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高塔的长发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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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保所有守卫都昏睡过去后，科尔沃和江宇来到了卡莉斯塔居住的高塔房间。科尔沃用从哈弗洛克房间搜寻到的钥匙打开了房门，见到了坐在床上消沉的卡莉斯塔。
“科尔沃，你还活着……我就知道！”卡莉斯塔从床上跳起，冲到他的面前；在看到科尔沃身旁的江宇后，她又止住了脚步。
江宇熟练地举起双手表示无辜，然后退回房门外，让两人独处。
他在高塔边上坐下，让双腿在高空中自然垂落。
科尔沃总是喜欢在难得的空闲中来到这里放空思绪。
江宇把手搭在脸上的防毒面具上，又把手放下。他看着海鸥掠过平静的海面，掀起层层波纹后又飞向天空，徒留已然产生波动的海面。从外人的角度来看，海面最终还是会恢复原样。究竟会有何变动，仅有海面下的生物才可得知。
他是海鸥吗？江宇想道。
他当然不是海鸥。他根本没有天空可飞。
那他是什么？
江宇再次回忆起此前所有不可思议的经历。在他意外成为了别人，扰乱了原本属于他们的生活之后，又猝不及防地以死亡离去——一切的一切，都将在这个充满了奇迹的大陆上找到答案。
他的直觉告诉他，快了，已经离真相很近了。但还不够近。因为最接近真相的人选择隐瞒，选择欺骗，就好像是对他前几次经历的报复，惩罚，亦或是恶作剧——
他就像一个任人随意摆布的玩具一样。
江宇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个想法逐出脑海。
种子一旦落地，便会生根发芽，最后越长越大，变得难以挖除。
“弱小的灵魂不停挣扎，却还是注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猫捉老鼠的游戏快结束了，你逃不掉的”，伊维尔的嘲弄仿佛就在耳边。
他只是个想看别人出糗的恶魔。江宇说服自己。
可如果他是对的呢？
“砰！”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江宇起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束弧光从高塔房间的窗户射出，随后在空中炸开。
科尔沃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刚才那是？”江宇问他。
“给萨缪尔的信号弹。”科尔沃解释道。
江宇扭过头看向天空。信号弹的尾烟在空中留下一条白色的痕迹。灰蒙蒙的云层里似有雷电耸动，颇有风雨欲来之感。
科尔沃站在江宇身旁，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后又安静了会。
过了不久，他又开口：“你不必跟我一起去。”
“你知道我的回答。”
科尔沃叹了口气。
“我完全读不懂你，江宇。你是个谜团。”
“那你是解谜的人吗？”江宇朝他偏了偏头。
科尔沃顿了会，还是坚持己见：“你不该搅和进来。”
“哎，”江宇有些恨铁不成钢，“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没想到你还是想要抛下我不管。”
“我是认真的。”
“我也没和你说笑。”江宇抱臂看着科尔沃，“你的顽固总有一天会让你摔跟头的，科尔沃。”
科尔沃握了握拳，久久没有松开，随后他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干涩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
“卡莉斯塔跟我说，索科洛夫偷偷建了个神龛，就在高塔下……”
“为什么突然提这个？”突兀转变的话题让江宇有些措不及防。而科尔沃话中隐约透露的挣扎更让他感到不安。
“去看看吧。”科尔沃别过头。隔着那副机械面具，江宇竟能感知到面具主人愧疚的情绪。
“界外魔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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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油灯发出惨白的幽光，照亮了密闭的房间。江宇把灯放在地上，抬腿走向房间最里侧的台子。
那台子上刻满了诡异的咒文，漆黑的台面摆有许多骸骨符文，每一枚都散发着黑暗气息。
江宇抑制住不适感，尽可能靠近这座据说是临时搭建的神龛。他俯视着神龛上微微颤动的符文，符文在他靠近之时发出剧烈的嗡鸣声，像是有所感应。
没由来的恶心再次涌上心头。江宇忍不住皱起眉，在符文由颤动变为震动之时往后退去。所有符文同时爆发出强大的能量。江宇不得不抬手挡住能量的冲击。
