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八零后》拥有少女心的老姑娘

6、谁都不像

　　那一年六月发生了桩大事，于是各大高校管理得特别严格，好在上海当时波及的不是很大，陈建钧还是在当晚风尘仆仆赶到了东方医院。

　　“建钧，你来了，你看我们的女儿，长得多饱满啊，刚才护士来过来说呢，早产的孩子长得跟足月似的，也不像人家的孩子生出来皱皮皱脑像个小老头。”

　　初为人父的陈建钧其实心里很是激动的，抖抖索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抱住女儿，“哦…是女儿啊，怎么脸这么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呸呸呸，瞎讲什么，现在脸红等退了就雪雪白，你看看额角头（上海话额头）嘎高，将来福气不要太好哦，前凸后凸肯定是聪明小囡。”

　　韩招娣斜靠在病床上，看着婆婆和丈夫凑在襁褓中的女儿周围说说笑笑，心里既幸福又有几分遗憾。

　　其实她知道婆婆和丈夫心里是盼着她生儿子的，婆婆虽然嘴上说生男生女不介意，但偶尔说漏了嘴，摸着她的肚子叫“我的大胖孙子”，有次她还偷偷听见和丈夫打电话说：“招娣的屁股大肚子也尖，孩子多数是男的”，另外准备的小衣服小鞋子尿布都是蓝色的。读书人的丈夫虽然没有小农思想，但陈家三代单传的续香火的重任从小压在他肩上，耳濡目染之下根深蒂固的思想从他一进门的那声“哦”就泄露了端倪。好在婆婆和丈夫到底不是极端的重男轻女者，又看到女儿长得如此标致饱满，便立马把遗憾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丈夫更是喜形于色一直在做怪腔都女儿笑。

　　“老公，你歇歇吧，刚出生的孩子眼睛还看不见呢！”

　　“没事，她喜欢我抱着，你看这小鼻子小嘴巴的，刚刚还在噘嘴，我一抱就不吵不闹了。妹妹你讲对嘛！”

　　正巧这时医生护士来巡房，“韩招娣丈夫是吧，你总算来了，你母亲说她不识字，非要等你来办出生证明，快点下去办，他们快要下班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麻烦医生了，多谢多谢！“陈建钧握住医生的手，不停的鞠躬，”我在杨浦复旦大学，学校事多实在赶不及，不好意思了，杨医生我女儿是早产儿，身体如何要不要住氧气房？”

　　杨医生一听复旦大学，口气马上客气了不少：“陈先生是复旦高材生啊，蛮好蛮好的，你女儿虽然比预产期早了两周，但体重头围各项指标都和足月的一模一样，而且我接生了那么多年，头一次碰到一生出来就这么饱满的，你福气好啊，你太太也挺能吃痛的，不声不响三刻钟就生出来，跟她一起进来产房的有一个哇哇大喊大叫到现在还没生出来。”

　　陈建钧直到这时才想起妻子来，“杨医生，我太太身体怎么样？”

　　“你太太也不错，顺产没什么问题，小孩大人都在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跟着一同巡房的两名护士正解开襁褓检查婴儿的状况，两人对着一直注视着小宝宝的韩招娣说道：“这宝宝力气挺大的，妈妈等一下让宝宝吸吸奶，这几天吃得清淡点，如果奶水不足多喝点鲫鱼汤。”

　　“晓得了，护士！”

　　“妈妈，你宝宝长得真好看，将来一定是个大美女。”

　　“托你吉言，女儿像爸爸，像她爸好看的。”

　　陈建钧在外人面前突然被妻子表扬长得好看，一时有些难为情，立马转了话题道：“哪里哪里，我看女儿长得像你多一些。”

　　陈阿妹见小两口难得温情脉脉，心里也很高兴，东看看儿子西看看儿媳妇，“你们还别说，宝宝长得跟谁都不太像，尽拣你俩的优点长，眼睛大鼻子高像建钧，嘴唇薄像招娣，面颊子（上海话轮廓）鹅蛋脸倒是有几分像我，哈哈哈哈！”

　　医生护士和病房里的其他产妇家属听了这爽朗的笑声，也走过来的凑热闹，盯着小陈余看了老半天，纷纷附和：“阿婆你说得还真的喏，宝宝倒是会长。”

　　后来渐渐长开的陈余，的确长得和谁都不像，可又能在她秀气的小脸上隐隐看到几分亲人的影子。陈余一直记得从她幼儿园开始，因为皮肤白双眼皮深眼睛大鼻子高，头发又软软黄黄，教过她的老师都很喜欢她，一直叫她洋娃娃。阿奶常常对她说：“妹妹啊，你长得和你男太太（上海话曾祖父）像得很，虽然脑子傻，不过长得实在好看，人家当面都叫他‘小外国’，你女太太（曾祖母）也是看他长得好，不然早就回娘家了。”

　　陈余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老太太，就连陈建钧也没见过，家里更没有他的照片，可是从小听阿奶说自己长得像老太太，让长大成人后的她对周浦有了天生的依恋之情，即便后来搬了出来，可每每一有空，陈余都很喜欢回老宅呆上一段时间。

　　可能也是因为她长得和父母不太像的缘故吧，她与这两人的母女父女缘也断断续续飘飘渺渺，说爱她吧为何都不要她，说不爱她吧在物质上却从来没有亏待她，很多事也替她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