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从军记》想念江南

45、第45章

　　安排好了馕坑所用的东西，眼看着天色还早，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将军帐子里两人的谈话也不知结束没有，李姝想了想，挽起袖子找到毛师傅，说想给薛牧做一顿午饭。

　　李姝厨艺不错，况且她又是将军帐子里的人，对于薛牧的喜好定然也是熟悉的，毛师傅自然不会不同意，还专门辟了个小厨房出来，留给她自由发挥。

　　小厨房没旁人打扰，案子上面的食材却极为丰富，各种各样的野菜和野味都有，琳琅摆满了食案，李姝略略看了一遍，都是新鲜的，要做出一顿午饭来绰绰有余。

　　不过，看着这些食材，李姝一时之间却有些下不去手。

　　自入了薛家军，李姝做过大伙饭、也给将官们做过小灶，但说来有些不可思议，她竟从没有单独给薛牧做过饭，自然也不了解薛牧的口味。不过，窗外毛师傅和众位伙夫正热火朝天忙碌个不停，刚才她又对毛师傅保证的信誓旦旦，现在倒是不好去问了，瞥一眼面前的东西，李姝抿抿唇，觉得这样不是什么大事，索性也不去问了。

　　跟薛牧同桌而食不是一日两日，平日里吃什么喜欢什么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李姝拄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心里就有了主意。

　　全部东西都是亲力亲为，半个钟头后，惯例的五菜一汤就全都做好了。李姝取了食盒过来，跟着来取菜的卫兵们一起，把所有的午饭小心地将军大营抬。

　　两个地方距离不算近，几个当值的卫兵在前面抬着，李姝亦步亦趋在后面跟着，临近帐子时，前头突然窜出来一个黑影，把李姝着实吓了一跳，等几个抬食盒的士兵叫一句“薛小旗”，李姝才意识到面前站着的是薛青和薛怀刃。

　　不过几日不见，两人的态度就已是天差万别，薛怀刃依旧绷着一张脸，不过之前那种鄙夷和防备全都没了，转而被尊重取代，李姝料想着定是之前薛牧的劝诫起了作用，一时间心里头甜丝丝的，至于另一位薛青——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自从今早她女儿身的秘密曝光，薛青就再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此时拦住了李姝，明明有许多话想问，可见了她那双笑吟吟的眼睛、以及不自觉放柔了的动作，口吃的毛病就又犯了。

　　“我怎么了，薛青？”

　　李姝上前两步，瞥了几眼他依旧震惊呆滞的脸，心里恶趣味涌上来，故意道：“怎么半日不见，你就口吃成这样了？难不成是薛小旗对你做了什么？啧啧，要不要找军医来帮你看看……”

　　薛青依旧是震惊脸，口中“你”个不停，不明白之前还好哥儿好兄弟相称的人、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女人，还成了他们的将军夫人。薛怀刃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觉得丢人的紧，狠狠把他拽到身后，才对李姝淡淡说：“没事，将军还在帐子里等着，我等就不耽误您的功夫了……”

　　说完，拉着僵硬的薛青就走。

　　几个抬食盒的卫兵面面相觑，只觉得见了鬼了，明明不久前薛怀刃还对李姝横眉冷对、甚至当着众将士的面骂过她，怎么今天竟一下子变了态度，竟尊称起“您”来。

　　虽然搞不通，但薛怀刃这样一转变，反而让卫兵们对李姝忌惮起来，一个个全都收起轻视之意，后退几步，紧紧跟着她往帐子里走。

　　吴启早就走了，薛牧正一个人看着长案上的沙盘发呆，听到动静抬起头，见李姝亲自带着士兵们送饭进来，微微一愣，便笑道：“去了伙夫营？”

　　“是。”

　　卫兵们把食盒在桌旁放下，便被李姝打发出了营帐。她打开食盒，一样样把东西从里头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才笑着对薛牧说：“饿了吧？快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食盒刚一打开，扑鼻的饭菜香气便迎面过来，加之盘子突出的部分菜色鲜亮，薛牧倒是被勾出了馋虫，一听这话立刻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到桌边坐下。

　　“都是你做的？这是……”

　　看着桌子上的菜色，薛牧先是一愣，而后便看着李姝笑了，“你对我的口味……倒是了解的很。”

　　李姝看着薛牧脸上难得浮现出来的赧然之色，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她看了看桌子上摆着的糖醋鱼、咕咾肉和蜜.汁排骨，忍了几忍，最终扑哧一声笑了，趴在桌子上笑个不停。

　　以往没注意，方才做饭时仔细一想，李姝才忽然意识到薛牧的癖好。

　　别看他高高壮壮一个人，竟十分偏爱甜食，往常伙夫营所做的菜色中但凡有酸甜口味的，他几乎都能吃个一干二净。不过，许是顾忌着面子问题，大将军鲜少直接提出自己这一特殊口味，只偶尔可怜巴巴的扒着几样甜食吃，实在可怜又可爱。