在能量消散后，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席卷全身。江宇放下手臂打了个冷颤。原先身处的房间不知为何被幽深的蓝光笼罩，神龛上的符文也不再抖动，地上的鲸油灯则漂浮在了空中。
江宇环顾了一番房间，发现原本合上的房门已然打开，房门外隐约传来动物的叫声，像是在呼唤他。
江宇走出房门。只见原本应是猎犬酒吧的地方变成了无数个漂浮在半空的小岛，而他的脚下仅有同样漂浮着的石块。他沿着石块跳上了离他最近的小岛，岛上的东西却让他瞪大了双眼。
他看到了爱德华——弗兰基的哥哥，抱着浑身是血的弗兰基流泪，他的周围是安慰着他的奥德丽和手足无措的艾莉。他们所有人静止不动，宛若供人观赏的雕像，连江宇靠近都毫无反应。
江宇低头看着爱德华悲伤的神情，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多少对这里会发生的事有了底。
江宇没有在这个小岛停留多久，便继续跳上了下一个小岛。
新的小岛的景象和他预想中的差不多。
逃生舱中的克里斯维持着怒吼的姿态，而舱外的皮尔斯义无反顾地推下了逃生舱发射的摇杆。江宇看着皮尔斯狰狞的怪物外表，心中很不是滋味。
原来当时的他这么丑陋……
他收回视线，转身走向逃生舱。
舱内的男人如此真实，仿佛触手可得。
可他们依旧阴阳相隔。当江宇感受到手下冰冷的触感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又一次覆上了玻璃。如同那时一样。
他把额头靠在舱门上，闭上双眼，心脏抽痛。
原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没想到还是自欺欺人。他没办法就这么忘记这份情感，就连再次凝望克里斯的勇气他都拿出不来。
江宇头一次承认自己的懦弱。
他睁开眼，从舱门上起身，将目光一点点从逃生舱中的人身上剥离。
他继续前进，来到了下一个小岛。
戴着机械面具的黑衣刺客倒在地上，鲜血直流，而白衣服的小女孩跪在他身旁痛哭流涕。江宇顿住脚步，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
“科尔沃？”他跑到刺客的身旁蹲下，仔细观察他的伤口。刺客捂住了伤口处，让他没办法判断伤势。江宇迅速看了眼小女孩脸上的泪痕，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他想到前两个小岛上的景象都是他自己在不同世界的结局，但这个小岛竟是科尔沃负伤……
不久前他刚目送科尔沃搭乘萨缪尔的船驶向王雀岛，如果科尔沃的未来真如眼前所呈现的如此……江宇不敢往更坏的方向深思。
他想继续调查科尔沃的状况之时，眼前的景象突然化作灰烬散去。
江宇顺着灰烬飘荡的方向望去，只见半空中无数灰色能量凝聚在一起，具现出一个少年身形。少年眼眶中非常人之眼让江宇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你还是来了。」少年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江宇能感受到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
“你就是‘界外魔’？”他故作轻松，“跟我想的倒是不太一样。”
少年眯了眯眼睛，很快又恢复成原先淡漠的样子。
「你不该来这。」
“科尔沃说你要见我。”江宇语气强硬，“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然而少年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给出答复，反而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对你来说，活着的滋味如何？」
江宇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如果一直‘寄住’别人身体算是‘活着’的话。”
少年保持注视着他的姿势，似乎仍在等待他的回答。
无名火冒上心头，江宇被他的举动激怒。
“果然我这些遭遇全都是你捣的鬼？”江宇紧握拳头，一改先前的从容。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吼中挤出。
“你一点也不神秘，也不强大。你只是个缩在黑暗中的胆小鬼，以为这样就能把所有人吓走。”
少年注视着他，漆黑的双眼倒映着江宇的身影。
“信仰你的人，崇拜你的人，憎恶你的唾弃你的人，你一个也不在乎，你只在乎你自己，从头到尾由始至终，你眼里只有你自己。”
“我为那些得到你‘恩赐’、‘注视’还是什么狗屁玩意的人感到可悲，因为你把他们当玩具耍，让他们为你痴狂，为你那恶心透顶的社会性实验葬送自我。你比恶魔还像恶魔！”
少年依旧漂浮在半空中，保持着倾听的姿态。
