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92、裂缝

　　蟾酥啧了一声，俯下身子拎起似乎已经晕过去的林志远，本想趁着那黑影的注意力被另外几个官兵吸引过去时悄悄溜走，怎料才刚后退半步就感到耳边风动，接着眼前一花，刚刚还处在十来米开外的怪物瞬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看起来不怎么害怕？”那黑影声音隆隆，仿若闷雷在耳畔响起。

　　“最多不过一死罢了，又有何惧？”蟾酥嘴上这么说，身子却又向后退了一步，与黑影拉开了些距离。

　　“这倒是实话。”听了他的话，那黑影像是感到有趣一般笑了起来，接着又突然语调一转：“那若是生不如死呢？”
　　他话音未落，那条比身子还长的尾巴便已夹杂着风声朝这边扫了过来。

　　可惜蟾酥早有准备，在那黑影动起来的同时便将拎在手中的林志远当做肉盾一般往前一推，自己则向后一个翻滚远远地避了开去。

　　眼看着那黑影就要击中林志远的身体，从旁边的树影中突然凭空窜出一个白色的身影，一把就将林志远拉到了一边，堪堪避过了那一击，于是那条水蛇般的尾巴便撞上了旁边一棵老树的枝干。

　　虽是如此，想象中应该出现的撞击声却并没有传来，那条尾巴只是像影子一般从树干上穿了过去，似乎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可是下一个瞬间，那树干被尾巴接触过的部分就如同被什么侵蚀了似的变得一片漆黑，随后仿佛承受不住树冠的重量，咔嚓一声断做两节倒了下来。

　　不过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显然都不在那棵倒下的老树上。

　　段梦顺着他们的目光回过头来，就见那只在幻境中已经见过好几次的白猫正站在一片漆黑的树影中，只是体型比平常要大上了好几倍，一眼看去竟像是一只雪白的猎豹，一双浅色的眸子正淡淡地望向对面的黑影，散发着冰冷的光辉。

　　之前那几个官兵在黑影出现时就已经吓破了胆，奈何迫于情势不敢动弹，如今见又冒出个妖怪，看架势似乎还要打起来，忙趁着他们对峙的当儿，转头便向着山下逃去，深怕会遭到殃及。

　　蟾酥看了看被白猫叼在嘴中没了动作的林志远，又看了看段成两截的老树，权衡了一番，似乎也认为此地不宜久留，只得嘁了一声，追着同伴们的脚步下山而去。

　　待那几个人的动静都听不见了，白猫才将口中的林志远轻轻放在了地上，开口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见猎物都已逃走，那黑影不满地咂了咂嘴：“当然和那些老鼠一样，循着恐惧的香味找过来的。”它一边说着扭头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段梦这才发现那里的黑暗似乎比其他地方还要深沉，像是通往另一个空间。

　　白猫显然也注意到了，微微皱起了眉头，那黑影却在打量了他一番后继续道：“生面孔啊.....新出生的妖怪？不过我好几百年前倒是见过一只和你类似的。”

　　它顿了顿，见白猫没有答话的意思，也懒得追问，只是甩了甩尾巴道：“你有办法将这门打开么，目前的充其量不过是条裂缝罢了，只能容我通过一个可笑的影子……”

　　那黑影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那裂缝走了几步。段梦在它的身子挪开之后才看见他原来站着的地方正静静地躺着一个官兵，应该就是刚刚黑影吞进去的那一位。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被黑影“吃”进去，只是在它身体里过了一遭。

　　虽是如此，看那人的样子多半应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白猫也看到了那人，眨了眨眼睛，缓缓挪过去用爪子将那人翻了过来，就见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已经没有了呼吸，从撕破的领口还能看到一个类似撕裂般的青紫痕迹，只是半点外伤也无，看起来分外诡异。

　　“你们吞吃人的灵魂？”白猫沉声问道。

　　“是啊。”黑影理所当然地答道：“久居黑暗之地改变了我们的生理构造，变得对灵魂更加敏锐，但是不管什么时候，人类的恐惧和绝望总能让我感到兴奋。”

　　它一边说着似是有些难耐一般用爪子蹭了蹭地面，再次道：“快来帮我一把，等我出来定不会亏待你。”

