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从军记》想念江南

13、第13章

　　营帐里的床铺如同薛家军的兵士，格外的硬气，李姝这一夜却睡的很安稳。穿越以来就一直风餐露宿、席地而眠，现在总算有了床睡、有了帐子住，不必担心虫子半夜爬进耳朵，也不必忧虑早上露水打湿衣裳，这种简单的转变便让人觉得心安。

　　一梦黑甜，第二日是被季同叫起的。

　　季同边穿鞋子边同她说：“快起来，赶早去训练场操练，去晚了怕是要吃棍子。”

　　“操练？”

　　见李姝还迷迷糊糊的，季同提醒道：“今天咱们甲组是负责采摘的……可怜我这老腿儿，还没好全就要上蹿下跳……”

　　李姝一拍脑袋，从床铺上猛地坐起来，昨晚睡得太沉，她倒是把这个给忘了。

　　伙夫们也是要操练的，三个队每天负责的事情不同，操练的时间就也不一样：譬如负责打下手的队伍要赶早忙碌早饭，早起就不必去训练场，而他们负责采摘的时间灵活，就要跟其他兵营的人一样做训练了。所以就跟做活一样，操练的时间也是三天一个周期，时间一长想来就会习惯了。

　　她起的太急，把季同吓了一跳，拍拍她的背埋怨道：“吓，臭小子一惊一乍的，我这把老骨头差点叫你吓出毛病来……”

　　李姝讪讪地笑笑，也发觉自己反应大了些，所幸季同也只是随口说一句，两人简单收拾一通就匆匆出了营帐。

　　外面天才刚刚亮，各个营帐却都已经有了动静。伙夫营人数不多，在其中不算多显眼，此时帐子前零星十几个兵已经稀稀拉拉站好了，旁边的营帐里不时有人出来往这边跑，她和季同虽迟了，却还不是最晚的。李姝牢记下集合的时辰，赶紧带着季大叔找到位置站好，这才来得及跟同袍们打招呼。

　　周夫对俩人很热情，见到李姝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笑道：“嚯……没看出来，李兄弟居然生的这么俊！”

　　朱大山等人也都好奇转过头。行伍之人多是五大三粗，一个个晒得面目黧黑，许多人脸上破相都是有的，眼前这个白面后生却十分俊俏，跟昨日的脏兮兮完全不同，一身简单的军服竟也穿的飘逸俊朗，便都多看了几眼。

　　李姝挠挠头，心里忐忑着，正想着怎么打哈哈绕过去，周夫却已经看向季同了：“季老哥，昨天没来得及告诉你，你腿脚不方便，我已经跟队长说了，操练采摘这些你暂时就不必去了，先到营里打下手吧，等到腿脚利落了再跟我们一起行动就好。”

　　季同正求之不得呢，不过他这人虽懒散，却还记得祝衡的交代，谢过周夫后便对李姝喝道：“你第一次进营，凡事多听伍长的，不要私自行动坏了规矩，若叫我知道你不听话，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李姝见自己装扮没引起怀疑，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才有闲心计较“打断狗腿”四字。她瞥一眼季同的伤腿，虽懂他是故意说给周夫听的，还是忍不住抽抽嘴角。

　　周伍长看着李姝的囧样，笑着道：“你放心，我这伍长可不是白当的。”

　　季同走后不久，几十人便都来齐了。但赵队长对新兵的懒散却很看不惯，板着脸重申了一次规矩，直到士兵们保证下不为例，这才带着人去了校场。

　　两个校场一东一西，容纳下十万多人，早起操练的景象便十分壮观了，整齐划一的动作、高昂的“哼哈”声，有一种气吞山河的壮阔。

　　李姝操练的位置比较偏僻，算是训练场上的灰色地带，毕竟不是正经打仗的兵种。之所以会被拉来操练，一来是怕他们久在伙夫营里、忘了自己的兵丁身份，二来也是帮着他们强身健体，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遇到意外，多点活命的本事总归是不错的。

　　伙夫营训练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做什么动作、每个动作做多长时间都是固定的，直接由赵青带着操练即可。李姝站在人群里模仿着队长动作了一会儿，发现所谓的操练更多是为强身健体，看着有点像前世的广播体操，只不过比广播体操动作更为刚硬、所需力道也更大，有时候还要用上刚发下来的红缨枪。