“□□的界外魔。”江宇恶狠狠地骂道，“跟你还有你的虚空玩蛋去吧，老子不陪你玩了！要杀要剐赶紧来，反正老子也活腻了！”
「你想知道真相吗？」少年开口道。
我不在乎……这四个字卡在江宇的嗓子眼，无论他多努力都没办法说出口。他只能憋回去，看少年还能编出什么荒唐的谎言嘲弄他。
「真相很简单。」少年说，「你就是我。」
江宇浑身血液冰冷，像是坠入冰窟中。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确切来说，是我的一部分。我作为人类的一部分。」少年从半空中落到地面，第一次和他平视。江宇盯着他苍白的脸庞，才意识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他面前的这个“神”，和他年轻时候的模样如出一辙，只是那双可怖的双眼让他忽视了这个事实。
“你他妈耍我……”江宇喃喃道。
「你可曾记得，第一次降临于世时的景象。」
你爸爸妈妈在哪？能听到我说话吗？孩子——
“不……”江宇抱住脑袋，剧烈的疼痛快要把他的头颅劈开。
是不是呛到水了？
“这不可能……”他摇着头，想要把这段记忆甩出脑海。
我看到他被冲上岸——
“你骗我！”他怒吼，“我知道我是谁！我是江宇……呜……”江宇跪在地上，头部的疼痛如同藤蔓从上至下蔓延全身，由里到外将他的灵魂撕成碎片。
在孤儿院中看着那些孩子被收养、在学校打架斗殴被请监护人、早早辍学参军入伍，以及失恋后的自我放逐……所有属于“江宇”的记忆搅成一团，像是要把他的脑浆搅出来。还有不属于“江宇”的记忆同样要把他的脑袋撑爆。他的身份在记忆中来回切换，快要迷失原本的自我——
少年垂眸看着他。
「你是我成为界外魔必须舍弃的一部分。」
“放……屁……”眼泪从眼眶中涌出，“弗兰基”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哆嗦。
“我他妈……不是……你的一部分！”“皮尔斯”几乎是用胸腔发力吼出来，“我是……我自己！”
「我可以结束你的痛苦。」少年蹲下身触碰他。
「回归“虚空”，成为“虚空”的养料，你再也不会感到痛苦。」
“绝对……不可能！”“科尔沃”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出声。
少年发出了叹息。远处游荡的巨型生物似是有所感应。它抬起头，悠扬的鲸叫从嘴中传出，回荡不绝。与此同时，遥远的方向传来了同样的叫声，有更多类似的生物从虚无中游来。它们漂浮在少年的上空，空灵的鲸叫此起彼伏。
「你做出了选择。」少年的手覆在他的头发上。
所有的疼痛仿佛都被他的手抽离，连同那些冗杂又沉重的记忆一齐带走。江宇停止了发抖，眨了眨眼睛，头脑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看到头顶的少年拿出一把匕首，双手握住刀柄。
少年的模样在泪水中模糊，唯有那漆黑的双眼如同刻入灵魂般无比清晰。
「我将赐予你死亡。」
江宇闭上眼，迎接生命中的最后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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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沃坐在船上，静听萨缪尔和他述说他失踪期间发生的那些变故。
哈弗洛克成为了新摄政王，把猎犬酒吧里对仆人的屠杀全归到科尔沃的身上；潘德顿正和议会打得火热；而继任了至高督军的马丁终日沉溺于酒水中，麻痹自我。眼下女皇登基之日就在明天。新摄政王哈弗洛克想要把艾米莉当作傀儡女皇扶持，然后将实权牢牢把握住。
“人一旦拥有一切就很难再摆脱权力的诱惑。”萨缪尔感慨道。
科尔沃眺望海面，随口应了一声。
他本来想等到江宇归来，但停靠在岸边的萨缪尔提醒他时间不等人，他只好独自前往王雀岛。这也与他原先的打算一致。
他想起界外魔对江宇的态度，还有先前用机械心脏打探出的消息，一种不切实际的猜想逐渐占据他的大脑。
机械心脏先前的低语声就像是对科尔沃的警示。
“……无家可归之人，离所有人都是如此遥远，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科尔沃不由自主捏紧手指，细微的声音传到了船夫的耳中。
“别担心，科尔沃，我对你很有信心。我相信你一定能把艾米莉安全带回来。”萨缪尔的话拉回了科尔沃的心思。
科尔沃点了点头，算是对萨缪尔安慰的回应。
在一切结束之后，他要向江宇坦白，前提是界外魔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他再度想起江宇离去的背影。
不知为何，科尔沃有种再也见不到他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高塔的长发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