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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46章 ...

  •   薛牧见她满脸的好奇,想了想,也没什么好瞒的,当真慢慢说了起来。

      薛家根基浅薄,按朝中人的话说,祖上尽是些泥腿子,从薛父那一代开始才凭着军功慢慢爬到了上层。陆家却截然不同,乃是大齐有名的钟鸣鼎食之家,一姓两支,人称“南北陆”。新帝陆胄即是南陆一脉,以军功闻名,北陆则是真正的书香门第、门生故旧遍布前朝,又是赫赫有名的后族,实力不容小觑。

      所以,当泥腿子出身的薛父娶了北陆嫡枝嫡女陆氏之后,不知有多少人赞一句他好运道!因有泰王泰王妃从中牵线搭桥,薛陆两家更是关系融洽,薛父的出现恰恰好弥补了北陆军功不足的缺漏,可以说是相得益彰。

      忆起往年京师流传广泛的佳话,薛牧眼中一片讽刺。

      天造地设?佳偶天成?

      他母亲为薛父奉献了半辈子,最终还是抵不过权势的诱惑。

      见他目光寒凉,李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又被他握住了,继续道:“两家交好已久,直到我母亲妹妹死讯传开,我连夜出了薛家军大营,当着异母妹妹的面,亲手宰了那恶妇,她二人一死一疯,至于我父亲,若非有亲兵拦着,我又脱力太久,定也……”

      听到这里,李姝的手一下子握紧,把他带着凉意的手牢牢握在手里。

      薛母死时,他才不过十几岁,半大的孩子,却要面临这样残酷的事,李姝简直不敢想象,究竟是怎样的绝望和愤慨,才能让她亲手杀了那女人,还险些要弑父。

      “那你……”

      李姝抖了抖嘴唇,没由来后悔自己提起了这个话题,这样残忍的事,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想必也一直是他心里头的一块伤疤,而她却残忍的亲手把它揭开了。

      “那你……”李姝抖了抖,最终还是问道,“那你,是如何逃脱的?”

      彼时他无兵无权,尚且在薛家军里历练,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还险些要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在这个等级、伦理森严的时代,李姝简直可以想象他面临的困境和白眼了。

      “北陆在京师堪称一霸,那陆氏还有个在后宫做皇后的姐姐,满京师都是追杀令,当时我趁夜潜逃,几乎以为要逃不出去了,倒是陆胄收留了我一夜。”

      “陆胄?”李姝一愣,“现在……在京师称帝的那个陆胄?”

      “正是他。”薛牧点点头,面目沉沉,又陷入到回忆当中,“父亲被我斩掉一只手臂,薛家军群龙无首,泰王他知道薛家军对外人排斥的紧,因此当夜就进宫求了先帝,陈情厉害,最终给我讨来了这一命。”

      说到这里,薛牧嘴角漫上一丝嘲讽。

      北陆势力何其庞大,他杀了陆家嫡女,又伤了陆家实权在握的得意女婿,跟陆家早已是不共戴天之仇,仇恨岂是一纸圣旨可化解的。

      泰王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把双方捏在手里相互牵制,这些年没少玩类似的鬼把戏,以往他势力微薄抵不过北陆,时时被北陆欺侮,泰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人不被弄死就好,甚至纵容泰王妃对他行凶。等到他真的带领薛家军强大了,甚至陆家都要低他一头时,泰王因要仰仗他态度大变,只不过防备也越发重了。

      所谓搭救,所谓提携,不过是帝王心术罢了。

      竟是这样吗?

      李姝眉头皱了起来,双手攥紧了薛牧的衣襟,道:“将军,泰王这手亲情牌玩的实在是好,若是你当真反了投靠陆胄,只怕会走上陆胄的老路,被人骂作乱臣贼子。”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薛牧倒是诧异,这个女孩儿这样的冷静,竟是丝毫没被那个残忍的自己吓到吗?

      “你……你怕不怕我?我伤了父亲,还……”

      没等他说完,李姝立刻就摇摇头,右手抵住他的嘴唇,道:“种恶因得恶果,陆氏害死母亲妹妹时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至于父亲,负了你们母子却还要强压你们进京,一切杀戮都是因他的贪念而起,仅仅是断了一臂而已,你又有什么错?”