　　总体来讲，这些动作尚且难不倒她，只是她力气小、操练时力道便不够，打出去的拳脚看起来软绵绵的，弄得赵青以为她是偷懒、狠盯了一会儿，后来见她是真的没力气，便只能嘱咐她以后跟着人多加训练、切记不可懈怠。

　　对此李姝是连连点头。她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军营里没有娇气的资本，只有把自己练的更壮、更强，才能活得长久。不过一想到以后自己可能会变成一个满身肌肉的女壮士，李姝就有点欲哭无泪，真是可惜了这一身好皮肤……

　　第一次操练，这一个时辰便有些难捱，李姝却觉得浑身通泰、虽然劳累些、头上也出了一层的汗，不过身上的血管似乎都被打通了，没了难民时的颓靡，更像是一个兵了。

　　其他士兵还在继续操练，薛家军只要不打仗、大军操练便是常态，伙夫们却要回去了，还有一大堆任务等着呢。

　　今日的活计不算累、却十分繁琐。大军在深山里驻扎了半年之久，不可能什么都靠着从外面运，一来羊肠小道和一线天的环境不允许，二来也容易暴露行踪。再者山谷里地方很大，溪流下游形成很大一片冲积平原，这都是肥田沃土，因此闲暇时候，将士们除了日常操练外，还会由将官带着开垦土地、种上粮食蔬果。粮食片大、不需要管的过于精细，几乎是整个军营按时管理，菜蔬却需要人时时照应着，这任务就放到了伙夫们头上。

　　李姝跟着众人走过昨日洗澡的河滩、又绕过一片密林，便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惊呆了：大片的稻谷、秧苗被屯在田畦里，长势竟然都不错，用一道道田埂隔着，有一小块地被单独圈出来种菜，因离水近，菜蔬全都水灵灵的……李姝知道山谷留有菜地，却不料薛家军的屯田竟然这样大，养活一大半士兵是足够了。

　　怪不得军营区看起来那么逼仄，原来山谷大部分地方都用来种这些了，况且那道树林好似屏障，严实的把这片地掩了过去，不仔细看还以为后头都是树林，若是没人带着，鲜少能找来这里。这薛将军真是个妙人，大多武将都很粗疏、更看不起这些农夫的活计，他却想出来这个法子，直接解决了军队的后顾之忧，日后便是出现意外被人堵在山谷里，也不愁没吃没喝了。

　　这样一想李姝又开心起来，挨饿的日子真不好受，她看着这些禾苗菜蔬亲切，做事时便争先恐后的。

　　伙夫营做事都是层层下放，赵队长把任务具体分发到伍便不管了，完不成就五个人都要受过。李姝做事积极，一下子便得到周夫三人的认可，四人边说边聊，等到下午去挖野菜时，李姝就把几人的境况都摸清楚了。

　　李姝背着布袋问：“周大哥，咱们平日挖野菜有固定的地方吗？还是走到哪就找到哪……”

　　人多吃的就多，一路上平地里的野菜几乎都挖尽了，留下来的只是些幼苗，他们四人这趟是要往东山上赶，想在那里碰碰运气。

　　周夫在前面带路，闻言摇头道：“没个定数。开始时还好，现在能看到的都挖得差不多了，只能每天上山找。营里人多，粮食要囤一些备着，就只能多从菜上下手了，等过阵子实在找不到了，将士们就要再次开山种菜了。”

　　种菜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还是在刚垦的地上，李姝疑惑道：“那怎么不留种子种呢？野菜好活，只要多留些种子，雨后洒在野地里，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出苗了吧……”

　　没等周夫回答，朱大山就先笑了，道：“李兄弟肯定是没种过地，野菜种子都轻，撒下去一阵风就不知道飘哪去了，再者野菜也讲究时令节气，现下天气热，菜苗长出来直接就抽薹了，根本没法吃……”

　　李姝这才知道是自己想当然了。

　　也对，这些士兵多是农家出身，种地都有自己的一套。反倒是她自己，根本没种过地，仅仅凭借前世的一些听闻便想改变当下的状况，只能是纸上谈兵了。

　　对此周夫不以为意，只当是这新兵想为军队分担。眼下更重要的是找到有野菜的地方，今日他们这一伍的任务不轻，要挖够两百斤才算完成，可是走了这一路，却连一布袋都没装满，眼看日头越来越低，周夫干脆吩咐四人分为两队行动，申时前不管找不找得到，都要回到此处集合。

　　几人都没意见，李姝便和朱大山一队，朝西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