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新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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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宇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情。他看着科尔沃的脸，像是想起了什么，渐渐松开对方的手腕。
「永远都这么固执，」江宇自言自语，「跟个混蛋一样……」
他长叹一声，施加在比莉周边的力量骤然消失。她大口喘气，心脏不再感到受压迫。她正惊讶于江宇的变化，后者却越过他们走到洞口旁。看到科尔沃跟上他后，比莉同样小心翼翼靠过去。他抬手在洞口上一挥，原本蒙上的雾散开，显露出洞口内的景象——她看到了熟悉的建筑风格。
“天空的洞口竟然通往这里……”比莉惊讶道。
江宇再度挥手，只见洞中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神明易位，现世更迭。“虚空”正在重塑世界，以让世界更适应新神明的存在。」
“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吗？”比莉问他。
「我无权干预“虚空”。」
“如果新神明消失呢？”科尔沃抛出的问题让江宇瞥了眼他。
「“虚空”会以任何形式索求新的“界外魔”，洞口也会暂时关闭。」
“就像上一位‘界外魔’一样……”比莉想起了江宇曾给她看过的回忆，“但你不是由仪式诞生的神明。”
「没错。」江宇点点头，「所以我需要你用“双刃剑”杀了我。」
“不行。”科尔沃想都没想直接否定。
「先听我说完。」江宇看上去十分无奈，像是做出让步，「我是被“虚空”强制变成了神，只有死亡能让我摆脱神明的身份。」
科尔沃眉头紧锁，当听到“死亡”一词时皱得更甚。
「但我是特殊的。我在现世中没有实体，而“双刃剑”既能造神，也能弑神。如果你用“双刃剑”杀了我，我将不再是神明，但也无法成为怨灵，或许“虚空”会把我逐出去，让我恢复以前那种“夺舍”他人的状态。」
“你没有把握。”科尔沃斩钉截铁指出他话中的不确定性。
「总比被困在这好。」江宇耸耸肩，看向比莉。
「你说得对，我渴望自由。」他轻敲自己的脑袋，「脑子里的知识快把我头搞炸了。我不想再给某个任性的家伙当保姆了。」
「更重要的是，某人承认我是他朋友。」江宇冲科尔沃眨了眨眼，比莉在后者脸上看到了窘迫的神情。这可有意思多了。
“别得寸进尺。”科尔沃回道。
「如果我没活成，你不要太伤心。死亡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科尔沃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担忧。
「我这一生也算活得精彩，我希望你想起我的时候不再是痛苦和悲伤。」他拍了拍科尔沃的肩，「我希望你能为我自豪，科尔沃。」
“我一向如此认为。”科尔沃低声回道。
江宇因他的话咧了咧嘴角，连带眼中的死潭都荡漾着波纹。
「我看到了。」
江宇再次看向比莉。这次比莉取下了一直随身携带的双刃剑。当她的手握住双刃剑的剑柄时，剑身开始闪烁碎片。
“你确定吗？”比莉有些犹豫。
「我已经想好了。」
比莉看着这位年轻人，握紧手中的双刃剑。她没想到自己最后要杀的竟是一个坦然面对极有可能来临的死亡之人。
在她动手前，科尔沃上前搭上江宇的肩，给了他一个拥抱。江宇因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微微吃惊，随后露出了然的笑容。
“你一定能活下去。”科尔沃贴在他的耳边，“哪怕我们再也无法见面，你也会活得好好的。”
