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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嫌隙 ...

  •   蓉哥喜不自禁忙点头道:“先生请跟我来。”春念拦住:“顾大人怎么能走?岂不是叫人没了主心骨?”

      顾大人面容严肃,可声音却带笑般和煦,说道:“姑娘这样说,倒叫顾某人不好自处了。诸位大夫之中,数我年纪最轻,自然医术阅历也就最浅,怎么说我走了就没了主心骨。”

      蓉哥心中暗自满意,心想这位顾大夫虽然天生一张冷淡面孔,可声音却如春日暖阳,说话不徐不疾倒也严密,一点儿不撒汤漏水的,可见是个可靠的人。但她也疑惑,宛城不似洛阳能请到太医院的人,都只是寻常大夫而已,春念怎么会叫他大人?但她心中记挂着秦绛,很快便将这琐碎的疑惑抛诸脑后,不理春念阻拦,只忙扯着顾大人:“先生这边请吧!”

      春念无法,只得由他们二人去,自己还回去照料太太和大公子。

      蓉哥带了顾大人回到秦绛房中,路上她已将秦绛往日的病情以及今日看到秦绛没有气息的事情细细讲了,顾大人听了只锁眉,并未说什么。及至给秦绛把了脉,他深锁的眉头方才舒展开来。

      蓉哥在一旁打量他的神色,心情也放松了些,待诊治完引着顾大人到外间,方才问道:“我看先生的脸色轻松许多,难道我们姑娘的病大好了?”

      顾大人微微一笑,说道:“方才听你讲的病情只觉得凶猛异常,不过诊过小姐的脉象浮而有力,虽然外邪入体但小姐的正气更强,之前的方子我也都看了,都是对症的,我再增删几味药,让方子更合女儿家脾胃。”

      蓉哥闻言大喜,连连称谢,忙让小丫头去拿银子和谢礼。顾城深仍是那一副淡淡的样子,摇头说道:“姑娘不必忙,我不是请来的大夫,我是若英的朋友,既是朋友若是受了银钱和谢礼才是奇怪的。”蓉哥一怔,随即红了脸,讪讪道:“原来是大公子的朋友,是我唐突了,我听春念姐姐叫您大人,我还奇怪,宛城哪来的太医呢!”她偷眼看了一眼顾大人,看他神色不变仍是那么谦和的样子,不觉心突突跳着开口问道:“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在下顾城深。”顾大人轻施一礼,道:“是我冒昧才是,没有和姑娘说明身份便毛遂自荐了。”

      蓉哥摇摇头,黯然道:“若非大人,今日我怕是给我家姑娘请不来大夫的。虽说姑娘没事,但是还要大夫来看过才安心呀!”她说完这句,自觉多言了,顾城深虽说看着心善,但也是个外人,又是大公子的朋友,她方才话里的抱怨若是被顾城深听出来也是不好的。她轻嗽了一声,岔开话题问道:“已经耽误不少时间,我送大人回去吧!”

      顾城深自然心中也还是挂念大公子秦云,立刻点头应允了。两人往外走,顾城深又想起方才他本是想嘱咐一些照看秦绛的日常注意事项的,却被方才一场银钱的小插曲打断,少不得边走边说。蓉哥看他如此细心,十分感动,一一记下。本是要送到门口便回,因说这些话,竟是一下快跟到大公子住的凌云阁了。

      顾城深嘱咐已毕,笑道:“姑娘回去吧,剩下的路顾某人记得。”蓉哥望了眼凌云阁,又回头看看秦绛住的缀锦楼,笑道:“不差这两步了,我就陪大人过去吧,等会儿也给春念姐姐赔个不是。”他们二人便一同前行,蓉哥忍不住打探道:“大人也是和我们老爷一样,是做官的吗?那怎么还会给人看病呢?”

      “说来……我们顾家也算是医药世家了。”顾城深淡淡地说道,随后自嘲,“祖辈都是悬壶济世,偏偏我这个不肖子鬼使神差去考了功名,倒是堕入俗世之中了。”

      “啊,是那个顾家!”蓉哥忽然反应过来,惊呼起来,心里不由得骂自己笨,这么有名的世家她怎么没想到。宛城有一个人人称颂的神医世家,代代都出妙手回春的神医,而且医德高尚。宛城穷苦的人家几乎都在顾家的药铺里免费抓过药,这些穷人写了借据给顾家,可到了年关那些还不上钱的,顾家也从不去要债,只把借据都一把火烧了。因为这难得的善心,再加上顾家高超的医术,宛城之中没有不知道神医顾家的。蓉哥暗暗点头,心中对眼前这位顾大人更多了一些赞许,叹他真不愧是顾家的人。

      他们二人快步疾走,才刚刚走到凌云阁的院门口,突然就听见院子里吵嚷起来,又夹带着哭声。立刻便见春念满脸是泪地冲出来,竟不顾男女之防,一把抓住了顾大人的胳膊死命往房里拽,哭道:“大人快来看看吧!公子不好了!”

      顾大人闻言大惊,立刻飞奔至房内,强分开众人,扑到大公子床边,哑声呼道:“贤弟!若英!”秦云身体尚温,气息全无。顾大人快速地查看一遍,动作停滞下来,长叹一声:“命也!”他黯然起身,秦府众人扑上前来伏尸痛哭。他退到人群最外层,回首又望了秦云一眼,心中又悔又痛。此刻秦府众人的哭声,声声都如鞭子打在他心中的嫩肉上,生出一种想要逃离的急迫。

      同样想逃的还有蓉哥,她方才在这里大闹一场,叫走了神医世家的顾大人去给自家姑娘看病,紧接着大公子就死了,这不叫人说闲话?若是单单说她那倒没什么,若是引到小姐身上,可叫人怎么活呢?

