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城新传——完结篇》韩睿琳

13、第十三节

　　那天晚上，冷涵枫一直没有离开曲宗彧的怀抱，但也没有越礼，就像他们在竹屋的每晚一样，只是深深地拥着。天亮的时候，冷涵枫和曲宗彧一起去向太后请安，太后因为曲宗彧救了公主而给了他很多赏赐，并承诺回宫后，大王还会有更大的赏赐。
　　回宫后不久，国父府和曲府就接到了大王的圣旨，“将侍芝长公主赐婚于曲宗彧都尉。”
　　可仁儿大声地在睿琳轩里重复圣旨中的那句话之后，笑的比冷涵枫还要开心。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前一刻还是乌云遮天的事情，后一刻就有了结果。
　　不过，冷涵枫却不这样认为，尽管这次指婚很自然，在别人眼里也很突然，但冷涵枫知道，太后肯定是听说了些什么，或者有人暗中做了什么事情。冷涵枫甚至能猜到是谁，可是最终没有去拆穿，因为她并不知道原因。
　　但是，她该嫁吗？她不是这里的人，能在这里开枝散叶吗？那个现代的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呢？边鸿楠替冷涵枫活着，那谁替边鸿楠活着呢？
　　其实，冷涵枫希望自己永远都不知道结果，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嫁给曲宗彧，糊里糊涂地把冷涵枫剩下的日子走完。按照小说里的情节发展，冷涵枫最后还是嫁给了尹函浣，可是却在成亲的晚上离开了人世。
　　现在，她要嫁给曲宗彧了，是不是就可以免去冷涵枫最后的悲哀呢？冷涵枫不知道答案，可是当她知道答案的那天，她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赐婚之后，曲宗彧来国父府的次数逐渐增多，因为林夕国有个规矩，临近大喜之日的前一个月，新郎与新娘是不得相见的。所以，曲宗彧要抓紧机会，虽然距离大婚之日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可他还是无时无刻想见到冷涵枫。有时，冷涵枫也会借故进宫小住，为的自然也是与心上人见面。
　　四月还没有结束，御花园里的郁金香却开的很灿烂，香味很扑鼻，在阳光的沐浴下，也显得格外耀眼。冷涵枫经常这里约见曲宗彧，有时她自己独处的时候，总会吹箫一曲，特别是傍晚时分，她的箫声和天边残阳的光辉一起渐渐消失的时候，是游念雨最陶醉的时候。
　　游念雨知道，冷涵枫冥冥之中应该是和梦水儿有什么联系的，所以才会这样相似，有时看着冷涵枫站在阳台上吹箫的背影，游念雨很想上前拉住她的手。
　　小的时候，游念雨就是这样拉住梦水儿的，因为她害怕，她的父母都不在身边，梦水儿是她唯一的亲人。
　　也因此，有冷涵枫在身边的时候，游念雨很有安全感。
　　近一段时间，游念雨的身体不是很好，她年事已高，总希望冷涵枫能在身边陪着，所以冷涵枫几乎不回国父府，她心里略有感触，太后很需要她，所以每天傍晚她都会为太后吹箫，只是太后的精神不太好，经常听完冷涵枫吹箫后不久，她就睡下了。
　　太后睡下之后，冷涵枫则独自到御花园小坐，曲宗彧如果不当值就会过来找她喝几杯。曲宗彧知道，要想冷涵枫戒掉酒是不太容易的事，所以他愿意陪冷涵枫一起喝，只是每次在量上减少些就好了。谁让冷涵枫的酒量，曲宗彧要负上很大部分的责任呢。
　　喝多的时候，冷涵枫每次都躺在曲宗彧的怀里，摸着他脸上的那道伤疤，轻轻地问，“怎么弄的？”
　　每每如此，曲宗彧都会握住冷涵枫摸自己的手，笑着说道，“次次都问，摔的，不打紧。”
　　冷涵枫听到这回答总是流着泪，她只是喝多了，并没有喝醉，她每次这样问，都是想提醒自己，“是我当初离你而去，没有照顾好你，所以才会摔成这样的。”
　　曲宗彧不想冷涵枫这样自责，所以经常开玩笑说，“那你要负责任啊，已经摔成这样了，除了你没人要了。”“谁说没人要了，不是！”冷涵枫总是借故耍酒疯，她以前很少在曲宗彧面前撒娇，但现在要趁着还在彼此身边尽量弥补回来，好像她知道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不对不对，不是没人要，是没人敢要。我长公主看上的人，哪这么容易让别人要了，除非，是我放你走。”
　　冷涵枫知道自己喝多了，曲宗彧不会责怪她，所以才故意说这么多不吉利的话，只是说的时候，她略有感觉，以后这些都会成真。其实，她始终还是不能释怀曲宗彧当初那句决绝的话，尽管说过的人一直没把它放在心上。
　　“不许放我走，”曲宗彧经常在冷涵枫熟睡后，这样轻轻地说着，他知道冷涵枫清醒的时候是不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唯有半睡半醒的时候说才有效果。但其实冷涵枫怎么可能睡着呢，她从来只是喝多，不曾喝醉。她喜欢躺在曲宗彧的怀里，一面感受那份失而复得的温暖，一面细细想着究竟什么是爱？放手还是执着？
　　“你再说一次绝话，我就放你。”冷涵枫轻轻地回答了，她知道爱与不爱，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能体会。现在，她能经常紧紧地搂着曲宗彧，就应该珍惜。