江宇勾起嘴角，拍了拍他的背，「我不会忘了你的，科尔沃。」
当他们分开时，科尔沃向后退步，让比莉得以将双刃剑对准江宇。科尔沃不再像比莉初次见到他那样疲惫又厌倦，他望着江宇，如同托付了一切信任，换回渴求已久的重逢，而现在，他不得不再次面对离别——如此坦然，令人艳羡。
比莉不由得动容。她想起被公爵残杀的爱人，想起在睡梦中安然逝世的索科洛夫，想起了被烧掉用于给道德陪葬的“恐怖鞭痕号”——如此多的故事，最终都要用死亡画下句号。或许这一次会不一样。
江宇对比莉点点头，「谢谢你，比莉。」
“就当是还道德最初的夙愿。”比莉回以点头。
他们对立站开。当比莉手持双刃剑捅进江宇的胸膛时，江宇闭上双眼，无所畏惧。
科尔沃将永远记住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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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老人称今年二月为最寒冷的冬天。
玛丽娜坐在车上，裹紧了脖颈的围巾。马车摇摇晃晃，连带着承载的农具碰撞她的脚趾。寒风夹杂冰雪黏在发丝上，她抬手抹掉头上的雪水，对前头驾车的人喊道：“还有多少距离，吉万叔叔？”
“不到一公里了，玛丽娜。”她的叔叔回应道，“再穿过一段小路就到了。”
村庄前些年修好的路被连月不断的大雪覆盖，使得马车行进艰难。他们不得不驶进一片森林，一路沿着前人踏出的雪道往村庄方向。白日的森林枝干延伸天空，望不见边。阴影垂下，玛丽娜的瞳孔因突然转变的灰暗微微收缩，周边仅能听到马蹄踩响树枝的碎声，还有同行者雅各布不着调的口哨声。
三天前，玛丽娜随同叔叔吉万前往百公里开外的城镇贩卖农作物。难熬的低温对玛丽娜一家如同必须忍受惩罚的恩赐。因大雪的影响，小麦收成明显比往年高了不少。经过吉万的据理力争，他们带去的作物全都以高价卖出，顺带添置了新的农具。也就是说，他们今年将会过得比以往更加轻松。
“赞美母神米兰达。”她身边的雅各布说。雅各布是她的邻居，也是他们的保镖。吉万承诺回村后请雅各布吃一顿上好的肉餐。
“没错，赞美母神。”她的叔叔接话道。
母神米兰达，玛丽娜对她的印象停留在每家每户都祭拜的画像上。据村中老人所言，母神在百年前治愈了流传村民间的怪疾，挽救了整个村庄。村庄百年来的生活全都经母神庇护，包括今年堪称奇迹的作物高产。但并非万事都风调雨顺。
他们从城镇出发前，玛丽娜已经进食过，现在她的肚子再度感到饥饿。她无时不刻不想见到村庄房顶的红烟囱。被高木掩盖的天空让她无法辩识时辰，玛丽娜盯着一成不变的树林，灌木丛因马车的经过晃下几层积雪。她的双眼捕捉着周遭，略带神经质地发散思绪。雅各布的猎|枪就放在他的膝盖边。如果意外发生，她有可能看到雅各布扣下扳机吗？
“想试试吗？”雅各布问。他显然察觉到了她对自己猎|枪的打量。
玛丽娜摇头，“我不会用。”她只会农活和做饭，连宰杀牲畜都仅限于鸡鸭，更何况打猎。
“很简单，”雅各布抄起猎|枪，用一个她曾见过父亲使用的姿势瞄准他的前方，“姿势很重要。你得确保子弹射出时枪托不会撞到自己的下巴。”
他明显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给玛丽娜做演示。
“然后就是保险。”他轻敲枪身下端，“哪怕没装上子弹，保险也必须保证是打开状态。”
玛丽娜兴致缺缺点头。她根本不了解雅各布口中的各种名词，哪怕她曾无意听过几次。
他从兜里拿出两颗柱状的子弹，填进打开的枪体中，合上拉动后，他把猎|枪递给了玛丽娜。
“什么？”玛丽娜惊讶道。
“感受一下。”雅各布对她咯咯笑，“这是死亡的重量。”
“我不想碰。”她甚至不想去看雅各布手里的东西。
“保险开着呢，不会走火。”
“够了，雅各布！”吉万的声音拯救了她，“给你自己找点事做，检查一下干草叉，别又把柄碰掉。”
