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骑士》一只猫的潜伏

4、第四章

　　第四章

　　连环的杀人案里面，第一个案件和最近时间发生的案件都是最重要的案件。
　　第一次可能是失误最多的情况，最新的可能是时间消磨掉最少的情况。于羲和很明白为什么李队把第一号案件交给她，于羲和最擅长的就是揣摩罪犯的心理。
　　这一次，于羲和却第一次感到了疑惑，藏在害怕之后的迷茫。她知道，她每一次都会害怕，那是产生于太多复杂情感的害怕，她既害怕自己陷于那种情况，又害怕于自己不能贴合紧密。
　　但，只有这一次，她感受到了迷茫。

　　在她化身为月亮骑士在脑海里面伸出那边发亮的小刀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思绪就此停住，她没办法再继续下去。
　　关于虐待，关于惩罚。她知道那些都是存在于她记忆深处的事情，于是那在地上的两个人的面孔不断变换，最后变成了她和于玄度。

　　虽然不能继续画像，但是于羲和已经差不多有了半个月亮骑士。
　　她把头靠在于玄度的肩上。
　　于羲和知道妹妹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苍兰香味，从小的时候开始，这种味道就会让她安心，有段时间，于羲和记得，就算妹妹离她有一段距离，她也能够凭借这股微弱的苍兰香知道妹妹在哪里。

　　队长给于羲和打了一通电话，于羲和告别了现场。
　　于玄度没有开车来，两个人叫了出租车去了警局。

　　在车上的时候，于羲和开始慢慢想以前的事情，她的眼睛盯着车窗上面一处污渍，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落寞的雕塑。
　　于玄度的手伸过来，牵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一握。于羲和转过头来，眼神和于玄度撞到一起，温度顺着手掌心传过来。
　　“度度，最近忙吗？晚上早些回来吧。”于羲和说。

　　于玄度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好像就过了两天的时间，那个曾经活泼的人忽然变得有些沉默，她说：“嗯，我会的。”
　　······

　　“羲和！”队长从路过警局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于羲和下车，和她妹妹一起走过来。
　　于羲和抬头，看见队长招手，和于玄度拥抱一下之后，走进了警局。

　　“你今天去一号案现场了？”队长问她。
　　于羲和点头：“去了，做了简单的心理分析，大概有一点想法了。”
　　队长说：“正好，大家差不多的都了解了，我们简单的坐一起聊聊。”
　　“嗯。”于羲和说，她转过头去看站在不远处的于玄度，呼吸之间仿佛还有苍兰香气让她安心，她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

　　还是那块熟悉的有点脏的白板，简单的被分成几块区域。陈迢站在白板面前，拉过身边的滑椅对于羲和说：“羲和，坐这里。”
　　羲和对他一笑，坐下来。

　　警局外有只鸟儿飞过的时候刚好挡住天上轰隆隆飞过的飞机。
　　陈迢讲完他负责的部分之后坐下来，发言轮到于羲和。

　　她开口说：“月亮骑士，应该是个三四十的中年女性，从事的行业就像陈迢说的那样，可能是律师，医生，甚至是警察，她智商很高，从目前的案件来看，她的体力应该一般，比较擅长使用工具，同时也会考量对象的特点，几乎是‘对症下药’。但陈迢所调查的邓国富那个案件，邓国富是死于注射过量毒品，不是死于其他原因。但在我调查的一号案件里面，两个受害人都是被虐待致死。其他我了解的案件里面，月亮骑士几乎也是按着受害人的杀人手段杀的人。”

　　“会不会，”陈迢说道，“这个月亮骑士的目的只是给这些人判处死刑？或者，在邓国富这个案子上面，她没办法做到等量的惩罚？毕竟，郭佳佳的死亡有很多方面的原因。”

　　“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是不是没有。”于羲和说道。

　　月亮骑士之所以叫做这个称呼，是有原因的。她会留下一个拿着月亮形状盾牌的骑士图案，或许在受害人的尸体上面，或许在犯罪现场，总之，一定会有这样一个图案留下来，证明是月亮骑士判处了他们的死刑。
　　也正是于羲和幻想不出来的那把刀在刘素素的身体上面刻下深刻的判决。

　　于羲和怀疑过，刘素素那个案件是不是月亮骑士第一次作案，后来凭借直觉，于羲和觉得不是的，只是这个月亮骑士在准备了很多之后，开始自己的第一次行动。那么是什么触动了她，让她不得不用这么去做？

　　“所有现场的摄像头里面，并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人，根据案件的记录，也没有目击者看见穿着奇异的人，但是从每一个案件的现场来看，这很难说是一起团伙作案。”李队说，接着他在地图上面标出每一个案件的现场，然后连接起来，：“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个人是西城人，而且拥有渠道知道警方的在调查案件，要不然就是我们自己人，要不然就是同我们中的某个人异常的熟悉。”
　　“就目前情况来说，这个案件难度很大，我们第一次遇到这种十分难缠的对手。走现场是有不小难度的，所以我们肯定需要从走很大的数据量，我已经向局里面申请了大数据分析。”

　　半场休息的时候，陈迢问于羲和要不要一起去厕所，于羲和皱起眉头看他一眼，然后问道：“你是什么品种的高中生吗？”
　　陈迢一笑，拍拍于羲和的肩膀，然后说：“那我自己去了哈。”
　　“滚吧你。”于羲和说。

　　于羲和和陈迢是同期进来的，他们关系很好，平日里面常常一起出任务，陈迢的老婆都是于羲和当僚机追到的，那个时候陈迢还很瘦，也不高，一副晾衣架的样子。
　　莫名的，于羲和闻到一股苍兰的香气，她打开手机给于玄度发过去消息：还没走吗？
　　于玄度回她：我今天请假了，我在外面等你，一起回家。