　　每次冷涵枫喝多了睡去的时候，总是把当初那句绝话放在嘴边，曲宗彧经常在冷涵枫熟睡的时候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这姑娘的感情居然如此脆弱，她可以承受传遍林夕国的流言蜚语，却不能放下一句气话。
　　“这就是爱吗？”曲宗彧知道冷涵枫已经睡着了，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冷涵枫回国父府是想看望国父与大妈，把潭孤鸿的近况说一说，顺便和可仁儿腻乎几日。那天她去找可仁儿的时候，路过心慧阁就停下了脚步，院中的那棵树已经彻底干枯死去了，园丁们也找不到原因。那棵树没有之后，院子里就空空如也了，这让冷涵枫想起国父院里那排已经消失近十年的枫树，也让冷涵枫拼命想回忆起自己之前的名字。
　　她自然不会有什么理由非要去想起，只是曲宗彧问过当日在国父院里没有得到答案的那句话，“那以前叫什么？”
　　冷涵枫确实不记得了，就算改名字的时候还不是她，但也不会完全不记得，整个人就好像失忆了一样，把认识尹函浣之前的那个冷涵枫彻底忘记了。
　　“不记得了，而且，好像，没有人记得了。”这就是冷涵枫最终的回答。
　　心慧阁的小楼好像经历过什么，踩上去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冷涵枫轻轻地上了楼，她几乎没发出一点响声，可还是被励胜伊发现了，她主动给冷涵枫开的房门。
　　冷涵枫被着实吓了一跳，但见励胜伊平淡无奇的表情，心里也安稳下来。她看励胜伊走路的背影，怜惜之情也涌上心头。
　　冷涵枫和励胜伊相视而坐了很久都没有说话，励胜伊始终低着头，倒是冷涵枫总是看着励胜伊，粉嫩的脸蛋虽然不施粉黛，但气色好很多了，五官也周正了不少，不像事情刚发生时，整个人都脱相了。
　　观察过励胜伊，冷涵枫又瞧了瞧房间，所有的一切都没变，但就是感觉冷清了，说不出来的寒意，应该是从心底透露出来的吧。
　　丫头把茶送了进来，没有说话便离开了。冷涵枫见励胜伊不动，便主动帮她把茶倒好，放到了励胜伊的面前。励胜伊淡淡瞟了一眼，轻轻拿起来闻了闻，淡淡喝了一口，冷涵枫见状也随着她的样子，淡淡喝了一口。
　　“味道不及王宫的吧。”励胜伊的口气里略带这轻蔑，冷涵枫却只是笑笑，“我以为你不知道外面的事呢。”“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励胜伊笑了笑，“如果我告诉你，宮乐府今晚的菜单我都知道，你信吗？”
　　冷涵枫送往嘴边的茶杯顿了顿，但很快便也笑了笑，“信。”
　　冷涵枫当然相信，自打见了励胜伊自擂台那晚之后到现在，冷涵枫彻彻底底地确定了一件事，励胜伊才是真真正正地爱尹函浣。
　　“你恨我吗？”励胜伊自己倒了一杯茶，冷涵枫听这问话的音色时心里颤抖了一翻，她不敢看对方，仿佛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都是错的。
　　“你一定觉得我欠你的。”最终，冷涵枫不没有回答，励胜伊也并没有打算让冷涵枫回答，她始终都保持那淡淡的笑容，“这屋里的药味重吗？”
　　听了这句话，冷涵枫才敢抬起头看看励胜伊，她发现那双眸子已经黯然失色了，不像从前那样明亮，还有发灰色的样子。
　　“你喜欢做林夕国的长公主吗？”
　　冷涵枫平静地看着励胜伊，仍然没有回答，励胜伊却笑了笑，“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在十五岁的时候，被封为侍芝长公主的。”冷涵枫点点头，继续喝着手中的茶。
　　“你知道吗，本来有可能被封为长公主的人是我。”励胜伊骄傲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她能想象冷涵枫那份正差异的表情，所以“哼哼”地笑了笑，“那年随太后去狩猎的名单上本来没有你的名字，是我让给你的。”励胜伊看着窗外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笑容也没有了，“我对你隐瞒了与尹函浣相识在前的事实，总觉得欠你的，就想在别的地方补偿你。没想到，你因此当上了皇亲国戚。”
　　冷涵枫继续淡淡地喝着茶，希望茶水能淹没心头那份愧疚，但其实她所有的不安都已经满满地写在了脸上。励胜伊没有回头，继续骄傲着看着远处，“我从来都不欠你的。”
　　“胜伊，和我一起去中原吧。”冷涵枫站起来，慢慢走向励胜伊。励胜伊转过身去看了看冷涵枫，她能感觉到那份诚恳，这是冷涵枫无论经历什么都不曾更改过的。
　　“中原？你不是要嫁人了吗？”励胜伊问道，冷涵枫点了点头，她早就知道，励胜伊虽然足不出户，但什么都瞒不过她，“我和宗彧成亲之后，他就会回到中原，就职林夕国驻大清的使官，所以我要和他一起去中原。胜伊，你跟我走吧，去中原生活。”
　　励胜伊看着冷涵枫，忽然笑出声来，她的笑声很可怕，带着讥讽，带着嘲笑，“冷涵枫，你不是爱尹函浣吗？这么快，你就要嫁给别人了，还要跟着别人跑。”
　　冷涵枫拉着励胜伊的手，握在手心里，“过往不究，只当是我欠你的。跟我走，让我补偿你。”
