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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关于一枚金币和一口坩埚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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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币诞生那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当它从模子里被倒出来的时候,两根又粗又短的手指拈起了它。
“就是你了,幸运的小子。”
妖精铸币师修改了金币上‘古灵阁银行1996年度出品’的字样,变成了‘古灵阁银行500周年纪念’。
“每一百年才有一枚纪念金币呢,不知道哪个幸运的巫师能够得到你。”
铸币师对金币说完话,轻轻把它搁在一箱金币的顶上。
金币置身于簇新的同伴中间,被亮闪闪的光芒耀得睁不开眼,只听到周围嗡嗡嗡的议论声。
“它就是那枚一百年才出现一次的。”
“只是改了几个字而已,有什么好拽的嘛。”
“虽然流通价值是一样的,可作为一百年才出现的纪念币,收藏价值会很高哦。”
“真是无聊,以出生时间而不是含金量决定金币的价值,这不公平啦。”
金币没花多少时间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同伴那些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将它和普通加隆明确区分开来,在这个生来基本平等的铸币厂,纪念币是唯一的特例。
作为稀有和珍贵的代名词,金币决定对同伴的嚼舌不予理睬,它严肃的端坐在一箱金币的最高处,带着配得上身份的庄重神情。
第一个得到它的人会怎么反应呢?
金币开始遐想,是欣喜若狂大喊大叫,还是捧在手心顶礼膜拜?不管怎么样也好,金币认为,它一定可以应付的。
不久之后,金币被放在了古灵阁银行的柜台上。
“先生,请收好。”妖精职员把金币和其它加隆一起往前推。
金币对于自己被迫和一些磨损严重的旧币混在一起感到气愤,但是它毕竟是枚纪念币,它没有发作,它等待着第一个看到它的人类做出正确的反应。
一根手指按在了金币上面。
和妖精短胖的手指不同,这是一根修长、消瘦、冷硬的手指,带着一股奇怪的药味儿。
金币努力探身,想看看自己的第一个主人长什么样。
但是,它被那根手指往回推。
“请帮我换些零钱。”
什么?
一时间,金币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换零钱?它,古灵阁银行500周年纪念金币,竟然比不上几个零钱?
换零钱!
“好的,先生。”
妖精职员接过金币,递出一些银西可和铜纳特。
金币和那些零钱擦身而过,眼看着它们奔向一个龙皮钱包,它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是挑衅,是侮辱,是一枚纪念币的尊严被严重践踏!
金币借着落入抽屉之前的最后一眼,记住了那个拒绝它的巫师,一个头发油腻、脸色蜡黄、鹰钩鼻的男人。
之后的日子,对金币来说是一段痛苦的回忆,它落在了抽屉的底部,压在上面的加隆来来往往,只有它没有出头之日。
那些流通中的货币洋洋得意,侃侃而谈,什么对角巷最热闹的商店一天赚进10000个加隆啦,什么一个赌徒如何输掉身上的最后一个加隆啦,什么贵族家里的豪华宴会都会抛撒加隆取乐啦。
金币抿紧了嘴巴,尽量无视同伴那些浅薄的言论,它觉得自己是一粒蒙尘的珍珠,一颗未经琢磨的钻石,它说服自己相信,它总会有发光的一天的。
那一天来得挺晚。
金币根据抽屉开启的频率计算时间,在埋没了整整101天之后,妖精的手指终于抓到了它。
“嘿,一起住了这么久,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古灵阁银行500周年纪念’。”金币对抽屉里的加隆说,这是它第一次开口,它认为,一旦它被供奉在博物馆之类的地方时,给那些平凡的加隆提供一些谈资也是它的责任。
看着那些加隆目瞪口呆,金币留下一个完美的道别:“再见了,各位。”
金币落在银行柜台上,还没来得及打量一下周围环境,它就被包了起来,没错,它被一张羊皮纸包了起来。
这次金币没办法自我催眠,说这是一种对于纪念币的礼遇,因为同时被包的还有很多其他加隆,它们像肉串一样排成一队,羊皮纸牢牢的禁锢了它们的自由。
毫无尊严,更别提个人空间了。
突如其来的打击冲垮了金币的心理防线,它彻底崩溃了。
“噢,这是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可实际上,我什么也没做啊。”
顾不上形象和气质,金币反复念叨着。
紧贴着金币的一枚加隆说:“别大惊小怪的,我们就要进入流通了。”
“进入流通?”
“流通才是货币存在的意义啊。”那枚热心的加隆说:“我在地下金库待到要发霉,现在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可我们被包了起来……”金币小声说,反正这么黑,没人会知道它是‘古灵阁银行500周年纪念’,有困惑还是趁早问清楚比较好。
“当然,如果顾客需要很多金币,银行就会为他们把金币包好。”
很多?也就是说那位顾客是有钱人吧。有钱人的见识是否和财富成正比呢,有钱人会分辨纪念币的不同吗,有钱人会欣赏纪念币的稀有吗?