　　大数据处理数据很快，但是也需要时间，李队让大家今天早些回家就行了，机器这玩意儿晚上也可以加班，人不行。

　　和陈迢在门口分别，于羲和靠在于玄度肩膀上面，说：“刚刚那小子居然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上厕所。”
　　于玄度笑，说：“可能看你心情不太好吧。”

　　于羲和站直身子，说：“现在已经好了。”然后拍拍于玄度，说：“我们今天坐公交车回去吧。”
　　于玄度问她：“怎么突然想坐公交车了？”
　　“走嘛，走嘛。”她拉着于羲和往前走。

　　于羲和他们离开警局的时候，时间正好错开高峰期，她们上车的时候，车上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于羲和往车厢里面走，拉着于玄度坐在车厢后面。
　　于羲和靠着窗，车靠站的时候就看着上下的乘客，车走的时候就看着窗外向后跑的路边景色。

　　于羲和想牵一直于玄度的手，但是于玄度时不时抽开手，往手机那段里面发着什么。于羲和问她：“度度，很忙吗？”
　　“医院有点事情，一会会就好了。”于玄度在于羲和面颊上一吻。

　　于玄度手机屏幕发着光，在夜色之中照亮了她的脸。于羲和才发现，于玄度的眼里爬过几条红血丝，眼角略微下掉，面色有些憔悴。
　　于羲和把自己的头靠过去，终于不再看窗外，而是闭上眼睛，她说：“度度，记得到站了叫我。”
　　“嗯。”

　　一个小时之后，两个人到家了。
　　开门之后，于羲和突然想起，她们两个人以前好像一起养过一只猫，那只猫好像是叫维克多，是一只黑色的猫，到了夜里，它会缩着身子睡到于羲和的旁边。
　　于羲和很久没有做过梦了，或者说她都不太记得自己梦见什么了，但是今天，在她睡下之后，她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梦，至少在一开始的时候。

　　那个时候自己是几岁呢？维克托好像还是一只很小的猫。

　　于羲和把放在橱柜里面的东西都扔了出去，她看着被父亲牵走的于玄度，哭得稀里哗啦。记得那天，屋外的光很好，照得她很暖和，可是她的泪水抑制不住地不停掉落。
　　可是于玄度没哭，她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姐姐，然后跟着父亲走了。

　　很久一段时间里面，于羲和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迷迷蒙蒙的，她知道自己在梦里面，屋子一会是那间被封存的老屋，一会又是后来和于玄度一起租的那间房。
　　她只知道，自己一直睡在于玄度的那张不大的单人床上面。
　　“羲和，过来。”她听见母亲在叫她，却发现母亲没有脸，可能是从回忆里面，她把刘素素的那张脸安在母亲的脸上，带着月亮骑士的标识。
　　于羲和穿着那双粉色的兔耳朵鞋跑到门口，母亲牵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对她说：“这位是邱叔叔，羲和和叔叔问好。”

　　于羲和不理会他们，自己一个人跑到了厕所待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出现在那位邱叔叔的面前，在一个漆黑的夜里面。
　　邱叔叔带着酒气把她的手扭断之后问她痛不痛，于羲和说：“不痛。”

　　嘴唇的破裂，牙齿的脱动。
　　于羲和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却也没有抓到，只摸到一股滚烫的热水。她感觉自己呼吸困难，因为胸口处有东西压着她。

　　陈迢站在不远的地方问她：“羲和怎么一个跑步的项目都不参加啊？”
　　于玄度和陈迢说：“羲和腿不太好。”

　　于羲和知道，自己不是腿不好。
　　她的太阳穴忽然一痛，撇头一看，原来是刘素素在抽烟。
　　程欣也在自己的面前，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于羲和不停的试图跑起来，却只能一瘸一拐地追上面前的公交车，她坐在车的最尾部，救护车的声音从她的耳边穿过。
　　她躺在病床上，问于玄度：“于玄度，我的脚趾还能长回来吗？”

　　这一次，于玄度在哭了，于羲和知道，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断手断脚的芭比娃娃而哭泣。
　　于羲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西城的郊外，她看见刘素素和邱叔叔的脸上被月亮骑士所标记，然后掉下了悬崖。
　　在风划过耳膜的嘶鸣之中，于羲和终于从梦中惊醒。
　　胸口起伏，满身大汗。她感到唇干舌燥，在慌乱而又不清醒的状态之下，于羲和的呼吸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而有力。
　　“做噩梦了？”于玄度微微睁开双眼，手在黑暗之中摸索姐姐的脸颊。
　　在熟悉的声音中，羲和的心缓缓平静下来，她诚实地说；“我梦到以前的事情了。”
　　尚且在脸颊还游走的手忽然一颤。
　　于玄度挪动身子，将自己的头埋在姐姐的肩头。
　　“没事的，”羲和说，“都过去了。”
　　回应于羲和的是落在自己太阳穴的吻和流淌在耳廓，最后到达心口的温热的泪水。
　　于玄度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姐姐，于玄度的身子微微颤抖，属于她的气息和温度传向了于羲和。
　　羲和偏过头去，看向窗外。
　　深蓝色的夜空里面晕开一轮明月，月光经由混浊的夜色铺满了于羲和的世界。
　　于羲和没有哭，在她的脸上反而挂着一抹笑意。
　　在这个夜里面，月光明明，唯有于玄度的双眸被眼泪所遮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