　　励胜伊陌生地看着冷涵枫拉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抽了回来，“冷涵枫，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冷涵枫顿了顿，这是她放弃思考的问题，今天忽然从励胜伊的口中冒出来，瞬间不知该怎样回答，“爱，是回忆，是厮守，也是相念。”
　　“错！”励胜伊狠狠的口气吓了冷涵枫一跳，“你根本从来没爱过。”
　　“胜伊，难道你这样就是爱吗？”冷涵枫追问道，“一入秋，我和宗彧，可仁儿和田嘉允就会举行婚礼，然后一起去中原。孤鸿和弈男也都嫁了，难道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爱吗？这才是……”
　　“你走吧，谢谢你还记得来看我，替我捎个话给风弈男，告诉她，我很惦念她。”励胜伊没有理会冷涵枫，走到床边背对着冷涵枫躺下了。
　　冷涵枫轻声轻步地下了楼，默默地离开了心慧阁，头也没回地回了睿琳轩。那天晚上她没有吃晚饭，也没有让可仁儿陪着自己，而是选择独自在黑灯的房间里，默默地喝着酒，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不过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为什么如此纠结？
　　爱，究竟是什么？她承认自己爱过尹函浣，承认自己现在爱曲宗彧，这不就够了吗？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世间本无情，你我亦无缘。来生若相遇，再别且相忆。”
　　不知不觉，冷涵枫叨念起这首诗，她忽然发现今晚喝了不少酒，既没有喝多，也没有喝醉。她披上斗篷，出了睿琳轩，直奔国父院。
　　冷涵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国父院，总之一切都随心而动。“随心？”冷涵枫自言自语道，这不是孟权翎说过的话吗？
　　走到国父院的时候，冷涵枫停下了脚步，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夜间欣赏国父院的美景了，她还找到那排枫树的旧址，在夜风的伴随下，冷冷地看着回忆里的那排枫树。
　　“小枫。”
　　冷涵枫没有回头，她知道来人是谁，这么晚了，也只有他会在这里。
　　更何况，能如此称呼她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很久没有来音艺馆的冷涵枫，对这里的环境忽然多了几分陌生，她静静地坐着，一旁的孟权翎整理着书籍。初春的夜并不是很冷，再加上冷涵枫刚刚喝了很多酒，更不觉得有凉意。她坐了一会儿，便走到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光旁的云彩很浓很浓，但是因为有风，所以一会儿能遮住月亮，一会儿又遮不住。
　　冷涵枫转过身的时候，孟权翎已经坐在了她刚才坐的位置，冷涵枫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了很久，她慢慢走向孟权翎，与孟权翎对视着。孟权翎看着冷涵枫的眼神很温柔，然后他慢慢地伸出手，冷涵枫笑了笑，也伸出手被孟权翎拉住了，她坐在了孟权翎的腿上，被孟权翎拥在怀里。
　　“喝酒了，眼睛里都是血丝。”
　　冷涵枫看了看孟权翎，轻蔑地笑了笑，“是我身上的酒气出卖了我吧。”
　　“你的眼睛也出卖你了，你又哭了。”孟权翎的手上下抚摸着冷涵枫的后腰，“喝了酒会出汗，风一吹就该着凉了。我给你搓搓，不至于受风。”
　　冷涵枫仍旧微笑着看着孟权翎，很想把头埋在对方的怀里，闻着身上那股肥皂的味道。这种怀抱，和曲宗彧的不一样，它厚重，有父亲的味道，有家的感觉。
　　可是冷涵枫知道自己不能沉浸，她已经是个有婚约的人了，她的手臂只能搂着一个人，那就是她未来的夫君。
　　“哥，你累吗？”冷涵枫看着孟权翎眼角的皱纹，突然这样问道，她记得以前那里没有，他女儿降生之后，那皱纹就跑出来了。这或许是一个父亲的象征，是责任，是义务，所以他不能去中原，必须呆在林夕国，守住这个家。
　　突然，冷涵枫有些迟疑了，她怎么会想到这些，她明明只是对这个哥哥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罢了，怎么会想到这么多呢？难道是这象征，让人心疼吗？还是一直在骗自己，彼此之间不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喜欢。
　　“你在想什么？”
　　冷涵枫回过神来的时候，孟权翎已经看了她很久很久了，“我不喜欢你这种眼神，好像谁都进不去你的世界。”
　　冷涵枫低下头，没有回答。
　　“虽然距离大婚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但你也要好好准备一些。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不要再随意喝酒了。终究是个女子，以后也少管别人的闲事。长公主是养尊处优的，不是事事操心劳神的。”
