罪。

　　没人不喜欢听话的孩子吧？装乖她可是专业的，在现代没少装乖，毕竟爸妈都更喜欢她的弟弟。

　　“二殿下没什么话想问吗？”檀溪实在是憋不住了，果然，比闷，比发呆，学习了六年了，她还是比不过这群古代人。她泄气一般，跨下了身板。

　　桓植笑了，他就知道她的沉静性子是装的。“装不下去了？”

　　“你怎么知道？”

　　“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我和你以前就认识的。”桓植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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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宫中就传“谣言”，说宰相之女檀溪去二皇子府上过了一夜。

　　檀溪去太学的时候都感觉，所有下人都投来探究的目光。

　　但是檀溪在现代网络上早就习惯了舆论，天天刷微博可不是白刷的，那些键盘侠大大锻炼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说她有什么用呢？她爹是宰相，绯闻男友是二皇子，你们能！怎！么！样！？

　　但是桓植第二日没去接檀溪下班了。周泉传信，说殿下有事，但是也不说是什么事情。

　　然后桓植接连消失了好几天。

　　五天之后，檀溪才见到桓植。

　　周泉传信，说桓植今日会出宫，檀溪就在宫墙边等着桓植出来。

　　宫墙边上的柳树条又长又绿，檀溪闲来无事折了一枝，她回想起自己以前读书的时候，学的“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这个“藤”有没有草字头啊，她忘记了。

　　她现在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古人喜欢托物言志，看见树啊花啊草啊，就突生感慨，诗兴大发。太无聊了太无聊了！不这样日子怎么过啊。

　　六年了，她已经脱离wifi六年了！六年没有上学，没有朋友，没有社交，没有打游戏，没有看小说，没有看电视，没有旅游！！只能看着这棵柳树回想以前的校园生活！

　　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是无法融入这个世界，仅仅是因为没有WIFI吗？

　　她真的和这个世界貌合神离。穿越女主开挂之前是怎么摆脱这种强烈的不适感的？

　　桓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见檀溪眉头皱起来了，便问：“阿镜，你怎么了？”

　　檀溪听见桓植的声音，立刻切换了模式，变成了仪态端庄的檀家小姐，舒展开眉头，微微含笑，表情管理满分。

　　桓植却有些不悦，他又感到一种距离感。她对任何人都是这样有礼貌，客气，端庄娴静，不会有任何的不雅。明明昨日已经说了许多话，他以为早就说开了。

　　仿佛之前和他在凉亭聊天的是另外一个人。

　　“在想什么？”

　　“没什么？”

　　桓植还是盯着她。

　　“在想黄藤酒的藤字是怎么写？”檀溪无奈开口。还是惦记着那个字。

　　“黄縢酒？”桓植拿过她手里的柳条，在地上比划。

　　古代女子识字的不多，主要是因为没钱上学，而且也没有必要。但是她身为宰相府的女儿，怎么能不识字呢？可是她根本就不习惯古代的字，虽然认得大概，但是不会写，也不想学，需要写字的时候都找云竹代笔。

　　檀溪看着地上偌大的字，才发现原来以前考试都写错了。

　　“官酒‘黄封酒’以黄纸封口，縢线缠绕，应当是这个縢字。你这个错称倒也有点意思。”

　　“陛下的衣服上有龙，便称为龙袍；黄封酒上有縢线，称作黄縢酒有什么奇怪吗？我只是错把黄封读做了黄縢。”

　　她心里已经默念一万遍我错了，知道桓国没有陆游，还问，问什么问？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不一样吗？

　　“好，知道了，檀相的女儿不识字。”桓植笑意满盈。

　　檀溪瞪了他一眼，就往提前备好的马车那边走，火速转移话题，问道：“你这几日没事吧？”

　　桓植说：“无事，只不过是皇兄留我在宫里多住了几日。”

　　周泉在一旁打岔：“二殿下又胡说。”，一股埋怨的口气，深闺怨妇都没他怨气重。

　　檀溪定定地看着他，“我们既然要合作，必定要坦诚。这点我们早就达成一致了吧？”

　　“皇兄说我太过于鲁莽，和檀相走得太近，做事情不分轻重。不顾及皇族颜面，让我跪了宗祠。”

　　“啊？”檀溪是万万没想到，这也太牵强了吧？不过是和她在凉亭聊了会天，就被罚了？太夸张了吧？

　　“皇兄早就将你视作他的妃子，自然是不希望我和你走得太近。”

　　檀溪直接忽视这句话。

　　这句话六年前她就听说了，听得耳朵都起了一堆茧子了，不知为何，这皇城中的每一个人，都已经把她看作皇帝的人，谁规定丞相女就要嫁入宫中的？

　　“你膝盖没事吧？要不你坐马车，我骑马？”

　　桓植愣了一下，用惊讶的神情扫了一眼云竹，还看了一眼周泉，似乎是在和所有人说，没想到她还会骑马：“没那么严重，上个马还是可以的。”

　　“小姐，你才刚学会不久，还是别逞强了吧！”云竹急急地阻拦，“为什么殿下和小姐不能一起坐马车？”云竹看似是说出了心中疑惑，实际上是在给两人出主意。

　　檀溪虽然不知道桓植伤到了什么程度，但是看着周泉的表情她也猜出，并没有这么轻松。

　　像什么禁足罚跪，都是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很累人很伤身。她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也被罚跪过，从此就规矩了。

　　“有道理，我们一起吧。”

　　檀溪和桓植上了马车，坐定之后，云竹正在收拾小梯子。就听见檀溪的声音

　　“云竹，你也上来。”

　　云竹显然已经习惯了檀溪不自觉的“不分尊卑”，便上了马车。她是檀府精挑细选的丫头，聪明伶俐，而且很能吃苦，很会照顾人。

　　檀溪和云竹关系很好，一个陪着她重新长大、陪着她在异世界度过孤寂时光的侍女，一颗现代人的心，再怎么克制，也不会只把云竹当做侍女了。

　　“陛下为什么对你这么严苛？我还是不明白。”檀溪问道。

　　“皇兄喜欢你。”

　　檀溪又吃惊了，怎么回事？女主光环？这么开挂不好吧？从来没人和她说过啊？

　　“你们以前定情过，还是我从中斡旋的，没想到你连这个也忘记了。你肯定在选秀名册上，他必然是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