“女人。”雅各布嘟囔了一声，把猎|枪放到腿边，弯腰翻找杂乱的农具。玛丽娜特地坐得离他远点，避免再次被磕碰。他的动作很粗鲁，被摆在一边的猎|枪很快就混进了农具中。出于报复心理，玛丽娜不打算提醒他。
一声清脆的马嘶声从前方传来。马车突然刹住，玛丽娜身体不受控制摇晃。她扶住车沿，看往吉万的方向。
“怎么了，叔叔？”
“该死的。”吉万骂道，“马走不动路了。我得下车看看怎么回事。”
吉万从车上跳下，走到两匹马的旁边蹲下。
“一匹马的马蹄踩到捕兽夹了，伤口不浅。”
雅各布问：“道上怎么会有捕兽夹？”
“谁知道，多半是死脑筋的年轻人干的。一群蠢货。”吉万长叹一声，抚摸遭殃躁动的马儿用嘘声安慰它。
“我们不能在森林过夜。”雅各布的声音染上一丝恐慌，“母神无法庇佑我们不会遭到狼人袭击。”
狼人。玛丽娜的心脏一颤。她最后见到父亲时，他正拿着猎|枪威胁雅各布口中的“狼人”。狼人存在的时间甚至比父亲的年纪更久，她以前只当它是大人用来唬小孩不出村的故事，父亲的逝世永远改变了这一想法。十年前，他们畜养的牲畜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狼人袭击，许多村民也因此丧命——包括她的父亲。幸得母神庇佑，至此之后狼人再也没靠近他们的村庄。但现在是外头，狼人危机如同阴霾笼罩在他们头顶，谁也不敢往糟糕的方向多想。
“雅各布，”吉万命令他，“拿出信号弹，打给村里的人看，让他们来接我们。”
“如果没人看得到呢？我是说…现在还是白天——”
“快点！”
“好…好……”雅各布又一次低头翻找起来。他的鼻子已经变红，不知是因为低温还是恐惧。
玛丽娜不想往坏的方向思考，但她的耳朵在慌乱的翻找声与马儿的喘息声中捕捉到了异样——那是一种飞快的掠声，擦过灌木，一点点接近他们。更令她心跳加速的是，那种声音并不单调，而是越来越频繁——就像是迫近的狂风，刮过层层树木，冲着他们的马车而来。
“吉万叔叔……”她哆嗦开口，“有点不对劲……”
吉万没回她。他接过雅各布好不容易翻出来的筒子，与下车的雅各布一同走到马车旁的雪地上。他不停划火柴盒，迟迟无星火的迹象逼出吉万的骂声。
“又是假货，这群美国佬到底有没有一样是真的？”
“吉万叔叔——”
“安静点，玛丽娜！”吉万看也没看她，继续与手中的火柴作斗争，“别让我后悔带你出来。”
玛丽娜咬住嘴唇，咽下喉中的抗议。她从未出过村，这次也是苦苦求了叔叔几天，吉万才肯带她进城。城里的现代化点亮了她内心名为憧憬的火把。她随即想到了曾听老人描述的四大家族，据说其中一个家族的领袖拥有一家工厂，里面灯火通明，与村庄老旧的生活方式大相径庭。母神米兰达神通广大，为何他们的村庄一直都没有如此发达的技术——她怎敢责备母神！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不虔诚，吉万身边的灌木丛中突然冒出两束光芒，如同玛丽娜曾在城中见过的灯盏一般。那两束光幽幽闪烁，正中央有一个黑点。玛丽娜盯着它们，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不知为何，玛丽娜有种它们也在盯着自己的错觉。
身后传来草丛晃动的杂声，她迅速回头，却同样撞上前一秒一模一样的光芒。眼前的光芒比起先前所见更加耀眼，形状看上去也像人的眼睛——
不。那就是眼睛。
玛丽娜朝雅各布原先的位置缩去，脚率先碰到了硬物。她根本不敢低头，也不敢别开视线。那双眼仿佛粘在她身上，瞳孔跟着她的动作移动。
“雅各布……”她只敢用气音呼唤不会让她闭嘴的雅各布，“有东西来了……”
那双眼在她出声的同时眨了眨。灌木丛剧烈晃动，从中钻出了一张玛丽娜至生难忘的脸。那张脸面部狰狞，嘴部沾满血迹。它冲玛丽娜张开嘴，露出獠牙缝隙不知何物的血肉。
“啊啊啊啊！”玛丽娜疯狂着朝后爬去，与此同时车下传来雅各布的尖叫。
“吉万，不——！”
玛丽娜转头就要下车，正好看到她的叔叔双眼瞠目，嘴留鲜血，而他的脖子被从身后咬开，喷出一股血液。那个罪魁祸首推开吉万，张开长毛的手臂冲他们咆哮，嘴里的液体流下污垢的獠牙。