　　冷涵枫吃惊地看着孟权翎，听对方说出这样的话心里酸楚的很，更确切地说她不想让孟权翎知道。可是为什么呢？那不是她的哥哥吗？她有什么可顾忌的？这难道就是他们之间的连系吗？
　　“听说你和可仁儿同一天出嫁，然后再一起去中原？”孟权翎暖着冷涵枫后背的手从来没有停过，冷涵枫点点头，但是她的大脑好像停止了转动，而是想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哥哥，她好像在重新认识这个人。
　　“前段日子，我进谏大王派我去中原出使，与大清文官商讨教科书。”孟权翎的声音很稳，他在和冷涵枫聊天。冷涵枫诧异地看着孟权翎，“大王同意了吗？嫂夫人也同意吗？”
　　“你……”孟权翎在听见冷涵枫嘴里蹦出“嫂夫人”这三个字的时候，顿了顿，他看着冷涵枫瞬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嫂子……她同意了。”
　　“大王，没有恩准。”孟权翎显得很失落，冷涵枫能看出来，他很想去中原，这差事能让他从此扬名立万。霎那间，尽管想用孩子留住孟权翎，但冷涵枫还是避口了，她有一种很浓重的失落感，她发现林夕国是个不能把人留住的地方。
　　直到现在，大街小巷还有冷涵枫和尹函浣的那些传闻，特别是长公主与曲都尉大婚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那些传说又衍生了很多的版本。这些零零散散的耳语，在冷涵枫看来已经不值一提，她只是担心曲宗彧的心情会受到影响。
　　从有了这担心那一刻起，冷涵枫就下定决心要去中原，她要躲开所有属于林夕国的记忆。等她走了，再也不回来的时候，那些传说就真的变成了传说。
　　冷涵枫一心盼望着大婚之日，她把所有的希望都给予在了曲宗彧的身上，只要能离开林夕国，她过往所有的痛苦都会消失不见。
　　可是，命运真的会就此放过冷涵枫吗？不会，当然不会。冷涵枫自己也不会想到，等真到了那一日的时候，是她亲手放弃了离开林夕国的机会。
　　之后几晚，冷涵枫的心就不能再平静，她发觉自己的心早就飞了，不在这林夕国了，她甚至一刻都不愿停留。因为她明白，只有远离林夕国，才能避免《笑城》里最后的悲剧。
　　特别是一天晚上，冷涵枫没有睡着，她的心莫名其妙地烦躁，不能安静下来，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天亮的时候，她呆呆地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冷清，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是仍然没有倦意，她很想打一场架，想想潭孤鸿进宫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和谁过过招。
　　冷涵枫拿着剑，不知不觉走到了武艺院，打她来到这林夕国，几乎没怎么来这里走动过，因为小说里没有写过自己与这里有什么瓜葛。
　　“姐姐！”
　　冷涵枫随声看去，发现是兰溪，“这么早，你不在音艺馆练声，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姐姐，这两天有个大哥哥在这里练兵，他的武功好厉害。”兰溪拉起冷涵枫的手，拽着她去看比武，“姐姐，你快来啊。”
　　冷涵枫跟着兰溪到了去处，才发现是曲宗彧在那里比划拳脚，这才想起来这段日子，曲宗彧奉命在武艺院做招兵的差事。
　　“这些天，我和英哲都会很早过来看这个哥哥练武。”兰溪看曲宗彧练武时异常兴奋，冷涵枫也安安静静地观赏着，在中原的时候，她也经常这样陪着曲宗彧。
　　只是忽然，冷涵枫有一种落寞涌上心头，她觉得自己眼中的曲宗彧这么陌生，很奇怪为什么会认识这样一个人？
　　难道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在小说里出现过吗？冷涵枫在心里问着自己，为什么小说里会没有他呢？他即将迎娶自己，和自己过一生，可为什么《笑城》里没有这个重要人物的半点儿痕迹呢？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实的？自己又是不是真实的呢？
　　想到这，冷涵枫低下了头，却看见墙边堆着的樱花花瓣。四月快过了，樱花从盛开到凋落，也不过两三周的时间，还来不及欣赏，就这样谢了。冷涵枫看着那些花瓣，心里惋惜至极，她不能让它们就这样冷冷地结束。
　　“兰溪，你见过樱花漫天飞舞的样子吗？”冷涵枫问着兰溪，那孩子摇了摇头，冷涵枫便笑了，“今天让你见见！”
　　说罢，冷涵枫一个跃身朝曲宗彧飞去，她的速度带起了墙边的樱花花瓣，尾随她的身体一起飘扬。曲宗彧突然遭到袭击，还被吓了一跳。但见来人是冷涵枫，又见她四周漫漫的樱花瓣，一时之间犹如进了仙境。
　　冷涵枫笑着，她以前一直在书上或者电视上见过樱花漫漫的景象，如今真的身临其境，感觉还真是不一样。曲宗彧似乎看出冷涵枫的心思，迎合冷涵枫过起招来。那些招数美轮美奂，两个人的身段也如舞者，表现得惟妙惟肖，双剑合璧形成的气场让那些樱花花瓣飞扬不落，也让一旁的士兵看的目瞪口呆，兰溪和英哲更是不断地鼓掌。