金币判断那个轻视它的鹰钩鼻男人是个目光短浅的、没有常识的……穷人。
经过一段颠三倒四,黑白不分的旅途之后,万恶的羊皮纸被人撕开了,金币和患难的同伴一起滚到了一张桌子上。
嚄,好大一张桌子啊,好高的天花板啊,好多的书架啊,好有趣的画像啊。
金币沉浸在新生活的喜悦里,然后一个白胡子的老头进入它的视线。
老头穿着一件绣着星星的银灰色长袍,长长的胡子快拖到地上了,水晶眼镜片后面,是一双闪着睿智光芒的双眸。
金币的心跳加快了,这个巫师一定拥有足够的智慧,可以看到它的珍贵!
可惜的是,白胡子老头离开桌子,到墙角鼓捣一个奇怪的水盆去了。他站在水盆前,好一阵子都一动不动,就像突然石化了一样。
金币很是着急,它还等着白胡子老头来发掘呢。
敲门声响起,白胡子老头浑身一震,移动了一下。
“请进。”
有个男人站在门口,从金币的角度看不清他。
“西弗勒斯,怎么样?”白胡子老头问。
“不出所料……那个人有所行动了。”一个金币熟悉的声音回答。
金币遏制不住的发抖,梅林,就是这个声音,拿它换零钱,化成水它也不会认错!
在金币那些苦闷绝望的日子里,支撑它的不仅仅是将来可能的辉煌,更多的是仇恨,对那个忽视它的男人的刻骨仇恨——那个鹰钩鼻男人。
金币诅咒,一个看不起金币的人,总有一天会为了金币而哭泣。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事情吗,西弗勒斯。”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不是最好的,却是唯一可行的,西弗勒斯,嗯,我很抱歉……要你这么做。”
“教授……”
白胡子老头踱步到桌子旁边,准确无误的捡起纪念金币。
“祝你好运,西弗勒斯。”
金币在空中来了几个空翻,扑进了鹰钩鼻男人的手掌心。
男人握紧了金币,没有说话,转身走出房间。
在又干又冷的手掌心,金币满脑子报仇雪恨的念头:“鹰钩鼻男人,你也有今天啊,落到我的手里了,哈哈哈——”
金币的复仇宣言还没讲完呢,它就被巨大的压力摧残得透不过气来,它被压得几乎嵌入手心的肉里。
金币徒劳的挣扎着:“我可是百年一遇的纪念币啊,捏变形就不值钱了,到时候损失的可是你……”
铛——
终于得到解放的金币蹦到一张桌子上,滚了几十圈后,总算抓着一张羊皮纸稳住了身形。
“疯了,疯了……”金币嘟嘟囔囔的说,它有点反胃:“还有不拿钱当钱的人哪。”
这是一个明显寒酸很多的房间,陈旧阴暗可媲美这里主人的脸色。
“啧啧啧……”金币带着点硬通货的优越感,藐视着室内的陈设:“果然,穷就一个字。”
“嗨,新来的,嘀咕什么呢?”
金币吓了一跳,它四处张望,没有看到其它加隆的影子。
“往哪看了,就在你面前!”
桌子中央的架子上,大大咧咧的坐着一口黑乎乎的坩埚。
“是你在和我说话?”金币问。
“当然是和你说话,我还能和羊皮纸说话不成?”坩埚回答。
“可是,你是一口坩埚啊,坩埚居然会说话……”
坩埚拉长了脸:“谁告诉你坩埚不能说话了?”
“呃,我以前没见过会说话的坩埚。”金币尴尬的解释,不过它以前没见过任何一只坩埚就是了。
“嗯……和货币沟通总是有点困难的。”坩埚好像气消了:“认识一下吧,我叫‘吞噬一切的黑洞’。”
对于它人主动送过来的友谊,金币觉得不好拒绝,它顿了顿,报出显贵的名字:“我叫‘古灵阁银行500周年纪念’。”
“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哦。”坩埚友好的说。
坩埚是老江湖了,知道很多东西,它告诉金币,这是一个叫做霍格沃兹的魔法学校,学校是培养巫师的地方,金币见到的白胡子老头一定是邓不利多教授,这里的校长,一位伟大的巫师,而主人,叫西弗勒斯·斯内普,是学校里的教授。
“教授,他教什么啊?”金币问。
“魔药,教授是霍格沃兹历史上最伟大的魔药天才。”坩埚自豪地说:“他所有的实验我都有份参与哦。”
“哦。”金币认为坩埚有点盲目崇拜的迹象。
“过去几年,教授一直要求黑魔法防御课的职务。”坩埚说:“尽管这个学年教授如愿以偿了,但我还是认为,教授生来就是一个魔药大师,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坩埚讲到动情处,抹了抹干巴巴的眼:“教授的魔药课是全校最受欢迎的课程,每天来地下室上课,是学生们的美梦哩,每当那个时候,我在讲台上和教授并肩而立,一起俯视那些求知若渴的小眼睛,心潮澎湃啊。”
金币的表情有点抽搐。
鹰钩鼻男人,不,是教授,鹰钩鼻教授坐到椅子上,阴沉的看着桌子,他的手指无意义的抚过试管架和长颈瓶,停在了金币身上。
“哦,你总算认出我了。”金币端起架子:“为时已晚,我不会原谅你的,即使你道歉,即使你忏悔,我要告诉你,一枚纪念币的尊严是无价的。”
教授举着金币,目光仿佛可以穿透金属。
“看……什么看!”金币勉力支撑:“没用的,说了不原谅就不原谅啦,哎呀,不要看!”