      薛牧听他这么说,最后一丝难以启齿终于消失了,这些埋在他心里的难堪没了,不由得搂紧了怀中人,道:“旁人看法我不在意,陆胄实力雄厚,泰王则完全是靠薛家军在苦撑,以往我囿于世俗不敢往前迈动一步,今日军师一提,才让我恍然大悟。自古都是成王败寇,管旁人如何说去,等我站在了顶峰,还有谁敢胡说八道。”

      李姝为他有这样的好心态骄傲,只是平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流言蜚语足以击溃一支军队的锐气,况且这事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听她这样说,薛牧脸上阴云散去,笑笑道:“怎么,莫非你有办法击溃这些流言?”

      李姝眼珠转了转,想到旗山里头那块偌大的屯田,眨眨眼问薛牧道:“将军,自来了渝州,莫非薛家军一直是自给自足,纯靠屯田过活?”

      薛牧一愣,还是详实说道:“将士们吃的军粮,一多半靠屯田,不够的便要从天王军那里找补了。”

      听到这个答案,李姝也着实诧异,她本来以为虽然有屯田,但泰王定然也会派人送军粮过来的,没料到竟是一毛不拔?

      薛牧道:“前朝基业大部分落入陆胄手中,泰王如今全靠着几个世家在苦苦支撑,其中陆家又是大头,有这个死对头在……”

      薛牧摇摇头,那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过,也不全是他一毛不拔,渝州距离江州路远,况且旗山这里本就讲究个偏僻,若是大刺刺运军粮进来,难免会直接暴露行踪。”

      说来说去,还是不愿意给军粮嘛。

      这是既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多大的脸,好歹也是称王的人,干出来这样的事,也不要怪他们翻脸了。

      她笑了笑,抬头看着薛牧道:“对于军队来说,最重要的一是武器而是军粮,整整半年的时间,泰王一个子儿都不想往外漏,这不是把薛家军往火坑里推吗?如今这渝州进退两难,军粮匮乏,将军不如往江州多要几回、让咱们将士好好吃个饱,若是泰王实在不给,咱们薛家军走投无路下投奔陆胄,倒也是顺理成章了。”

      至于怎么要,要多少,这就又是个技术活了,有军师在,想必定能想出个万全之策。

      薛牧一愣,随即笑笑道:“你这小脑瓜子,倒是灵活的很。”

      他与军师早上商议了许久,皆是从朝堂上入手,却没想这娇娃娃竟直切要害,要从军粮上威逼泰王。不过,这倒是个好提议——若是泰王不同意,正好给了他们借口,即便是他同意了,只要明面上这粮食到不了他们手里,也一样可以以此做借口来发难。

      想到这里,薛牧低头看向李姝,轻抚了抚她的软发。李姝不清楚,他对于江州的形势却是门清,以往军粮残次缺少的事也是时有发生,这次军粮若是往大了要,怕是不好要着呢。

      事情将要解决,薛牧心里畅快,不过看着小丫头呆鹅一样的表情,想到午前商议的结果,不由握住她的手,遗憾道:“只可惜,这样一来,当众公布你身份的事便又要推后了。”

      他言语中不无遗憾,若说他现在最迫切想做的事,反倒不是脱离泰王投靠陆胄这件,而是把她娶回家,做自己堂堂正正的夫人。

      “这有什么?”

      李姝本来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有关泰王的前前后后,见他这样忧愁感慨,不由笑出了声。良久,她才握住他的手道:“只要有你陪在身边,无论如何都是一样的,不论你承不承认,我都已经赖定你了,别人休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况且……除了我,难不成你还想找第二个?”

      “自然不会。”

      薛牧连忙摇头,他还想和李姝白头到老,生上一炕的孩子呢,哪会找别的女人来膈应她。

      李姝本来还在柔情的状态中,听他这么说,当即红透了脸,拳头打在了他胸口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却被他一下子握在了手里,顺着力道两人一同倒在了榻上,就这样相拥着休息在一起,不论她如何说,愣是不准备放开。

      直到太阳西斜,午后训练开始了,李姝才终于从魔爪中脱离,瞪眼送走了他之后,想想相拥着午睡那一幕,倒是与夫妻一般无二,倒是把她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如今大部分薛家军心腹都知道了李姝的身份,她在营中更加的畅通无阻,基本没什么约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况且由于薛牧的坚持,怕她日日跟着训练受苦,便提前跟新兵们打了招呼,言明她有更重要的事做,第一次当着士兵的面食言了。虽然这个“更重要的事”只不过是休息,可李姝实在无法拒绝他的贴心,终于不再跟着新兵们一起操练了,所以,每到这种半上午半下午的时候,都是李姝最闲的时光。

      索性也没什么事,李姝又拿了纸笔出来,准备把午时未完成的图纸重新画上一遍,完善些细节,也免得日后馕坑出差错时没个反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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