　　只是不知怎的，冷涵枫突然失重，险些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幸得曲宗彧及时抱住她。冷涵枫稳稳地躺在曲宗彧怀里，那些樱花瓣一直萦绕着他们，仿佛是仙人的法术，护着他们稳稳地落地。
　　看着曲宗彧看自己的眼神，冷涵枫知道，无论以后发生什么，这个男人都会是重要的那一个。既然如此，为什么自己写小说的时候，会把对冷涵枫如此重要的人只字未提呢？
　　“你呀，疏于练武就不要硬来。”曲宗彧有些责怪的意思，冷涵枫直了直身子，淡淡一笑，樱花漫天飞舞的景象让人沉醉，冷涵枫多么希望这些花瓣永远都这样飞扬着，可心中却也隐隐地在作痛。
　　飘逸院有这般景象那个早上，该怎么过呢？
　　想到这，冷涵枫抑制住了自己的思绪，她不敢再想，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呢。曲宗彧散去了士兵，和冷涵枫带着兰溪和英哲去吃早饭了。
　　“宗彧，我和你在中原这两年，你就一直没有收到，长公主的寻人启事吗？”
　　吃早饭的时候，冷涵枫不知怎的就问了曲宗彧这个问题。之前，她也有想过，但始终不曾仔细思索，可如果刨根问底，两年的时间不短了，怎么可能大使馆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曲宗彧不知道冷涵枫会问这个问题，看了看一旁的兰溪和英哲，便笑着对冷涵枫小声说道，“还有小孩子在这呢，别说在中原的事。”
　　冷涵枫见曲宗彧如此反应，心中隐忧重重。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只是突然想到了，就问了。
　　当天晚上，冷涵枫便匆匆回宫了，她没有和宫里打招呼，没有人知道她突然回宫，这是临时做的决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她就是很想回宫，希望自己在出嫁前都不要回国父府。
　　冷涵枫自己走在王宫的路上，心中思绪万千，她想着这个身体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居然一丁点儿都不让自己留恋，这种感觉应该是很早就存在于她心中的，否则不会因为得知孟权翎这个最应该留下的人想走了，才爆发出来的。
　　挥洒在空气中的寂静突然不再甜美，甚至冷的刺骨，冷涵枫感觉气氛不对，太后的寝宫门口居然一个侍卫都没有，整个寝宫没有一点光亮，“守夜的侍女都不点灯吗？”
　　未等冷涵枫细想，她已经听到了繁多的脚步声，众多士兵在眨眼的瞬间已将寝宫紧紧围住，冷涵枫不知道怎么回事，更让她惊讶的是国父居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大伯？”她走到国父的面前，“您不是在国父府吗？怎会在这里？”国父很严肃地看着她，没有出声，只是下令所有人以保护太后安全为首要任务。
　　冷涵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已从国父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气，于是她冲在最前面闯进了寝宫，其他士兵紧紧跟随。
　　寝宫之内黑鸦鸦的，一个人都没有，冷涵枫闻到一股特殊的气味，随之向内宫走去，侍卫们尾随其后。突然，冷涵枫脚底一滑险些摔倒，士兵带着火把冲上前来，照亮了地上清楚的血迹，和一旁侍卫们的尸体。
　　“太后！”冷涵枫顿时慌了，从腰间抽出锋剑直奔阁楼上冲去。她一脚踹开门，却没有冲进去，而是整个人僵在了门外，手中的剑亦不像刚被拔出来时那般锋利……
　　冷涵枫含泪的双目顿时怔住了，与她对视的另一双眼睛闪过一些光亮，闪得带纹身的手臂脆弱无力，终于松开了手中的白绫，让其丝滑般脱离了太后的颈部……
　　士兵们冲进来绑住了那失魂落魄的纹身，押出寝宫，与冷涵枫擦肩而过……
　　“太后，您怎么样？来人，传太医！”冷涵枫搀扶起太后，国父也赶进来，“微臣救驾来迟，请太后定罪！”太后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在冷涵枫的搀扶下站的很稳，“我没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尹函浣此刻不是应该在他自己的府第吗？”太后的疑问也正是冷涵枫的，她紧紧盯着国父，但国父的表情却异常不能言语，“大伯，怎么了？”冷涵枫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为什么滴落下来，似乎发生了一件不能挽回的悲剧。
　　“究竟怎么回事？”太后也很着急，国父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突然跪下，“太后，老臣……”“怎么了？你起来说话！”国父不肯起身，始终低着头，“臣……救驾来迟！”“我不是说了并无大碍，只想知道这就是怎么回事？尹函浣莫名其妙地逼问我什么有关宝藏的事，我……”