　　薛牧被她笑的羞恼，将人一把揽过来，弄在怀里好好蹂.躏了一会儿，知道她笑到求饶了，这才放开了挠她笑穴的手。

　　李姝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脱离魔爪后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对面人笑吟吟道：“将军怕是委屈坏了吧，放心，以后姝儿定会时时半年开小灶，定能满足您的口腹之欲。”

　　被这样调侃，薛牧暗自嘀咕一句小丫头胆大，不过见她笑的两只眼睛冒出了水星，便也不忍心再闹她，两人你来我往说笑了几句，方才拿起筷子吃饭。

　　一餐用完，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卫兵进来收拾了残羹。李姝拿出纸笔，刚想着多写出几种军中可用的主粮，就被薛牧摆手召了过去。

　　薛牧面色沉重，已经没了方才说笑时开心的模样，李姝微微一愣，心里略微有些忐忑，不过还是放下纸笔，坐到了他身边。

　　薛牧把人抱在怀里，却好一会儿没说话。

　　“将军……”

　　仰躺在他怀里，更能清晰地看到薛牧的眉眼，那恣意张扬的脸上，此时分明染上了焦灼和不安。李姝心里一睹，不自觉便伸出手去，轻轻描摹了一遍他郎畅的剑眉、狭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一直那双紧紧抿着的薄唇。

　　唇上残余着温温的热度，几乎她刚抚上去，就被薛牧捉住了手，放在唇边细细吻着，头也跟着低下来，好看的眉眼间是一抹化不开的柔情，几乎将李姝溺毙在其中。

　　被他这样看着，李姝难得的不自在起来，微微撇开头，脸埋在他怀里，嗡嗡问道：“怎么了，将军莫非是碰到什么烦心事？”

　　明明她走之前还好好的，李姝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吴启说了什么，才让他这般愁肠百结。

　　薛牧自然能感觉到她的不安，将人抱紧了一些，才说：“今日跟军师畅谈一番，咱们薛家军要继续存活下去，恐怕要做出一些改变了。”

　　所谓的改变，应当不是小事，李姝搂紧了他的劲腰，道：“不论将军做什么，姝儿都会陪着您。”

　　不离不弃。

　　薛牧被她这话取悦，忍不住笑了笑，把人从怀里刨出来，点点她的鼻尖道：“不先问问我是什么事，嗯？”

　　李姝摇摇头，管他什么事，只要他先弃了她，她就一定会追随到底。

　　薛牧的目光顿时更加柔和，又抱着人默了好一会儿，才把今日他和吴启商量好的、想要脱离泰王转投陆胄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怀里人却半天没反应。薛牧愣了一下，正待要把她从怀里挖出来，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戏谑的眼睛。

　　“公主啊~”

　　李姝说起话来一波三折，嘴唇也无意识地嘟起，分明是吃醋了。

　　薛牧顿时哭笑不得，正待要说话，李姝就又问道：“也不知这金枝玉叶长什么样……哎，未婚妻哪！”

　　醋意横生的模样，弄得薛牧笑也不是、驳也不是，两人为此插科打诨了好一会儿，怀里的小醋精才算是放过他。

　　不过，经了这一闹，之前的踌躇和纠结也全都没了。到此时，薛牧哪还能不明白李姝是故意吃醋的，刚才那番话也不过是为着安自己的心吧。

　　“你放心。”薛牧笑了笑，手指摩挲着她的脸蛋，道：“哪怕她是天仙，我既然有了你，就绝不会再找第二个人。”

　　“我可不信！”

　　李姝换上一副笑脸，继续揶揄道：“将军是还没见过她，万一她真是个大美人，我可不放心让你跟她见面说话。离了泰王反倒正好，没人给你指婚安排未婚妻，那你就是我的了。”

　　说完，手上用力抱紧了他，倒真像是舍不得。

　　薛牧面上依旧笑着，心里却是一股暖流涌动，之前的忐忑、难以启齿，在她这番做派后全都没了——她毕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薛牧之前还担心她会鄙视自己大逆不道，会因他的叛逆之举跟自己生疏起来，没想到不仅没有，她反倒说出这样的话来宽慰自己的心。

　　“将军跟我说说之前的事吧！”

　　见他面色柔和下来，李姝从他怀里坐起身，认真看了薛牧一眼。

　　薛牧想要脱离泰王，这个决定实在是突然，李姝方才不是不惊讶，不过，他既然下了这个决定，李姝相信他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此也会无条件支持他。

　　只不过，他与泰王这对君臣相互防备，其中有多少是因为他功高震主、又有多少是因为他与陆家、泰王妃之间的龃龉，李姝实在是不确信。经了薛母的事，她早就对他的过去产生了好奇，只不过忧虑他想起痛苦的旧事，这才一直没提，如今见他坦坦荡荡提起朝廷那边的纠葛、没有半点的回避，应该是已经放下了，反倒又激起了她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