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91、进山

　　“哥！？”赶到楼梯口的王小文在看到楼下的情景后轻呼了一声，慌乱了一瞬，随后转身便从角落放杂物的柜子最下层抽出了王武以前惯用的小刀，看那架势，似是想立即下楼帮助王武，却在即将踏下第一节台阶时被林志远拉住了胳膊。

　　“等等！”林志远压低了声音，看了眼王小文手中的小刀，皱眉问道：“有胜算么？”

　　王小文愣了愣，有些焦急地咬了咬下唇：“那也总不能让哥一个人在下面吧！”

　　林志远眨了眨眼，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等等，我有一个办法！你跟我来。”

　　他带着王小文从里屋的暗道下到了一楼的厨房，从架子上取下了一罐香油，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且把水缸里的水舀出来泼在地上。”

　　此时王武已在外面一门之隔的柜台附近与人缠斗起来，乒乒乓乓的声音隔着薄薄的门扇不断传来。王小文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选择相信林志远，点了点头拿起了舀子。

　　于是林志远便从后门走了出去，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绕到了酒馆另一侧的窗边，趁着屋内的人打作一团无人注意这边，将手中的香油尽数顺着半开的窗扇倒了进去。

　　待他回到后厨，王小文已经将地面全部打湿。两人又拎了桶水回到二楼，如法炮制，将通往二楼的楼梯也打湿了。

　　做完这一切，林志远从刚刚王小文摸出小刀的柜子中翻出一把木制的弹弓来，和着几颗他先前从院子中捡来的小石块一起塞到了王小文手中。

　　“我记得你玩这个特别拿手，从楼梯的边缘能打倒桌上的油灯么？”

　　王小文蹲在楼梯拐角的阴影中，探头朝那边看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林志远的意图，压低声音惊道：“你要把这儿给烧了？！”

　　“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能暂时逼退那些人了。”林志远捏紧了拳头，沉声解释道：“店子没了还可以再开，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趁乱把王武救出来。”

　　眼看着楼下的王武已经落在了下风，没时间再来细细考虑了，王小文攥着手中的弹弓，咬紧了牙关，一松手就将一颗小石子嗖地一声弹了出去。紧接着下一个瞬间，那油灯便伴随着一声脆响倒了下来，掉到地上滚了两圈，成功点燃了林志远泼进店内的香油，整个一楼不一会儿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林志远让王小文赶紧简单地整理一下行装，自己则趁着那伙官兵因为大火被迫退出的时候，飞快地下楼将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王武拖了上来，三人趁着夜色从后门溜出，向着山中逃去。

　　可惜那群官兵也并非傻子，不一会儿便发现了他们的行踪，随后紧紧地追了上来。

　　林志远见三人逃走无望，索性将王小文和已经昏迷的王武藏进茂密的树丛中，接着装作背着一个人的样子，吸引着那群追兵朝着另一个方向逃去。

　　他虽不会功夫，好在思维灵活极为聪颖，加之之前为了寻找酿酒的辅料也曾进过好几次山，对如何在没有路的山林间穿行还算是有些心得，于是一路连躲带逃的也撑了好些时辰。

　　奈何身后那群追兵像是闻到了腥味的豺狼，一直紧追不放，而且林志远也在之前的逃亡中受了些伤，渐渐体力不支，最后终于被堵在了一片山谷间的空地上。

　　此时天色暗得厉害，山谷间浮动着一层薄雾，看上去似乎是要下雪了。

　　一个官兵走上前来，一把将林志远身后挂着的，已经破破烂烂的树枝和斗篷扯了下来，骂了句脏话：“狗日的，让那小娘们跑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走上前来的蟾酥一脚踹了开去，骂道：“你就记得娘们，也不看看你们他妈的到底追了个什么东西！”

　　说罢他一把抓住趴在地上的林志远的肩膀，将他翻了过来，接着一兜冰凉的河水泼在他脸上，冲掉了他之前在山中逃蹿时抹上的满脸泥土，露出了原本的样貌。

　　“怎么会是他？”
　　“他不应该已经死了么？”
　　“难道他一直都被藏在那小酒馆里？”

　　旁边那几个官差有些惊讶地窃窃私语着，蟾酥却是颇感兴趣地蹲了下来，直视着林志远道：“我还道是他杀了你，然后为了之后过日子挣钱方便所以顺手偷走了林家的配方，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个满脑子只有妹妹，连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的冷血家伙竟然还有手下留情的一天。”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中的小刀抬起了林志远的下巴：“说罢，你们之间进行了什么交易？或者......”蟾酥顿了顿，看向林志远因为寒冷和疼痛紧皱着眉头，却倔强地不肯发出声音的样子，揶揄道：“或者你们俩其实是那种关系？”

　　林志远冷笑了一声，压根不屑于回答，蟾酥却把这当做了默认的信号，有些夸张地呕了一声道：“真是恶心！藜芦怎么就看上那种东西。”

