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从军记》想念江南

9、第9章

　　李姝摸清了这人的心思，心里便有了底，从容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这士兵便一改之前对她的不满态度，脸上漫起了笑意。

　　“不错不错……朱大山！”

　　他脸上笑盈盈的，转头唤了个黧黑的汉子过来，“你去，带着他去找毛师傅，试试他的真本事。”

　　“好嘞。”

　　李姝便站起身来，回头得意地对季大叔眨眨眼，跟着伙夫朱大山走了。

　　朱大山身材中等，黑红的脸透着一股憨劲儿，人很淳朴也很好说话，李姝跟着他走往伙房的路上，就从他嘴里套出了不少的话。

　　原来“面试”她的士兵名叫周夫，虽然面嫩，却在薛家军里待得有些年头了，来了这旗山之后刚升作伍长。军队规定是五人为一伍，伍长虽然是营里最小的官职，却大小管着五个兵，朱大山就是他手下的，只不过由于伙夫营缺人，他这一伍到现在还没招满。

　　李姝又询问了周夫的脾气秉性，知道他性格爽朗、并且十分护短，觉得若是能到他手下任职，应该也是不错的。

　　至于那位毛师傅，则是伙夫营里待得年头最久、手艺最好的厨子，另几位大师傅对他很是信服，就连薛将军也多次对他的厨艺赞叹……总之在朱大山看来，这位毛师傅便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李姝自然而然便代入了一位仙风道骨、做饭都极有韵致的神厨，谁知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个一身腱子肉、在一口大铁锅前忙碌不停的中年壮汉，李姝看到汗珠顺着他的脸慢慢滚落下来，仿佛那汗里都带着油脂，一时间愣住了。

　　额……这差距略大啊！

　　朱大山笑呵呵的，一句话把她叫回了神，“小兄弟，这位就是毛师傅了。”

　　李姝连忙抱拳，不伦不类的行了个揖礼，道了声“毛师傅好”。

　　“唔。”

　　毛师傅应了一声，继续着手下的动作，等把焯了一遍的野菜捞出来，又往锅里重新兑了一回水，并吩咐灶下的小兵继续小火烧，这才转过头，打量了李姝一眼。

　　毛师傅问朱大山道，“是周夫那小子叫你带来的？”

　　等朱大山应了声是，毛师傅才拿起颈上的布巾擦了擦汗，点点李姝道：“跟我来吧。”

　　李姝忙应是，跟在他后面往旁边的茅草屋走。

　　这一排茅草屋共五间，数量少，搭盖的也很敷衍，只是不漏雨而已。其中四间摆满了切菜做面的案板，另外一间则砌了两排灶，十来口小锅，想来是给将军们开小灶用的。

　　至于给将士们做饭用的大锅，由于体积大且所需的火焰旺，应该是怕烧了房子，全都搭建在了屋子外面。

　　毛师傅先把她带到砌了灶的屋子，指了其中一口锅对她说：“一会儿你就用这口锅做。”

　　李姝忙点点头，见这屋子里已经有六口锅开火了，旁边站着的兵大多跟她一样作难民打扮，便知道他们也是来应聘伙夫的了。

　　随后毛师傅又把她带到灶房旁边的屋子里，指着案板下的一个篮子说：“你就用这篮子里的东西，做一锅吃的出来，一会儿做好了到前头叫我。”

　　送走了毛师傅，李姝翻看了下篮子里的东西，篮子里大部分是常见的野菜，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小布包面粉了，李姝掂了掂，大概有两斤左右，做东西是足够了，只是要用这些有限的东西来展示自己留下来的价值，该做什么好呢？

　　她站在案板前，瞪着板子上的纹路仔细想了一会儿，又瞧瞧她身边还在忙碌的伙夫们一眼，心里大概有了方向。

　　李姝往盆里倒了一大半儿面粉，又问旁边的伙夫要了些温水，把盆里的面粉快速和成面块，等上头水光滑亮了，这才取了两根擀面杖来，狠劲压一下、折一下，再折再压……因这动作有些奇怪，引得灶房里的其余伙夫们都停了活计，站在那里看她动作。

　　李姝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不过她不确定会不会有时间限制，因此也不敢耽误，手下动作不停，不一会儿就把面块压匀了。

　　大夏天，气温本来就高，又是在伙房这样的地方，李姝刚刚做了一番大动作，此时已经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旁边一个汉子耐不住好奇，问她道：“小兄弟，你这做的啥东西？俺咋从来没见过……”