教授的目光转开了,落到很远的地方,他的手指拨动着,金币就在手指间不停的打滚。
“住手,住手!”金币大叫:“再滚一圈,我就要吐了,我不是开玩笑的!”
教授突然放手,金币掉到了桌子上。
“你你你……”金币转着圈儿指控:“胆敢这样对待一枚纪念币……呕……”
教授的房间里来了一位访客,一位铂金色头发的少年。
“那是教授最喜欢的学生,马尔福家的少爷。”坩埚介绍说:“纯血的贵族子弟呢。”
“坐吧,德拉科。”教授说。
学生只是冷冷一笑,站着没动:“教授,请直说你的目的。”
“我的目的?”教授哼了一声:“德拉科,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母亲托付我照顾你,因为你还不能承受自己的行为后果……”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学生无礼的反驳:“不要强加你们的意志给我,这是我的选择!”
学生摔门走了,教授叹了一口气,双手捂在了脸上。
金币心想,最喜欢的学生都这个态度了,这位教授的人缘可见一斑。
接下来几天,教授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一个魔药大师的手笔,他做了很多试验,没有一次是成功的,他经常半夜里从床上爬起来,着手制魔药,可又总是在完成一半的时候嘎然而止。
因为太多次清理一新而晕头转向的坩埚说,教授大概是遇到了学术瓶颈,这是正常的现象,它让金币不要太担心。
事实上,金币比较担心坩埚,坩埚是唯一可以和金币对话的事物,据说也是唯一可以和烧瓶对话的事物,尽管金币怎么也看不出来那只烧瓶拥有高等智能。
金币不希望坩埚被这样折腾死。
一天晚上,教授又一次捡起了金币。
“幸运金币,嗯?”
教授谈淡的口气又一次激怒了金币。
“是的,我是一枚幸运金币,但是,在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之后,我绝对不会为你祈祷了,你等着倒霉吧,粗鲁的、无知的、鹰钩鼻的男人!”金币叫嚣着,它已经放弃从教授那里得到尊重了,干脆撕破了脸。
“对我来说,没有幸运这种东西。”教授有点反常,他带着诡异的温柔,缓缓转着手里的金币。
“你你你……”金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有用的,我是软硬都不吃的,住手,住手,再不住手就吐你身上了——”
教授慢慢把金币放下,站起身,理了理衣领,拿起魔杖,环顾了一下房间,走了。
金币分明看到了一种叫作离别的东西在教授的眼里闪过。
“他怎么了?”金币喃喃的问。
“也许是巡视学生宿舍去了。”迟钝的坩埚说。
那一晚,教授没有回来。
第二天,教授也没有回来。
第三天,坩埚终于察觉不妙了。
“学期还没结束呢。”坩埚自言自语:“就算放假,教授也会带着我回家的,他不会留下我的,真的。”
金币有点不好的预感,教授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两个陌生人进入了房间。
“这些东西要清理吗?”
“麦格教授只是让我们封好门窗,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有人来了,学校都停课了,也不会有教授来住了。”
“我还是不能相信,斯内普教授会杀了校长。”
“是啊,谁能想到,走吧,封门。”
“啊,我不相信!”一向稳重的坩埚开始嚎叫:“我就是不能相信!教授那么尊敬校长,教授那么爱戴校长,教授不会杀死校长的,我不能相信啊……”
坩埚哭泣着,细数教授和校长的关系,教授刚到霍格沃兹上学的时候,校长就对他很关照,那些格兰芬多的坏学生欺负教授的时候,是校长解的围,当教授回来求职的时候,又是校长力排众议留下他,虽然教授从来不说,但是作为一只坩埚,它清楚的知道教授对校长的感情,它不能相信这样的教授会杀了校长。
金币有点无奈,不知道怎么安慰伤心的坩埚:“那么,教授不会回来了?”
坩埚抽噎了一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教授抛弃我了……我跟了他二十多年啊,当他在对角巷买了我,不管是上学还是授课,我天天和他在一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那根魔杖还久呢……他不能抛下我的,我是他的坩埚啊!”
金币听到坩埚哭哑的嗓子,有点后悔自己曾经诅咒教授的事情。
学校停课了,学生走了,教师离开了,寂静的古堡里,只能听到坩埚日复一日的哭泣。
金币有些伤感,它想起教授把它捏在手心里,或者在手指间翻动它的感觉,竟也有了一些怀念。
当时,教授是借由金币来表达心情的吧,也许那就是一种脆弱的信号。
金币这么想。
对于教授和校长,金币了解不多,但它却能体会那种信赖和忠诚的存在。
教授真的杀了校长吗?
END
(发表于2006-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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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关于一枚金币和一口坩埚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