　　“当然是...因为...你连‘那种东西’也不如......”
　　这一次林志远没有选择沉默，而是咬牙冷冷从牙齿缝里答道。

　　没想到他还有精力反驳，蟾酥挑了挑眉，二话不说直接一拳揍在了他的肚子上，直打得他闷哼了一声，吐出口血来，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蜷缩在一起。

　　“老大，要不咱们把他阉了吧，反正他也用不上那玩意儿。”
　　“你怎么知道，万一他是上面的那个呢？”

　　周围有几个人不怀好意地提议着，蟾酥有些懒洋洋地回过头去：“先不急，既是金屋藏娇的宝贝，那家伙一定会找过来的，到时候咱们再来个‘一刀二鸟’。”

　　“哈哈哈！”
　　旁边的人一阵哄笑，却不想林志远趁着他们放松警惕地当儿，翻身一脚就将蹲在面前的蟾酥踹了个屁股蹲儿，随后爬起来转身便向着身后的山林奔去。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窜进一片漆黑的灌木丛，就被一个赶上前来的官兵轻轻松松一脚踢倒在了地上，压到了之前肩膀上的伤口，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这家伙竟然还没放弃。”那人一脚踩在林志远背上，回头看向身后爬起来的蟾酥，道：“老大，你看天也快黑了，要不干脆把他绑......啊啊！”
　　他的还没说完，身子突然向后一仰，接着嗖地一声就摔进了身后的灌木丛中，只留下一声短暂而惊恐的哀嚎，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拖进去了一般。

　　四周的雾气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浓郁了起来，空气里弥漫起一股紧张的气氛。

　　林志远一直趴在地上，并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踩在背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也来不及多想，咬牙爬起来就想继续逃命，却被蟾酥突然掷出的小刀击中了小腿，身子一歪，勉强抓住了身边横伸出的树枝才没有再次摔下去。

　　此时蟾酥已经上前两步走到了他身边，一手揪住林志远的后衣领防止他逃跑，一边不耐烦地冲着阴森的灌木丛中喊道：“喂！宋长庚，你什么情况？”

　　一片寂静，没有回音。

　　“那家伙不会摔晕过去了吧？”有人凑上前来，用剑鞘扫了扫面前的灌木：“长庚？起床撒尿啦！”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有什么黑漆漆的东西突然从树丛间窜了出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脖子，将他也拖了进去，不一会就没有了动静。

　　这一次，段梦倒是看清楚了。
　　那根本就是一只扭曲的爪子，上面缠绕着一层厚重的黑色烟雾，透露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是梦魇。

　　他心底咯噔一下，就见剩下几人也走了上来，警惕地拔出剑来问道：“什么情况，有山猫？”

　　蟾酥则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安静，随后抽出身上的软剑，两三下就将那片灌木砍得七零八落，却只见宋长庚一动不动地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另一人不知所踪。

　　见他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致命伤口，几人骂骂咧咧地走上前去想要看看情况，怎料林志远突然再次发力，舍了上身的马甲从蟾酥的钳制中挣脱了出来，然后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阴暗的树丛中。

　　“他娘的，这小子真他妈难搞！”蟾酥一把将手中脏兮兮的马甲扔在地上，道：“都别看了！给老子追！这次非打断他的腿！”

　　那几个官兵犹豫了几秒，留下一人查看倒在地上的宋长庚，其他人都跟着蟾酥朝着林志远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此时的天色已经愈发黑了下来，林间更是处处都透着诡异不祥的气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透过黑暗，蠢蠢欲动地望着这边的世界。

　　不过林志远此时几乎只靠一股本能的求生欲望撑着，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只管深一脚浅一脚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让跟在他身后的段梦狠狠地捏了一把冷汗。

　　即使这样，他也不过逃了一小会儿就被点燃了火折子的蟾酥追了上来。段梦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官兵似乎又少了两个，也不知是不是掉了队。

　　“老子今天看你还往哪里跑！”蟾酥一把将本就摇摇欲坠的林志远推倒在地上，正欲挑断他的脚筋，却又突然皱紧眉头猛地看向了身边的树丛，高声道：“谁？”

　　段梦一个激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真看见有一个身影从林中的空隙间一闪而过，消失在黑暗中，一瞥之下竟有些像是云叔。

　　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去细究了，因为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从另一个方向冒了出来，一口就将一个愣在原地的官兵吞了下去。

　　段梦微微睁大了眼睛，只觉得那黑影看起来格外眼熟，与他前段时日在公交车上遇到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眼前的这只看起来似乎更缥缈些，好像并没有实体，仅由一股黑暗凝聚而成。

　　“妖...妖怪啊啊啊！！”
　　那几个官兵被吓得连连后退，其中有一个甚至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对...就是这样...恐惧...绝望...”
　　那黑影似乎对他们的反应非常满意，一边低沉地嘟囔着，一边向他们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