　　说完伸头瞧了一眼案板上的面块，微微摇头，回身跟他旁边的伙夫议论起来，其他的伙夫也都一脸好奇的看着他，显然也是一样的疑惑。

　　李姝正在擦着汗，听他这么问顿时有些诧异。这锅盔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前世还是陕地八大怪之一，几乎是闻名遐迩，怎么这些人却一副完全没见过的样子？

　　随后想到历史上不存在的大齐朝，在这里却统治了近两百年，李姝便释然了。或许是历史的不同导致了这些偏差，这样一想她又开心起来，因为她知道，这锅盔内酥外脆、越嚼越香，最关键的是耐储存，历史上许多军队都拿它当军粮，如果这个朝代真没出现过锅盔，那自己做出来了，岂不是有了让人另眼相看的资本？

　　李姝端着碗，一边往面上洒碱水一边答道：“这东西叫锅盔，是从我师傅手里传下来的，吃起来香的很，一会儿等大师傅检查过了，兄弟们可得帮我好好尝尝。”

　　说着又压起面来。旁边的伙夫见她性格爽朗好说话，都连连应声好，再加上听她提起师傅，以为这锅盔是不外传的绝学，就都自觉背过身不看了，只是有两个人的眼睛却不住斜着往她手里看，企图窥见些猫腻。

　　李姝倒是不怕被偷师，这东西最难掌握的还是水温和火候，她前世可是手把手学了好久才学会的，再者这东西很适合做军营里的干粮，能给薛家军做点好事，也算是报答这几日的好水好饭了。

　　不一会儿面块就揉匀了，李姝拿一块湿布盖上醒面，就不再管它，转而蹲下身子择野菜。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动静，却是毛师傅又带了人过来，李姝顾不得择野菜了，扭过身子往外看，等瞧见是季大叔半瘸着腿站在外面，连忙招手跟他打声招呼，心里也松口气。

　　季大叔之前就排在她后面，可是方才却一直没有动静传过来，李姝还以为是他“面试”时就落选了，这下子见他也进来了，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面块已经醒好擀成四块圆饼、野菜也准备好了，李姝顾不得跟季大叔细说，只略略打声招呼，就抱着面盆提着篮子去了隔壁。

　　半个时辰后，四个圆圆的锅盔就相继出炉了，除此之外李姝还做了一盘凉拌野菜、一碗野菜汤，锅盔是为了展示她的“力气”，两个小菜则是表现她的厨艺。

　　只是当这些东西放到毛师傅面前的时候，他却皱皱眉，一副下不了口的模样。

　　李姝递了筷子过去，“毛师傅，您尝尝。”

　　毛师傅没接筷子，而是指着那圆饼问：“这是什么？”

　　果不其然，跟那些伙夫一样，毛师傅这位可以媲美厨神的人物，竟然也没见过锅盔。

　　“锅盔。”

　　李姝忍下心里对这个朝代的好奇，应了一声，接着就把刚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毛师傅没回话，手中动作却快，撕下锅盔的一角，塞到嘴里慢慢咀嚼起来。李姝瞪大眼看着他的反应，见他嚼了一口之后，眼睛一亮，又连着塞了两口，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简简单单的锅盔，已经俘虏了这位大师傅了。

　　“不错！不错！”

　　毛师傅把手里的饼子吃完，连连点点头，道：“这个锅盔倒是个好东西，里头的水都炕出来了，多储存几日也没事，行军打仗带着倒是正好。”

　　这评价已经算是很高了，虽然只接触了一小会儿，李姝却知道毛师傅是个寡言少语的人，能让他一口气说出来这么多的好话，已经让李姝受宠若惊了。

　　锅盔容易饱腹，毛师傅吃完了小半块就停下了，接着就去吃菜喝汤，虽然调味料少，难得的李姝做出来的味道却不错，毛师傅已经认可了她，就对旁边几个老伙夫说道：“锅盔做的好，难得的是菜也调的不错，这下子咱们是找来一个帮手了。”

　　那几个老伙夫都是伙夫营的大师傅，刚忙完了今日的午饭，一听说有新兵做了一出新鲜玩意儿，就都吆喝着跑来看了。毛师傅对这几个老伙夫这样说，就是留下她的意思了。

　　李姝高兴地抱拳，笑道：“毛师傅过奖了，以后请您几位多指教。”

　　或许是因为锅盔的缘故，几位大师傅对她都是和颜悦色的，李姝心里的那点忐忑没了，对今后的伙夫生涯也产生了期待。

　　通过了考验后，李姝就被人叫走了，由朱大山带着熟悉一下伙夫营的环境、免得明日来上职时手忙脚乱。本来她还想着看一下季大叔那边的情况的，只是不好违背同袍们的好意，只能跟着朱大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