玛丽娜瘫在车上，双腿发软，脑袋因目睹亲人死亡陷入空白。
马车被狠狠拍打，将玛丽娜从恍惚中惊醒。
“玛丽娜，把枪给我！玛丽娜！”雅各布在车下冲她喊叫，而马车前端的马儿也不受控制躁动起来，晃得马车左摇右摆。
玛丽娜低头寻找猎|枪。过多的农具竟把猎|枪掩盖住，她的额头冒汗，连手指被锋利的农具划伤都毫无知觉。
“我找不到，雅各布……”
“玛丽娜！快点！”雅各布的声音仍在催促，他听上去就像快要被溺死一样——玛丽娜猜自己也差不多。
她从层层农具中翻出那把猎|枪时，枪身已经被农具刮擦出了刮痕。马车再次猛烈晃动，一个怪物跳上了他们的马车。它身上的衣物破烂，过长头发下的幽幽兽瞳紧盯着玛丽娜，浑身散发的臭味令她喉头泛酸水。它的鼻子耸动，像是在嗅着玛丽娜，随后它张开嘴，污浊的口水沾在獠牙上。
“啊啊啊！！”
雅各布的惨叫让玛丽娜身子一抖。她耳边传来血肉被撕扯开的声音，像极了男人们宰猪时的那种动静。
玛丽娜两手抓紧猎|枪，仅凭回忆摆出雅各布曾给她示范的姿势。她的脸贴在枪托边，打颤的牙齿搁着脸颊碰撞着枪体。如此沉重的猎|枪——这就是“死亡的重量”吗？
眼前的怪物像是明白她的举动，立马咆哮着冲了上来。玛丽娜尖叫着扣扳机，却死活扣不下，也没有看到任何子弹射出的迹象。
不，不要……她不想死……
玛丽娜感觉到眼泪从脸庞滑下，怪物恶臭的气味扑鼻而来。她绝望合上眼，在心中最后呼唤一声。
母神米兰达啊……救救我……
一秒，两秒，三秒——
她的心跳仍清晰跳动着，耳边刮着永不停息的雪风，而撕扯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玛丽娜鼓起勇气睁开眼，看到一张可怖的脸停在距她仅有几厘米的面前，呆滞着张开血盆大口。它的喉咙发出窒息的呜咽，口水从合不上的嘴里流出。
下一刻，那张脸突然被向后拉去，快得掀起玛丽娜的刘海。怪物整个身子飞出了马车，猛烈撞到森林的树木上。玛丽娜顶着车沿支起身子，看到怪物倒在树木旁，被撞下的积雪盖住，一缕黑色的气雾从它身上撤去。
她连忙扭头看向马车外。在雅各布残缺的躯体旁，三只怪物停下了进食，浑身被黑雾笼罩。黑雾攀上它们的脖子，一瞬间变得浓稠，随着整齐的咔嚓声，它们的脖子呈一百八十度旋转，头颅被拧到背后。玛丽娜丢下手中的猎|枪，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动弹不得。
怪物们倒在雪地中，与她的叔叔和雅各布一起，无声无息。黑雾消失后，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走到尸体的附近，踢了踢沾上血液的信号筒。那个男人长着一副东方的面孔，服饰风格和玛丽娜在城中见到的外国人类似。他看着横尸的惨状，竟没有露出一点多余的情绪。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男人突然抬头看向马车上的玛丽娜。
他的眼睛明明就和常人一样普通，却让玛丽娜心中涌出了比先前更加难以忍受的恐惧。男人打量着玛丽娜，就像玛丽娜一无所是，如同地上的尸体一般。随后那双眼的眉毛轻轻皱起。她听到男人用着一种她从没听过的语言对她说话，语气听上去很疑惑。
这——这难道是母神米兰达的使者？！
玛丽娜知道村庄中的四大家族侍奉着母神，有人说家族领袖都拥有着难以想象的能力。但她从未在祭典上见过这个男人。联想到自己的祈祷，玛丽娜深信他就是母神派来拯救她的使者。
她从马车上翻下，硬撑着发软的腿跪趴在男人的腿边，哪怕旁边还躺着尸体。她颤抖着双手合十，抬头对男人说：“母神米兰达显灵了……感谢母神……”
男人把眉头皱得更紧，接下来他说的话玛丽娜居然能听懂。
“母神米兰达？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第65章 新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