　　提起宝藏，冷涵枫诧异地看着太后，但她更加心急，她从未见过国父这样过。
　　“尹函浣勾结丽梦西婵，预谋夺取我林夕国的宝藏，定于今晚动手。臣救驾来迟，九王爷他……”
　　“小九，怎么了？他怎么了？”太后脸色大变，国父的声音有些哽咽，“九王爷被丽梦西婵……一箭穿心……当场毙命！”
　　“太后……”
　　厚厚的乌云紧紧地蒙住太阳，也裹住了风的脚步。整个林夕国闷到无法呼吸，早春的季节里，能有这样的天气实在是不该。
　　冷涵枫站在后花园的走廊上整整一上午，没有动弹，她眸中潭孤鸿的背影像是一座石像，也不曾挪动……
　　那天晚上从国父口中得知九王爷遇刺身亡的消息，冷涵枫马不停蹄地直奔九王爷的寝宫，她害怕潭孤鸿出事，因为她知道失去独轩慕辕的潭孤鸿，生和死都是无所谓的。
　　但赶到寝宫的时候，她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被押解出来的丽梦西婵。冷涵枫没有理会丽梦西婵，那刻她注意的只是潭孤鸿手上的血迹，鲜红地触动着她的心。
　　“孤鸿！”冷涵枫不顾一切地奔上前去，恐惧让她跌倒在坐在地上的潭孤鸿面前。她抹着潭孤鸿手中的血，想用自己的泪冲刷干净。从潭孤鸿模糊的眼神中，冷涵枫突然安慰了很多，那血不是潭孤鸿的，而是她怀中九王爷的。
　　而潭孤鸿，冷涵枫看到了她绝望的双目，和悔恨的人生。她知道，潭孤鸿是爱九王爷的，只是没有爱的那么深罢了……
　　冷涵枫不喜欢今天的天气，她和潭孤鸿有相同的毛病，只有在晴天心情才会好。但即便此刻是阳光灿烂，也无法温暖潭孤鸿的心。那晚从王宫回到国父府，她就抱着那件血衣默默地坐在后花园的走廊里一动不动……
　　那天晚上，她也是这样坐在房里，自从成亲以后，每晚她都要这样静静地坐一会儿才肯入睡。因为她害怕，所以总是很晚才会熄灯。
　　夜，静得可怕，潭孤鸿心里流泪的声音很清晰。她睡不着，那是上天替独轩慕辕惩罚她，让她每夜都如这般难过。心中流泪的声音混杂着、缠绕着、纠结着……
　　破窗而入的声音打破了这内心沉沦的缠绵，潭孤鸿纵身一跃跳到地上与黑影搏斗着。灯被点亮了，潭孤鸿看清来人的模样和对方眼中跌入谷底的恨意，因此那一剑，她站直了没有挪动。她再次想解脱自己，不愿再徘徊这痛苦之中，她深信丽梦西婵这一剑可以帮助自己，于是她又闭上了眼睛。
　　合眼之前，她看到的仍是独轩慕辕朝自己刺来的那双苍凉的眼睛……
　　只要这一剑刺下去，她的眼泪便可以停止，她的爱就可以永恒，她的遗憾也可以弥补，她的灵魂将永远游荡在自己所爱的人身边生生世世，那些幸福永不退色……
　　但是，这一次，她又等了好久好久，终是未等到。
　　睁开眼的时候，那纠结的一切再次拧断她干枯的血管，那把剑还是不能帮到她。侍卫们蜂拥而至，九王爷的身体随着剑坠落在地上的声音，慢慢消失在潭孤鸿的视线中……
　　“九哥！”潭孤鸿抱住了九王爷，一起跪在地上，这一次她的眼泪低落在了九王爷的脸上，滑落进涌血的伤口……
　　“为什么？为什么？快！快传太医！”潭孤鸿明知故问，她有种后悔的心痛，“当日，你已经挡去了独轩慕辕的那把剑，为什么还要挡这一次？”“你还记得，我，我曾说过，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吗？”九王爷颤抖的声音让潭孤鸿恨不得将自己撕碎，“可是，是我先放弃你的。你不能，不能放弃我吗？”“你曾经，曾经，被放弃过。我，我不想，再让你被放弃！”九王爷看着潭孤鸿流泪的双眸，从中找到了自己的宿命，而潭孤鸿在他的眸中，看到了罪恶。九王爷竭尽全力地爱她，怎舍得让她伤心，所以用尽全身的力气闭上了双眼，尽管他舍不得。
　　“不！”潭孤鸿的哀鸣响彻整个王宫，天上的圆月也颤抖地摇摇欲坠。她不肯放下九王爷的尸体，曾经她沉迷在对方的怀中久久不愿醒来，而如今这样的拥抱她再也享受不到，只能给予，相信对方感受得到。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游念雨曾经告诉过她要相信最爱自己的男人。她的手被九王爷的鲜血温暖着，那是她能体会到的仅有的温存，所以紧紧地握着不肯松懈，直到冷涵枫跌倒在她的面前，摸着她手上的血迹……
　　九王爷的血渍残留在潭孤鸿的衣服上，她换下那套衣服后不曾离手。“这上面，有九哥的味道。”她知道冷涵枫一直在身后陪着自己。冷涵枫悄悄地走近，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突然间觉得好陌生。
　　九王爷的葬礼结束后，潭孤鸿就搬回了国父府居住，只是她回来与否都没有什么区别，咏沁亭里也是死气沉沉。有时，冷涵枫宁愿去天慧阁，也不愿在泳沁亭停留片刻。只是，为了陪伴潭孤鸿，她没有办法。
　　倒是那日，她陪着潭孤鸿的时候，抬头却看见了励胜伊那单薄的身影。冷涵枫不知道励胜伊要见自己所为何事，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她也略有感觉，这件事情必须由她来解决，因为她是公主。
　　当励胜伊走近的时候，她更加确定了，因为对方的那双眸子告诉她，那颗心，好冷……
