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遗落在缝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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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柠檬茶。
一尺长的羊皮纸上，只有一句话。
作为霍格沃茨的工作福利，每年开学的时候，□□们都会得到一张羊皮纸，用于记录他们在生活细节方面的个性需求。
这些羊皮纸最后会送到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手里，纸上的所有要求都会得到忠实地执行。
比如说：邓不利多教授要求每个整点供应甜品和饮料；麦格教授要求随着天气变化更换窗帘；斯内普教授要求每天清洁浴缸三遍等等。
在那些写得密密麻麻的簇新羊皮纸当中，就好像一篮丰硕的果实里夹杂了一片干枯的落叶般，有张陈旧的羊皮纸，划痕、卷边、污渍，无不显示它的年代久远。
一杯柠檬茶，纸上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闪闪，开始工作吧，你会觉得好一点的。”多比说。
蜷缩在一条破毯子里，闪闪翻了一个身，它的手指无意义的绞着毯子的边缝。
它看到那些霍格沃茨家养小精灵一丝不苟的劳作着，顺应它们的本能，心无旁骛；它看到多比为了得到报酬而工作，满心欢喜，得偿所愿；它看到那些忙碌的、沉默的、永不停歇的身影，劳动——是家养小精灵的天性；它听到的声音是那么沉闷和压抑，它眼前的光线是那么昏暗而呆滞。
“这张羊皮纸给你，这是最轻松的工作，只需要一杯柠檬茶。”多比说。
闪闪开始工作。
每天午后，它切开一个柠檬，把水果的薄片放进刚刚泡好的红茶里，轻轻搅拌，然后加入甘甜的蜂蜜。
一杯柠檬茶准时地出现在一间□□宿舍里，同一张桌子，同一个位置。
闪闪总是先拿起昨天冷去的陈茶，把散发清甜芳香的热茶放上去，厚厚灰尘覆盖的书桌，托盘的印痕清晰可见。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但是小精灵的工作是执行，而不是提问。
也许是因为闪闪总是选择无人的时间，或者这位教授根本就很少回到自己的宿舍，夏天过去了，树上的叶子开始掉落，闪闪还没有见过房间的主人。
“这是什么？”
突然有一天，一个灰白的幽灵浮现在空中。
“柠檬茶，先生。”闪闪恭顺地回答。
“柠檬茶？柠檬……”幽灵飘到桌子上，仿佛在仔细观察杯子上升腾的热气。
“您还有什么吩咐？”闪闪问，但是幽灵已经飘过了桌子，穿透墙壁，消失了。
那是宾斯教授，霍格沃茨唯一的鬼魂职员，这个房间的主人，在那张羊皮纸上写字的人，他要求每天提供一杯柠檬茶，他不能碰，他不能喝，他不能嗅，也许他可以看，但他甚至忘记了那是什么。
闪闪仍然每天准备一杯柠檬茶，它仍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有些时候，闪闪会在宿舍里遇见宾斯教授，教授不是浮在天花板附近念念有词，就是背着手盯着脱落的壁纸发呆。
“柠檬……是什么样子的？”有一天，教授这么问。
“鲜黄色的、饱满的水果，很酸。”
“酸……我忘记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觉……我忘记了颜色，我忘记了气味，我忘记了物体放在手心里的沉重感……”教授慢吞吞的说，他绕着那杯柠檬茶悠悠地飘浮。
没有颜色、没有气味、没有存在感，大概也没有痛苦吧，闪闪这么想，“教授，如果您愿意的话，您至少还可以记起柠檬的样子，明天我可以为您带一个过来。”
宾斯教授没有回应，他晃晃悠悠来到窗台前，“请帮我把这扇窗打开好吗？”他说，“虽然我已经不能感受到微风拂面，可是我的房间，它需要新鲜空气。”
闪闪推开那扇尘封多年的窗户。
城堡的高墙下，是起伏的山丘。
远处有一望无际的古老森林，依稀可以看到那些高大的乔木随着风声次第摆动。
那个下午，在清澈的阳光下，在清爽的秋风里，闪闪打扫了宾斯教授的宿舍，所有的灰尘都被掸得干干净净，书桌上的托盘印痕也成为了历史。
第二天，闪闪向宾斯教授展示完整的柠檬。
“你说得对。”教授点头，“我记起来了，这种水果，尽管忘记了它的名字，可我还保留着对它的一点记忆，我记得它的气味，需要你闭上眼睛去感受，我记得它的口感，那是一种会在舌尖的味蕾上跳动的印象。”
闪闪切开柠檬，第一次发现这种水果带有那么丰富的信息，当刀刃划破每一粒果肉细胞时，清新、酸涩、芬芳、活力……刺得它的双眼隐隐疼痛。
刀子掉落在地上，闪闪蒙着脸呜咽。
“你为什么哭？好姑娘。”宾斯教授问。
“我不知道……”闪闪抽噎着说，它越哭越大声，越哭越放纵，仿佛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成为了它哭泣的理由，迎着窗外吹来的风，无数个黑夜里酝酿积聚的泪水喷涌出来，决堤而下。
和旬的阳光宽容地照耀着哀伤的精灵，悄悄温暖它的心；善良的微风温柔地拂过精灵的面颊，吹干了它的泪痕。
不久，宾斯教授的柠檬茶托盘下面，多了一块干净的亚麻布茶巾，上面绣着一颗鲜活的柠檬，几乎可以闻到果味的清香。
后来，多比发现它的旧枕套被人绣上了一颗柠檬。
再后来，有些霍格沃茨学生无意发现，床罩角落或者窗帘反面突然多出了几颗柠檬的刺绣。
他们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他们永远也想不到那是为什么。
事实上，那只是一颗自由的心灵在赞美生活。
（发表于2007-03-29）
作者有话说第43章 遗落在缝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