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番外：奔你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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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是没有痛苦的。”
西瑞尔不知道是谁曾经对自己说了这句话。但现在，他二十岁，他得说，遗忘非常痛苦，只是这痛苦无声、缓慢、又猛烈。
五年前他遭遇了一次严重的意外，让他失去了近乎所有记忆。他在英国伦敦郊外的乡下醒过来，他的同伴，一个金色板寸头的男人，看见他醒来的第一眼便告诉他，“天亮了，西瑞尔。”
不，西瑞尔从床上坐起来，雪白的被子堆在腰间。他转眼看向书桌正对着的窗外，冬日冷白的阳光把窗台上那枝剔了刺的玫瑰照的格外动人。他的大脑近乎一片空白，但他内心深处有隐秘的声音在反驳，这并不是天亮。
他将独自一人迎来漫长的寂静的黑夜，他听见自己哭泣的声音。
二十岁的西瑞尔生活的不怎么顺利，他住在贝森路十九号，在葡萄园里工作，那是他同伴科尼的产业。
在得到这份工作之前，西瑞尔被炒了四次。他总是在工作中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比如门上的玻璃突然消失，客人带着的宠物狗突然发狂，花店里的花迅速枯萎。他的第四份工作是面包店的学徒，店里充斥着香甜的面包糕点的味道，结果在厨房，他用的玻璃碗突然炸开来。
迸裂的玻璃碎片割伤了他的手，他看着手指上更久远的已经愈合完整的伤口，感到困惑，他忘了那些是怎么来的了。
面包店的老板是位温柔和蔼的夫人，但是亲眼目睹着一只完好的玻璃碗炸开，她也不得不告诉西瑞尔，“很抱歉，西瑞尔。”
你被解雇了。
那天晚上西瑞尔坐在房顶上，他的手指被包扎起来，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他笑不出来，只静静的看着遥远的天，然后他告诉他的同伴科尼，“我忘记了非常重要的……”
忘记是一个非常能够蒙骗人的说法，他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忘记，是失去。
五年里西瑞尔经历过很多糟糕的情况，但幸好，他的记忆力糟糕到不足以让他记得那些。他经常忘记科尼嘱咐他的事情，甚至在出门时忘记带钥匙。但这种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他以前甚至会坐在路边的花台上，等到夜里科尼回来，出来找到他，他会很遗憾的告诉科尼，“抱歉……我忘了回去的路。”
科尼总是告诉他没关系，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安慰他，“你只是在那次意外受了伤，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五年过去了，西瑞尔不知道科尼说的“慢慢好起来”期限是多少年，又或者其实是余生。
半年前，科尼告诉他，他可以去葡萄园工作。这是西瑞尔做的最久的一份工作，并且没出什么大的意外。
这几年来，夏天一年比一年来的突然。六月初，西瑞尔赶了一辆马车到葡萄园里。他抓着一把玫瑰花用剪刀剪断花茎，刺扎进手里，那种尖锐的疼让他觉得好受。
因为他终于发现，他手上最早的那些伤口确实是花刺造成的。
有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自己不是在葡萄园里。
他站在一座古老奢华的庄园的花园里，穿着纯白的西装，手里拿着一枝带着血迹的玫瑰花。手指的疼痛非常清晰，但他感觉到自己转过头去，在离他不远的回廊底下，那里有人在看着他。
只是面目模糊。
“替我祝贺他。”
西瑞尔感觉自己压抑的想要哭泣，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庄园里，他站在那里，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回廊底下的人，但他失败了。
这一次，他像是站在黑暗里摸到了光明的尾巴。可他得说，这并不好受，因为他感觉到痛苦格外猛烈，像是铺天盖地的潮水猛地朝他击打过来，令他感觉窒息。
葡萄园东面的一条玫瑰花埂被割了三分之一，那些开的灿烂的玫瑰花被堆在老旧的车斗里，西瑞尔躺在车斗旁边的横板上休息，等待着日落。
“请问……”
有声音从身边传来，西瑞尔猛地睁开眼睛。他坐起身来看着站在眼前的人，觉得自己像是继记忆力糟糕之外又患了失语症。
站在面前的青年面色苍白，长相是过分精致的俊美。他穿着衬衫和西裤，头发是耀眼的铂金色，在夏日里格外璀璨，而那双灰色的眼睛就像是一汪沉寂的湖水，西瑞尔觉得自己要被溺毙了。
“请问贝森路19号怎么走。”
西瑞尔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看着那双灰色的眼睛，他从那眼眸里看见了蓝的过分的天，开的正盛的玫瑰花，还有他自己。
“啧，是个小哑巴么？”眼前的青年意味不明的感叹了一句，随即像是失望了似的，转身朝着镇子里面走去。
不，怎么能让他离开？西瑞尔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尖，这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从车斗跳下去，踉跄着朝着青年的背影追过去，不要离开，不要再离开了。
在意识回笼反应过来之前，西瑞尔已经先一步抓住了青年的手，他感觉到青年回握他了，就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动作。他垂着眼睛看着回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五指修长白皙，修剪整齐的浅粉色指甲看起来比它的主人的面色要健康许多。
那只手上戴着一枚蛇纹戒指。
“在看什么？嗯？不抬起头来吗。”
西瑞尔听见青年说话的声音，语调里带着浓浓的调侃，让他感觉到熟悉。