　　阴暗、潮湿、闷气，冷涵枫是不愿来这种地方的。因为，不愿看到罪恶。而此刻，她轻盈的步伐还是划过了这阴暗的地方。
　　侍卫的火把停留在了一间牢房的前面，冷涵枫走进牢房，看着那双惊讶的眼睛，摆下了几小碟点心，“还记得吗？当年你很喜欢这味道？”她的声音很温柔，尹函浣看她不愿抬起的眼皮，便摸了一块点心放在嘴里，“每次我作曲的时候，总离不开它们。”他又吃了一块，“这些年都不曾吃到，所以才没有更好的作品出现。离开国父院，我已是江郎才尽。”
　　冷涵枫的视线里只有渐渐变少的点心，沉默了好久，她才忧郁地张开嘴巴，“这些年，你都在干什么？”点心停在了他的嘴边，些许才慢慢地被咀嚼，“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关心我这些年的状况，早已对我冷淡。”
　　冷涵枫也不知道为何时至今日，在这样的状况下才想起本应在重逢时才应关切的问题，也许是因为一切都真相大白。
　　“我冷淡？我再冷淡，也不会不告而别。”对方当年的突然失踪，冷涵枫终是耿耿于怀，有些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多年等待的并不是那个人，而是一个不辞而别的答案。
　　“我……我有我的苦衷。”尹函浣似乎很在乎这个问题，“更何况，你并不在乎。你不也是马上就要成亲了吗？你就这样来看我，曲都尉不会不知吧？”他的语气里带着哀怨。
　　冷涵枫终于把头抬起来，“我不在乎？你一走这么多年了无音讯，我在不在乎你怎知？”她突然的愤怒吓得尹函浣不顾满嘴点心沫直愣愣地看着她，忽然也蹦了起来，“你在乎？那为什么还会把我送你的木箫扔掉？”
　　“是你先不要的！”冷涵枫也站了起来，“我送你的郁金香绣品，你不也是扔在了音艺馆？”
　　“我走得急才没有带走，可你却不要它们？”
　　“我没有不要它们，我只是……”冷涵枫哭了，“只是不小心把它们丢了！后来，后来我也好后悔把它们埋起来……”看着冷涵枫蹲在地上掉落的泪水，尹函浣发现自己好过分。
　　“我把木箫找回来了。”
　　“我知道。”尹函浣平静的声音让冷涵枫含泪的双眸多了几分惊讶，“那天晚上，你拿着木箫离开玉貂妃的时候，我看到了。”“你说什么？”冷涵枫慢慢地站起身来，诧异着，原来那晚她在玉貂妃看到的那个头戴斗笠的男人，居然就是此刻站在自己面前之人，难怪当时会有熟悉的感觉，“我找不到郁金香，它已被丽梦西婵送人了。”尹函浣与她对视着，眼神流露出安慰之意，“郁金香，在我那里。”他的回答再次让冷涵枫吃了一惊，“我向丽梦西婵要回来的。”
　　“可是为什么？你只要郁金香，不要木箫呢？”冷涵枫的声音很小心地珍惜着从对方口中吐露的每一个字。“我送出的东西，不会再要回！”这回答干净利落，他坐下继续品尝着点心，一小口一小口地咬下去，细细咀嚼着，想从这味道中找到什么。
　　可是冷涵枫，你在想什么呢？你对尹函浣所有的感情，不都是这身体里的记忆吗？怎么如今说起来，还如此的真切？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又是什么时候回到林夕国的？”冷涵枫看着尹函浣吃点心的样子，很欣慰，她希望天地万物都停滞在这一刻，看着当年的人吃着当年的点心，而自己也是当年的心态。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尹函浣品尝点心的模样还如当年般孩子气，他不愿回答这些年的去向，也不想让冷涵枫知道。
　　但冷涵枫早已通通知晓，“这些年来，你一直在你的王国里，守在你病重的母亲身边。”尹函浣差异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冷涵枫，她高贵、典雅、清秀，还有气质中透露的平静，亦不是当年他认识的“晓寒”。
　　“我说的对吗？”冷涵枫侧过身看着尹函浣，眼睛光亮得很，“太阳国的王子殿下。”
　　送到嘴边的点心，掉落在这深牢大狱的地上……
　　“你的尹函浣，其实是太阳国的王子。”冷涵枫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只觉得是种讽刺，她居然不知自己曾经心心念念的是什么样的人，而此刻却是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得知。
　　但其实，她来这里探监之前，就已经把小说里的这段情节，想起来了。
　　“怎么？哼！很惊讶吗？”
　　冷涵枫看着那一双轻蔑的眼睛，只感觉自己可笑，“王子？这不可能！”她故作不能平静，“他既然是太阳国的王子，为何要来我林夕国进学？为何要去你的玉貂妃？”
　　“你说为何？”
　　冷涵枫楞住了，她很聪明，立刻就明白了，“都是为了，那天的……”
　　“那是我们计划很久的。”丽梦西婵走到她的面前，“我没有想到，最后还是失败了。”
　　“为什么？”冷涵枫眼中的丽梦西婵虽然有些狼狈，但仍有股煞气。
　　“你说呢？”丽梦西婵有些恨意，“我不远万里两次来到这林夕国为什么？我说过我要报仇！怪就怪林夕国发展的太快、太好！”“宝藏？又是宝藏！”冷涵枫不知为什么掉下了眼泪，“我与你说过，那不是真的！为什么你们还是……”