      蓉哥暗暗哭了一会儿,悄没声息从秦云房中离开。她以为无人注意,却不知房里几双怨毒的眼正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三日后,秦绛的病症渐渐好转,顾城深仍每隔两日往缀锦楼替她诊治。

      “我这是怎么了?”秦绛隔着厚厚的床帘问顾大夫,“蓉儿说我病了。我从来没这样病过,我是不是会死?人若是死了,是一个什么感觉?”

      便听见帘子外面顾城深轻笑说:“我诊诊另一只手。”秦绛把手换了,听到顾城深一边诊治一边温声说话:“人吃五谷杂粮,自然都会生病。二小姐不过生了些小病,是不会死的。倘或好好吃药,也就好了,病好之后好好保养,还会长命百岁。”

      秦绛听他的声音温柔,登时把那心底的焦虑都去了,恍恍惚惚觉着顾大夫的声音可亲之极,倒像是在何处听到过一般,只是时光久远记不得了。

      她收回手时,便依恋地说道:“听了你的话,我觉得自己的病几乎就要好了。”可顾大夫却不再回话,只感觉他站起来,向外走去了。秦绛略一愣怔,忽而神游物外地胡思乱想,不一会儿就又睡去了。

      那边顾城深已经被婆子丫鬟请了去吃茶,他倒不喝,只是要来笔墨纸砚给秦绛写方子。蓉哥在一旁一眼不错的看着,大气也不喘,等他写完了方才忙问:“先生,我们姑娘这病……”

      顾城深笑道:“不妨事,小姐已经好转了,好好将养也就没事了。”蓉哥长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将药方收了,拿去给丫头们让她们熬药,顾城深淡淡嘱咐两句,快步走了,蓉哥又遣人去送。

      蓉哥转身回来看秦绛见她睡了,便蹑手蹑脚走开。谁知她刚走,秦绛就起来了,掀开帘子坐在床沿上发呆。

      她房里除了蓉哥,还有两个丫头贴身服侍,又有粗使丫头和婆子,加起来也有十人,可此刻她孤零零地坐了半晌仍是没人来管她。秦绛心中没这些计较,自然不理会。她回想着方才顾大夫的声音,又出了一回神。

      突然觉得肚子里咕噜噜的一阵轻响,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她捂住肚子,诧异地问:“这又是怎么了?”她忍不住吞了口水,方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饿了,便穿了鞋下地去找吃的。走出卧房,厅上的茶几上放着果品,秦绛闻见香甜便拿来尝一尝,果然好吃。吃了两个,虽然解了肚饿,却太甜腻又要喝水,四处找不到就走到了外边。

      出来便听到两个小丫鬟在廊下偷懒说着闲话,她本欲叫她们,却听到她们的话里提起自己,忍不住听。

      “大公子那边有太太还有那么多人照应,怎么就突然没了?真是可怜,大公子多好的人呢!”

      “说来也奇怪,大公子病重不治,偏偏这时候二姑娘就好了。”

      “怕不是姑娘克死了大公子。”

      “嘘……当心给人听见……不过姑娘倒真是命硬,明明病得那个样子,还挺了过来。倘或姑娘和大公子两个换一换该多好呢!”

      秦绛不愿再听,悄没声息地走了。她走回卧房去,因为心绪烦闷把手里才吃了的半个点心丢在地,趴在床上,喃喃道:“哥哥……死了?”作为转生的绛雪,她不算真正见过这个哥哥,不过她此刻也是货真价实的秦绛了,兄妹之情倒是真心而发。

      她此刻心里盘桓的都是哥哥待自己的好:从来得了好吃的、好玩的没有忘了她的时候;在家塾的时候也总是细心教自己诗文;婆子丫鬟有不好的地方总是他来替自己管辖;姊妹间偶有拌嘴,也是他作为大哥主持公道。总之一家合乐全靠秦云这个大哥维持,秦绛记起哥哥这些好处,泪如雨下。

      她正哭着,就听见外间蓉哥的骂声,“怎么回事,屋里一个人都不见?若是姑娘叫人怎么办?”

      隐约有一个小丫头回话,秦绛听见正是方才说闲话的一个:“蓉儿姐姐可错怪我们了,一直守着呢,这才刚出来一下。”蓉哥懒得理,端了药才往里走,看到地上扔的糕点又说道:“呦,这是谁偷吃?”两个丫头都说没有,蓉哥骂道,“闲了再与你们理会!”说着就进来了。

      “姑娘起来了!”蓉哥进卧房看到那般情景忙放下药,把趴在床上哭的秦绛扶起来,见她满脸的泪痕,给她擦拭着问:“怎么好端端哭起来,又难受了?”

      秦绛抽泣着一时不能答,蓉哥见她嘴角有些糕点沫子,不由得笑道:“感情方才是姑娘偷吃,能吃东西就是大好了!先把药吃了,我叫厨房给你做点儿正经吃食。”

      “我不吃。”秦绛哭着摇头,憋了半天才说出话来:“蓉、蓉哥儿,给……给我换衣裳,我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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