　　听了它的话，白猫犹豫了片刻，倒是顺着它的意思走了过去，身后缓缓浮现出九条雪白的蓬松尾巴。

　　只是他并没有如同黑影所说，将那所谓的门给扩大，反而突然发力，将那道缝隙缓缓地合了起来。

　　“你做什么！？”那黑影愣一下才反应过来，低吼了一声就朝着白猫扑了过去，奈何白猫早有准备，向它扭过头来，额间竟缓缓地睁开了第三只眼睛！

　　那眼睛莹白如玉，在睁开的瞬间便带出一阵耀眼的光芒，仿若一个微型的太阳，瞬间就驱散了阴冷的雾气，将周围一小片森林照得亮如白昼。

　　在这眼睛的瞪视下，那黑影别说是继续攻击，甚至连整个身子都开始渐渐消散，只得有些不甘心地吼道：“为什么？你我明明同为妖怪，为何要帮助那些人类？”

　　白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道：“乾坤有序，阴阳有道，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强留于此也毫无益处。”

　　“什么强留！那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世界！”那黑影叫嚣着，只剩一半的身子仍在兀自强撑：“你以为成为人类的看门狗他们就会放过你？你错了！人心才是这个世间最黑暗的东西，即使你这耀眼的光芒也无法驱散！”

　　白猫眨了眨眼睛，似乎并没有完全理解黑影的话，不过他也没有机会再问了，因为随着那道缝隙的关闭，那黑影就如同清晨的雾气一般缓缓地消散在周围的空气里，只留下一句模糊的话语回荡在耳畔。

　　“总有一天，我们会在黑暗之地再见……”

　　白猫合上了额上的眼睛，转身去查看林志远的伤势，周围又重新归于一片黑暗。

　　段梦从刚才白猫睁开额上的眼睛时就愣在了原地，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

　　虽说他早就从之前的幻境中得知那只白猫其实就是梦兽，然而亲眼看到他睁开额上的那只眼睛这还是头一回，在感到震撼之余不知为何竟还涌现出了一丝微妙的熟悉，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应该是这个样子一般。

　　只见那白猫用法术帮林志远身上的伤口止了血，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已经昏迷的林志远驮在背上，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此时天色虽然依旧十分阴沉，但少了那层不祥的雾气，周围的一切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有寒风卷起枝头枯黄的叶子飘向看不见星星的夜空，偶尔甚至还能听见一两声短暂的鸟鸣。

　　白猫带着林志远穿过山间那片无人居住的废墟，顺着小路回到了南柯庙中，将他靠着中央的石碑放了下来。

　　尹玖似乎不在，厅内只有靠墙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的二十余坛香梦引。

　　白猫晃了晃脑袋，身形又重新缩回了普通猫咪的大小。

　　他盯着林志远看了一会儿，在确定他已经在法术的作用下脱离了生命危险后起身绕着石碑走了一圈，对已经酿好的香梦引进行二次加工，并将多出来的几坛悄悄地藏到了后院中。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回到林志远身边，见他仍没有转醒的迹象，有些焦急地在旁边来回走了两轮，犹豫了片刻，转身趁着夜色出了庙门。

　　就这样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在天快要亮起来的时候，那白猫又急急地从外面窜了回来，将口中叼着的什么东西放在林志远身边，随后尾巴一甩，身形便消失在了周围的空气中。

　　段梦凑过去看了一眼，见那原是一块看起来十分眼熟的梨花玉佩，就听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喂！等等！”
　　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身影紧跟着白猫踏进庙来，正是林梦远！

　　他在门口停留了片刻，待眼睛适应了室内的黑暗后才发现在庙中央的石碑边正一动不动地靠着个人影，被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两步，这才看清那人的面容和满身的血迹，禁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哥！！”

　　他两三步抢上前去，俯下身子，在探到林志远微弱但还算规律的呼吸后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又像是想要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一般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一个哆嗦后终于如释重负地露出一个笑容，跪在石碑前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

　　“感谢大仙显灵，今日仓促前来无以为报，他日定将携重礼以还愿！”
　　说罢，林梦远又回过身来，仔细检查了一番林志远身上的伤口，发现他的小腿上竟还插着一把小刀，有些心疼地皱起了眉头，在确定没有伤及要害后小心翼翼地将刀拔了出来，刚准备找点什么来帮他清洗，就听从小庙的后门处传来一声厉喝。

　　“你在干什么！”

　　接着一道寒光便擦着林梦远的胳膊飞了过去，砰地一声闷响，钉在了身后的木门上，原来是一把小刀。

　　林梦远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得后退了好几步，猛地抬起头来，就见有一男一女从后门走了进来。

　　正是王氏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