　　“你认为我会信吗？太阳国的大王会信吗？你们林夕国不过是边境的一个小地方，居然可以发展到如此，那个被满人统治的大清朝会信吗？”她走到冷涵枫的身后，“尹函浣为什么十二年前就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想尽办法接近你们贵族，寻出宝藏！没想到他母亲病重，不得已才回去，一晃就是八年。”
　　冷涵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静的表情僵硬住了眼神，也冻结了那颗跳动的心。
　　“我去过太阳国，并握有他们王室的把柄，所以十年后的今天他们决定与我合作，想尽办法混进王宫，套取宝藏的秘密！”丽梦西婵冷笑着，“没想到太后那个老家活居然这么嘴硬！”“所以，函浣一时情急，就用白绫勒逼太后。”冷涵枫能够回想起当日她闯进寝宫的情景，还有尹函浣那羞愧的眼神。
　　“哼！那个养尊处优的王子，真是不知所云？要不是你突然出现，那个老家活早就去西天了！”丽梦西婵不服气地看着冷涵枫，却丝毫没有恨意……
　　冷涵枫飞奔回咏沁庭，翻箱倒柜地找到了潭孤鸿的那本《行者手记》，却不敢翻开它，眼泪随着她均匀不断的喘气掉落着。最后，她还是翻开了，映衬在眸中的文字如荆棘般刺得她坐在地上大声地哭泣着……
　　“当年你来林夕国的目的就是希望通过国父院这个对外开放的学院混入王宫，以便更容易了解宝藏的情况，”冷涵枫背对尹函浣而站，冷漠地说着自己所了解的一切，“为了那笔宝藏，你不惜背井离乡，抛开你太阳国王子的身份。但人算不如天算，你还是因你的母亲离开了这里。六年后你回来，还是为了那笔宝藏，那笔虚无缥缈的财富让你想尽一切办法再接近我们。你知道打开国父府的大门就是打开通往林夕国王宫的大门，只要破坏了国父府的和谐，就可以扰乱林夕国，所以你一面与胜伊再续前缘，另一面又接近弈男，但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而在此时，我的话提醒了你……”
　　“我看，你还是找个机会立个头功，好让大王封你个官爵，或者赐你洞府地，”冷涵枫想起当日自己一时的气话，“我一句无心之语却帮了你，”冷涵枫的眼睛随着她张闭的双唇闪闪烁烁，“其实独轩慕辕很早就回到了林夕国，那时孤鸿和九王爷的婚事已经昭告天下，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情急之下只好去求丽梦西婵。丽梦西婵答应帮他，也想给自己一个进入王宫的机会。她利用自己可以进宫演出的权利与你合演了那出戏，那天九王爷遣人召唤你，可是你没去，事后又不承认有这事，才让孤鸿误会，放弃九王爷，然后独轩慕辕再出现。这样既帮了独轩慕辕，又能帮丽梦西婵入宫。因为独轩慕辕知道，如若九王爷没有什么过错，即时独轩慕辕站在孤鸿的眼前，她也不会放弃九王爷，因为她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可你这边不顺利，你不知道该怎样让胜伊和弈男因你反目成仇，便想到我曾经说过让你立头功之类的话，于是丽梦西婵再次利用独轩慕辕，让他刺杀九王爷，但在刺杀的时候假装失手，这是他还丽梦西婵的人情，也是后来他在公堂之上，无法说出刺杀九王爷目的的原因。按照这个计划，这个刺杀被前来的你撞个正巧，这样你就可以以救驾有功为名邀功请赏，大王不得不答应你，结果你成功了，你成功地悔婚，成功地娶到弈男，成功地在我面前扮演了一个为爱情坚贞的人物，成功地离间了我的两个妹妹。”
　　冷涵枫的表情很平淡，诉说这一切的时候，就像是八年前在国父院里念文章一样没有停顿。
　　“你都知道了，”掉落的点心被捡起来，把上面的浮土吹掉后又放进了嘴里，“是丽梦西婵告诉你的？”
　　冷涵枫当然知道这一切，来这里之前，她已去女监看过丽梦西婵了，她本是念旧情去看望对方的，毕竟她们曾经在玉貂妃开诚布公过，却没想到在大王开审之前了解这整件事情的原委。
　　此刻，她平淡，是因为在丽梦西婵那里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滑落脸颊的泪水已冻撤了她的心房。对于尹函浣，冷涵枫曾那样地想念过他，那种想念甚至是病态的，可冷涵枫却不在意，如果可以拉近彼此，她愿意自己永远都不会康复。
　　但得知一切的霎那，冷涵枫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曾经所爱的人，她究竟爱他哪一点，还是爱上了那想念的感觉，或是爱上了与泪水缠绵的夜晚，也或者，她从未爱上过任何东西。唯一清楚的是，在丽梦西婵那里真相大白之后，她才有勇气站在尹函浣的面前。
　　“原来我并不了解你，十一年前我们相识的时候就不了解，”冷涵枫始终背对着吃点心的尹函浣，“你，到底有没有爱过胜伊和弈男？难道她们仅仅是你利用的工具吗？”
　　“她们是国父府的小姐，这是注定的，”他不断地往自己的口中塞着点心，似乎想一次将这味道尝个够，“我不能改变。”
　　“你当年就知道胜伊的身份？”冷涵枫知道自己在问一个本就知晓的答案，也知道对方不会回答，但她还是问了。
　　尹函浣真的没有回答，他默认了，两腮已经被点心撑的鼓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