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风雪之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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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以前，江宇于雪地中苏醒。一望无垠的山地银装素裹，他呼出一口气，在看到热气接触冷空气化成的水雾后，欣喜从心底升起。
他赌赢了……他自由了……
江宇把手来回翻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下巴细微的胡渣触感让他咧开了嘴。
“哈哈哈……”他笑着张开双臂，感受雪花融在皮肤上的凉意。
这就是活着的滋味吗……
他贪婪呼吸着冰凉的气息，涌入鼻内的冷空气刺痛鼻腔。呼吸的感觉如此令人怀念。
身体仍能感到寒冷。与虚空深入灵魂的冰冷不同，这种冰天雪地的寒意完全不会令他抵触。
世间万物如此寂静，他的眼中仅剩下皑皑白雪，干净得如此美好。他放下手臂抬腿前进。踩雪声是他唯一能在风中听到的声音，单调又悦耳。他漫无目的前行，内心前所未有地平静。
从前，他不相信命运；现在，他深知冥冥中自有定律。自己会出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肯定有理由，他要做的便是踏入全新的旅途。
他走入一片幽深的森林，并在半途听到了人类的惨叫。原以为经历了长久的囚禁，他已不会徒生怜悯。但当自己把马车上的怪物甩出去时，江宇才意识到他并没有变得完全冷漠，而且，事情关键在于，他似乎不是完全变回了人类。
他看着自己浮现黑雾的双手，燥意由心而生。他并不排斥这份力量，但这已远超预料——当他让比莉将双刃剑插入体内时，自己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哪怕真的死了，他也不会后悔。
他拧掉了剩余怪物的头，发现这群人类临死前正打算点燃求援的信号弹，然后他感知到了马车上残存的气息。
江宇看到马车上明显受到不小惊吓的女人，看着她身上与现代截然不同的服饰，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可能身处的时代。他尝试读取她的思维，却发现再也没办法听到任何心声。
“居然什么也听不到了……”他自言自语。
这也算好事，他早就受够别人的思维在自己脑海中乱窜。
那个女人突然从车上爬了下来，跪倒在他的脚边，把他吓了一跳。
“母神米兰达显灵了……感谢母神……”
好消息是，江宇能听懂她的语言；坏消息是，她嘴里喃喃的人名让他很不自在——由奢入俭难，他不太不习惯一无所知的处境。
“母神米兰达？什么东西？”
女人看样子也被他吓得不轻，畏惧地仰视着他。
“您不是母神的使者吗？”
“不是。”江宇飞快否定。出于某种原因，他厌恶女人嘴里关于神明的称呼。
惊慌再度浮现她的脸庞。女人向后爬去想要远离他，江宇只好尝试安抚她。
“但我是个好人。”江宇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可信。他展露出一个微笑，从女人脸上看到了更加恐慌的表情。
好吧……他笑起来还是很可怕啊。
江宇咳了一声掩饰尴尬。他只好用传统且更安稳的方法转移女人的注意力。
“我是江宇，你可以叫我江。你叫什么名字？”
“……玛丽娜。”玛丽娜畏缩回道。
“玛丽娜，好名字。”江宇点头称赞，成功看到她眼中的警惕消去几分。
他接着问：“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我不小心迷路了。”
玛丽娜看他的眼神既迷茫又带有惊讶。江宇知道自己的话听上去敷衍得虚假，但他懒得给自己杜撰过多的背景。
他足够真诚的语气打动了对方。玛丽娜小心翼翼告诉他，这里距离她所居住东欧村庄仅有一公里。他再次询问年代，这次玛丽娜明显没有先前那样拘谨——很大原因是江宇的问题有些过于“愚蠢”。
“是2021年。”玛丽娜答道。
江宇对她的回答感到惊讶。这个年份距离他命运改变的那一天仅过去了一年。
这总不可能是巧合吧。江宇的内心蠢蠢欲动。
他正想再问更多“愚蠢”的问题，比如这个世界有没有发生什么灾变，或者超自然事件时，眼前的女人愣愣看着地上，两行眼泪从眼中流出。
放眼望去，他们的周围全是尸体，而玛丽娜才经历了可怕的遭遇。他闭上嘴，朝玛丽娜伸出了手。玛丽娜惊愕地抬起眼，泪水仍在眼眶中打转。
“你先起来。”江宇放轻语气，“我带你去更安全的地方。”
她盯着江宇的手，犹豫再三。江宇也不嫌累，保持朝她伸出手的姿势。过了将近一分钟，玛丽娜紧紧抓住他的手，给他传递了重返人间的第一丝暖意。
“嘶——”被他拉起来的玛丽娜发出吃痛声。江宇这才发现她的手上全是口子。
“我没事……”她把手往回缩藏在身后。
江宇原本想做些什么，但看到她提防的姿态后还是打消了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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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江宇却不敢停留。他带着玛丽娜穿过危机四伏的森林，在玛丽娜的指引下往村庄前进。
在他的不断询问下，玛丽娜也渐渐放松了对他的戒备。玛丽娜生活在偏远的东欧村庄，从小父母双亡，由叔叔婶婶抚养长大。她所在的村庄常年被风雪笼罩，几近与世隔绝。此次外出不仅是为了贩卖收成的作物，也是为了添置新物，没想到却葬送了亲人的性命。
