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78、虚惊

　　“尹玖！不要！”

　　段梦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像是想要推开某人一般伸手在面前的空气中狠狠划过。

　　随着他的动作，一道白光嗖地从他掌心弹出，划过一道弧线，在割断了窗帘，撞倒了窗边的花瓶后消散在空气中。
　　那花瓶沿着桌沿咕噜噜滚了两圈，掉到地上摔得粉碎，瓶中的水淌了一地，濡湿了床边的地毯。

　　段梦被那“啪”的一声脆响惊得一个哆嗦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仍坐在小旅馆柔软的床铺上。
　　——房门关得好好的，屋子里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其他人，他的胸口有些急促地起伏着，没有可怖的大洞，没有黑色的火焰，也没有诡异的液体。

　　只有寒风透过窗户的缝隙扬起了只剩下半截的窗帘，让段梦看清了窗外的一片夜色。

　　已经是晚上了。

　　看样子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睡了过去，而刚刚那一切只是一个噩梦。

　　他有些乏力般向后一仰，重新倒在了床上，感觉心脏仍在胸腔里跳得飞快。

　　在刚刚的梦里，他似乎是被自己杀掉，又被尹玖救了回来。

　　段梦皱紧了眉头，想要回忆起更多细节，无奈这梦境就像是初春的柳絮，被风一吹就散，从他醒来到现在不过两三分钟光景，在他脑海中却已只剩下几块零碎模糊的片段，令人心生懊恼又无可奈何。

　　段梦翻了个身，视线掠过地上碎裂的花瓶，这才想起他刚刚似乎在无意间又一次发出了之前那种白色的光波，像是某种气功或是法术一般。

　　他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松开了紧握成拳的左手。
　　之前在睡着时他一直紧紧攥着脖子上的那颗珠子，到现在都已经被他捂得带上了些淡淡的温度。

　　段梦盯着这珠子看了半晌，只感觉它在这一片黑暗的房间里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仿佛一只藏在暗处的独眼怪兽，正无声地注视着段梦的一举一动。

　　这让段梦禁不住想到了白天白羽提到的妖怪——梦兽。

　　据说那妖怪额上还生有一眼，那它看到的世界与普通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这样想着，段梦有些好奇地抬起手来，将珠子按在了自己的额上。

　　那一瞬间，段梦的视线闪动了两下，面前的景象仿佛变成了半透明的图层，从古代的房屋到现代的高楼，重重叠叠地覆盖在他的视野中，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

　　不过那怪异的景象仅一眨眼就恢复了常态，接着一股奇妙的温暖中带着些酥麻的感觉便顺着他额头的皮肤蔓延开来，一直扩散到四肢百骸。

　　这感觉与段梦第一次发出奇怪法术时的感觉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强烈，让他情不自禁地轻轻抬起另一只手举到面前，不过思绪微动，就在掌心凝出了一团白色的光球，像是云雾般不断变化着，最后化为一朵梨花，缓缓地落在他的手心。

　　可惜这景象也没能持续多久，段梦甚至还处在惊愕间没来得及仔细研究，那梨花便如同凋谢一般缓缓消散在了空气中。

　　他有些不甘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然而同样的景象并没有再次出现，他的手心只是像燃油即将用尽的打火机一般冒出了几点白色的火花，接着便烟熄火息地沉寂了下去。

　　他不死心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换了几个动作，可结果仍没有什么变化，只得垂下了举得已经有些酸麻的手臂，将贴在额头上的珠子拿了下来。

　　这又是个什么原理？
　　使用之前请先蓄满力？

　　段梦盯着那看起来和普通玻璃球差不了多少的珠子，在心底默默吐槽着叹了口气，索性站起身来将地上一片狼藉的花瓶碎片清理到了一边。

　　就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这珠子似乎带有一些奇异的力量，不仅能消灭梦魇，还能让段梦看到被梦魇附身的人真实的过去，而且这些过去间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仿佛在冥冥之中想要指引着他从中找到些什么。

　　这看起来像是件好事，或许能让他想起那件没做完的事情也未可知。
　　不过，凡是被这珠子消灭了梦魇的人，结果似乎都不太妙，所以段梦也不敢确定这珠子到底是正是邪。

　　他思考了良久，最后决定先弄清沈清悠现在的状况，再做打算。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段梦便整装出了门。

　　他在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上手机，自然也就没有了沈清悠的联系方式，好在他听说林氏集团的办公地点正好迁到了银河大厦，便决定去那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从林志远那里打听到她的消息。

　　可是天不遂人愿，段梦甚至还没有迈进银河大厦的一楼大厅就被保安拦在了外面。

　　“找我们林总？有预约么？有预约就出示证件，没预约的统统不许进入！”保安皱着眉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段梦，粗声道。