“……你，先生，你去贝森路19号，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事。”铂金发的青年，也就是德拉科，他垂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西瑞尔。他记忆里的男孩成长的非常好，这让他感到了稍微的安慰，“我去取我的生日礼物。”
今天是六月五号。
西瑞尔感到有些恍惚，他和科尼一起住在贝森路十九号，但他并不知道科尼最近有为什么人准备生日礼物。
可是这些都不要紧，他有些急切的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先生，那我，那我送你一份生日礼物。”
他想他得准备点儿什么，哪怕是玫瑰花。
背后的马发出了长长的嘶鸣，西瑞尔一震，他眨了眨眼睛，就是不舍得松开手，“先生，玫瑰花送给你，全部都给你。”
“然后呢？你还要祝贺我吗。”
“替我祝贺他。”
“你觉得我是喜欢玫瑰花吗。”
“就算有很多变数，你还是一直喜欢我，是么？”
西瑞尔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失声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梗住，那些记忆里自己的声音说出来的话让他感到陌生又焦急。他急切的抬眼，想要看清眼前青年的模样，他觉得他就是回廊底下的那个人。
“……我有没有教过你，不要哭了。”
他听见青年温柔的无奈的声音，然后对方用手擦了擦他的脸颊上的泪水，带着玫瑰花馥郁香气的风吹拂过去，他为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哭了。
“西瑞尔，你要跟我回家吗。”德拉科抬高了西瑞尔的下巴，他亲吻着青年迷茫又痛苦的眼睛，莫名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也开始发酸，“我奔你而来，我来接你回家。”
“你是我的生日礼物，西瑞尔，你应该祝贺我生日快乐，对我说爱我，然后告诉我，你愿意跟我离开。”
十几年前的马尔福庄园，德拉科也这样教导他的弟弟，要听哥哥的话，哥哥说的都是对的，看见哥哥要跑着过来。那时候西瑞尔十分乖巧，哪怕骑着飞天扫帚也不能阻止他奔德拉科而去。
而现在，他静默着，并不像德拉科教他的那样说出那些甜蜜的情话。就算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可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撩起了德拉科的衣袖，直到看见那节小臂上的皮肤依旧白皙，他才像是如释重负的似的呼出一口气来。
虽然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德拉科垂着眼睛，他干干净净的来到西瑞尔面前，没想到他的小臂上能够沾染上西瑞尔手上的血迹。眼前的情况和那年那个圣诞节是如此相似，可他还没来得及看看西瑞尔的手到底是什么模样，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抬了起来。
有滚烫的泪水砸在手臂上，德拉科感觉到自己小臂的肌肉在一瞬间紧绷起来。但在他出声之前，他久别重逢的弟弟突然在他手臂上落下一个吻。
那滚烫的感觉让德拉科觉得手臂的筋骨和肌肉都快要痉挛。
他意识到，西瑞尔过的并不好。
二十岁的西瑞尔除了身量就像是没有任何成长，他停留在五年前一片空白的时候，小时候追求的外面的世界没能给他任何的安慰，只让他觉得害怕。
不管是控制不住的魔力泄露，和这个年龄不相符的糟糕的记忆力，以及周边陌生的环境和人，都让他觉得可怕。
德拉科想起来他送西瑞尔走的那天晚上，男孩赖在他怀里讨好的吻他，哭的眼睛通红的告诉他，“我现在就疼的快要死掉了”。
男孩没有撒谎，也没有夸张，只是那死亡的过程和痛苦一样，无声又缓慢。
但现在，德拉科突然伸手把西瑞尔卡在裤腰里的衬衫给拽了出来，他的手掌从衬衣下摆伸进去，握着青年的腰肢把人狠狠的往怀里摁。这样的肌肤接触没能让德拉科缓和，他的另一只手插进西瑞尔的浅金色的头发里。
他就以这样狠绝的姿态抬高了西瑞尔的头颅，在四周都是玫瑰花的葡萄园里，他毫无顾忌的低头撕咬着西瑞尔的唇瓣。
他听见西瑞尔疼的呜咽，但是猩甜的血气就好像是会让人上瘾。最后他只能扯着西瑞尔的头发让两人分开来，他只看了一眼，又装作十分温柔的模样去舔吻西瑞尔唇上的伤口。
“德拉科……”西瑞尔眉头一跳，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叫出这个名字，但很快，他又无意识的张嘴，用沙哑的声音低声叫，“哥哥……”
“呵。”德拉科愉悦极了，他故意附在西瑞尔耳边低喘，极尽所能的诱惑他的男孩。只是从他淡粉色的唇瓣里说出来的话依旧带着奇怪的味道，“我以为我会很难过，因为你离开我过的并不好。但现在看来，西瑞尔，这可让我兴奋极了。”他说着，很快又发出一声呵气的笑，“我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眼跟前细粉的耳垂渐渐变得通红，德拉科没忍住，叼着那小巧的耳垂轻轻撕咬，“离开我你过得并不好，说明你离不开我，是不是？”
西瑞尔从喉咙里发出难耐的喘，他弓着身子想要退开，从而拒绝这样露骨的问话，但很明显德拉科并不会让他如愿。
“说话，西瑞尔，让我知道，我到这么个鬼地方来找你是值得的。”
西瑞尔一愣，他明明已经哭过了，但这会还是鼻子发酸。他不得不伸手捧着德拉科的脸颊，像是献礼似的踮着脚吻了德拉科。
“生日快乐，我爱你，我愿意跟你离开……”西瑞尔眼睛通红，耳朵也染上玫瑰花的娇艳，“我会是你的生日礼物。”
“……噢，男孩，果然是值得的。”
很快到了黄昏，德拉科牵着西瑞尔的手往贝森路走去，他们的身后，棕色的马拉着一辆老旧的车，车斗里是满满的红玫瑰。
科尼没有骗他，西瑞尔想，虽然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可他相信，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番外：奔你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