说到这，玛丽娜轻轻啜泣，江宇想拍拍她的背安慰她，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合适，还是没这么做。
她很快便冷静下来，“那些狼人…一开始只是袭击牲畜，到最后连村民都被它们杀害。多亏了母神米兰达把它们驱赶出村——”
“这个母神米兰达究竟是谁？”
提到这个，玛丽娜的脸上浮现出虔诚的神色。
“她是我们的‘母亲’，我们慈爱可敬的神明。村庄之所以能存活下去全仰仗母神的庇护。”
“是吗……”江宇沉吟一声。他自己虽对此嗤之以鼻，不代表他不会尊重别人的信仰。但这个母神米兰达实在有些可疑，如果自己出现在这个地方和她有关，江宇也不会惊讶。
“你呢，江？”玛丽娜开口问他，像是鼓起了全部勇气，“你是外来者，对吧？”
“没错。”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还有你的——”她突然顿住，像是害怕惹江宇不高兴。
“这个啊——”为了让她不再紧张，江宇抬手向她展示自己的能力。一团黑雾汇聚在他的手中，玛丽娜看到后惊呼一声。
“——东方的神秘力量。”江宇冲她眨眼，“放心吧，它只会伤害坏人。”
玛丽娜愣了愣，随后迅速别过头，把自己的脸藏在围巾下。江宇收回黑雾，把手插回兜里。
“不用害怕。”他看着玛丽娜的侧脸继续安抚她。
玛丽娜回过头，半张脸藏在围巾下，仅露出潋滟的双眼。她看着江宇，眼中有些许拘谨。
“你很温柔。”她说，“我为我先前的无礼向你道歉。”
江宇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这没什么——”他止住话停下脚步，觉察到周边的森林出现了异样的气息。
玛丽娜也跟着停下，“怎么了？”
江宇飞快扫视四周。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身处森林愈发难以视物，但他仍能感知到多个怀有敌意的生物正在接近——和他解决掉的那几个怪物十分相像。
看来他们在这片森林逗留太久了。
或许是因为他沉默过头，原本平静下来的玛丽娜重新变得紧张。
“江，是不是狼人又来了……”
江宇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对她说：“我现在要带你走。你要抓紧我。”
“什么？”
话音刚落，江宇一把抱住了玛丽娜。与此同时，四周冲出了无数狼人。在它们靠近之前，江宇朝前张开手掌，与玛丽娜一同化作黑雾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们便出现在了森林外围的边际。
他刚松开玛丽娜，后者便软倒在雪地上。
“这…这是什么巫术？！”玛丽娜尖叫着摸着自己的身体，“我怎么会…我的身体刚刚好像碎掉了……”
江宇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呃……神秘力量！”他继续坚持自己胡编的借口，想要扶起玛丽娜，然而玛丽娜却以行动拒绝他的靠近。
“别碰我！”她在雪地上退出一条痕迹，同时嘴里不停念叨，“母神米兰达在上，愿你保护我不受黑暗侵蚀……”
江宇忍不住扶额。他很想直接打晕玛丽娜，但又不想违背玛丽娜的个人意愿。
危机仍在逼近。他回头看着逃出的森林，正好看到一只只飞奔的狼人。它们外形狂野狰狞，有的甚至手持斧头——微妙之处在于，它们的体型与破烂的服饰都与人类十分相像。
在它们冲来上之前，玛丽娜再度发出尖叫。她从地上仓皇爬起，而江宇转过身，对着咆哮袭来的狼人群举起右手。黑雾从掌中涌现，朝他的前方呈网状发散，而他的双眼重新染上黑暗。
黑雾张成巨网，以惊人的速度朝狼人们扑去。撞上巨网的狼人发出痛苦的吼声，与巨网接触的身体部分滋滋冒出白烟，紧接着血肉被巨网分割成块。无数狼人瞬间炸出成片血雾，在黑夜中宛若盛放的艳花。
月亮高升，狼嚎四起。月光洒在雪地上，照出狼人横尸遍野之景。江宇站在满地的碎块前垂下手，呼吸着污浊恶臭的血腥味，一个从未思考过的可能性如箭矢射入他的脑海：自己完全可以为所欲为。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上扬，连带着被玛丽娜弄糟的心情都变得愉悦。
“你……你到底是谁……”
女人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过头。玛丽娜抱着双臂不停发抖，看向江宇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怪物——他对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当她对上江宇的眼睛时，惊恐的叫声从她的喉中泄出。
黑暗从他的双眼中隐去。江宇眨了眨眼，用十分真诚的语气回复道：“我是江宇，下次可别忘了。”
玛丽娜止不住发抖。她的视线越过江宇的背后，双眼猛地瞪大。
江宇自然也觉察到了又一位“来客”。新的气息不像那群死物带有纯粹的杀意，更像是好奇、探究与渴望的结合体。
江宇重新转身。一个头戴帽子、身穿大衣的男人踢着地上的尸体朝他们走来。
“真是一群废物。”男人朝尸体啐了口痰，随后在江宇面前停下。他头发蓬乱，脸上戴着一副圆框墨镜。男人压了压帽檐，另一只手摊开，对江宇作出一个躬身。
“初次见面，江宇。”
他抬起头，冲江宇挑起唇角。
“我是海森伯格，您的仰慕者。”
作者有话说第66章 风雪之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