　　“啊，我只是……”
　　段梦愣了一下，赶忙开口想要说明来意，却被无情地打断了。

　　“我们这里没有特例，好了不要站在这里影响员工正常上下班。”
　　他说完这句便毫不客气地关上了保安室的小窗，看样子不打算再继续搭理他。

　　段梦有些茫然地看着紧闭的员工通道，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恼了这位保安大哥，却也只能无奈转身缓缓离去。

　　他来的时候由于有些匆忙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如今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似乎有不少可疑人物在附近徘徊着。

　　他们看似随意地在四周走动，实则密切地注视着银河大厦的大门，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一般。
　　段梦甚至看到好几个人手中还拎着相机。

　　他有些疑惑地在对面找了家小茶馆坐了下来，本想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注意力却被旁边两个喝茶谈天的大爷吸引了过去。

　　“老李啊，你知道这些人都是来干啥的么？”

　　“这都不知道，你也太孤陋寡闻了。”

　　“这两天我老婆的亲戚来了，我这不是都在家里陪她们打牌么......”

　　那二人喝着茶，互相调侃了几句，被称作老李的老头神秘兮兮地开了腔。
　　“我说，那冬眠症你总该听说过吧。”

　　“那是当然，闹得人心惶惶的。”

　　“就是说嘛。然后最近好多人都在说，那怪病的起因就是对面林氏集团大半年前出的新酒南柯！”

　　“还有这事？”

　　“是啊！”老李压低了声音用下巴点了点对面在银河大厦旁晃来晃去的人们：“喏，他们不都是来堵那年轻的林总的嘛，这随便撬出来一点消息都可以上个大头条啊。”

　　听到这里，段梦想起前段时间在电视上看到的关于南柯酒被爆其成分会引发冬眠症的小道新闻，这才恍然大悟。

　　——感情刚刚的保安大哥应该是把他也当成那些循着消息而来的记者了，所以才如此不耐。

　　可是照现在这情况，他想要见到林志远，岂不是更加困难？

　　段梦有些苦恼地皱紧了眉头，就听旁边的大爷继续聊道：“我听说那酒之前卖得挺好的，在年轻人中间也很流行，这突然就说是怪病的起因，有依据么？”

　　“说起这事，那还真是有些奇怪。一开始是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流言，说这酒的名字不吉利，听着就有种醉生梦死的感觉，不过大家也没有在意，只当是哪家同行嫉妒对家酿出了好酒故意抨击，可后来事情渐渐就有些变了味。”

　　老李喝了口茶，咂了咂嘴继续道：“有不少喝过这酒的人啊，都说自己曾梦见极乐，有些极端的甚至不愿醒来，只想抱着酒瓶昏睡终日，却没想到发展到最后竟变得想醒也醒不过来，一天少说也要睡上十几个时辰，就是给他几耳光或是拿着铜锣在耳边敲打也无动于衷，那些人这才开始恐慌起来。”

　　“而且据说啊，那些所谓极乐的梦境，在饮酒者开始变得很难自主醒来之后，就会变成极端恐怖的噩梦，让人如坠地狱，想不害怕都难啊！”

　　听老李添油加醋地说完，旁边那老头打了个哆嗦，也顾不上细细品味，只拿起手中的茶杯便一饮而尽：“还好我自从前几年肝被查出不太好了之后就没怎么喝酒了，还是茶好啊，养生！”

　　他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有些疑惑地问道：“说起来那酒里该不会是加了什么致幻的东西吧，像是毒品之类的，那可真是缺了大德了。”

　　老李却摇了摇头：“之前也有人想法和你一样，不过有人拿这酒化验了，里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成分。”

　　“早说嘛，既然化验了，那酒的嫌疑不该洗清了么？那些人为什么还围在这？”

　　“这你就不懂了，越是像这样看上去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实际上就越是可疑。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老李说着，高深莫测地捧起了茶杯。

　　段梦眨了眨眼。
　　除了噩梦的部分，其他关于这酒的传言和他之前在幻境中听说的香梦引未免也太过相似了，若不是此刻他正稳稳地捧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清茶，他几乎都要因为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进入了幻境。

　　不过那幻境中的香梦引能使人一夜美梦是因为白猫在其中添加了法术，可这南柯酒带来的异状又是为何而起呢？

　　段梦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了尹玖的身影。
　　说起来，这酒的名字还是他给起的呢。

　　这厢段梦正沉思着，那厢老头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只见老李捧着茶杯，身子向前倾了倾：“你别说，就他们这一通深挖啊，还真挖出件奇怪的事情。”

　　“嗯？”

　　“他们林氏集团旗下酒厂，就是生产这南柯酒的酒厂的负责人，据说还是那位林家大少爷的未婚妻，在新酒发布的当天就因为饮酒醉倒了，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那岂不是……”

　　“对啊！就是冬眠症！林氏集团本来还想将这件事压下来，对外宣称她是因为身体不适无法上班，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什么！？”

　　虽说之前就做了些心理准备，但是在真的听说了这最坏的结果后，段梦还是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