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77、疑惑

　　段梦微微皱起了眉头。

　　白羽的话似乎与他所知道的事实产生了偏差。
　　这与上次张工头变成魇后发生的事情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虽说之前从幻境中醒来不见王武身影时，段梦心底就已经隐约猜到一二，但如今陡然听到王武早已死亡的消息，却仍是无法立刻相信。

　　“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先走了。”
　　他随口向白羽扯了个理由，不等她回答，就转身快步顺着走廊回到了楼梯间，随后一口气爬到了烧伤科。

　　刚一出门，就见一个眼熟的小护士迎面走来。

　　之前段梦因为到火场救人受伤住院的那次，正是这位小护士帮他换的药，他甚至清楚地记得出院那天她还扭扭捏捏地来找自己问过尹玖的联系方式。

　　“你好。”
　　段梦上前两步拦住了小护士的去路，小护士抬起头来，愣了愣，随后露出一个笑容，显然是认出了他来。

　　“是你呀，怎么了？”她停下脚步问道。

　　段梦稍稍舒了口气，尽量显得随意地问道：“还记得半年前遭遇火灾的那对兄妹么？”

　　小护士了然地点了点头：“你是来打听那小姑娘后来怎么样了吧？”
　　她说着叹了口气：“她后来被检查出是患了冬眠症，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呢。”

　　“那她哥哥呢？”

　　“哥哥？”小护士有些奇怪地看了段梦一眼：“他在爆炸的瞬间护住了妹妹，二人一起摔出窗外，导致全身大面积严重烧伤加上多处骨折造成的内出血，所以没能抢救过来。你忘了？”

　　段梦怔了怔，这剧情听起来似乎相当熟悉，不正是他在护住王小文后发生的事情么？
　　那么他如今在这段过去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段梦皱紧了眉头，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我当时有没有受伤？”

　　“你当时不是在店外联系消防队和救护车么？”小护士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甚至还向后退了半步，又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些不太严重的烧伤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有些紧张地朝段梦身后张望了一阵：“那个黑头发的小哥呢，没和你一起来？”

　　段梦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激动了些，在不知不觉间几乎都将那小护士逼到了墙边，忙深吸一口气后退了两步，低声道了句“谢谢”，随后转身逃也似的下了楼。

　　离开医院后，段梦有些神情恍惚地走在大街上。

　　他这一次来医院本是想借着冬眠症来找寻梦魇相关的秘密，没想到却机缘巧合地发现了不少之前不曾了解的事情。

　　就他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王武应该和张工头一般，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的魇化成的。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甚至连段梦自己的过去都因此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段梦晃了晃还有些眩晕的脑袋，回头看了眼市医院的方向，想到自己当初浑身扎满绷带躺在病床上只能靠尹玖照顾的日子，简直如同梦境一般。不，照现在的情况，那段时光根本不曾存在，本就只是梦境。

　　他微微皱起眉头，从中发现一丝倪端。

　　竹一道长曾说过，回忆往往是主观且容易被篡改的，那么事到如今，被篡改的到底是他的记忆，还是她们的呢？

　　按照正常情况，修改少数人的记忆肯定是更加容易，可让段梦误以为自己曾经不顾危险从火场中救出一个小姑娘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如果说被篡改的是多数人的记忆，那么这原因就可以说是昭然若揭了。
　　——因为段梦撞破了他们身为魇的秘密，让他们回忆起了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这就好像是有读者在一段精心策划好的剧情中发现了一个无法自圆其说的漏洞，导致作者不得不去修改之前的剧情来弥补，以免造成整个世界线的崩坏。

　　可是这躲藏在幕后的“作者”又会是谁呢？

　　段梦环视了一下四周，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现在也可能正存在于某人精心编织的虚假故事中而毫不知情。

　　他停下脚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回了居住的小区，正站在自家的单元楼前。

　　别多想了，快回去吧，尹玖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有那么一瞬间，段梦仿佛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

　　他犹豫了半晌，有些茫然地向前迈了一步，就在即将跨入单元楼大门的那一瞬间，旁边的灌木丛中陡然传来一阵窸窣声，猛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段梦回过头，刚好看见云叔家的白猫从灌木中探出头来，一双浅色的眸子冷冷地看向自己，神情倒是像极了幻境中见过的那只猫妖。

　　他心底一凛，正想走过去，那猫却又突然弓起脊背，一转身“嗖”地钻回了树丛间。

　　“等等！”
　　段梦想也不想就朝着那边追了过去，可等他一路寻到小区的入口也没有看到半只猫的影子，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过经此一打搅，段梦倒也冷静了下来。

　　虽说事到如今他仍不认为尹玖会伤害自己，但他也清楚地预感到一旦回家便再也没有机会找到真相，这是他绝不愿发生的。

　　想到这里，段梦转身走出小区，决定先在北风路上找间小旅馆凑合两天再做打算。

　　一阵寒风夹杂着些许刺骨的凉意从路口刮过，卷起枝头几片枯黄的树叶，在半空中打了个旋，接着无力地坠向大地。

　　随着那几片枯叶一起无声落地的，还有一个黑衣男子。
　　没有人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小区门口那棵老树茂密的枝杈间的。

　　尹玖抱着怀中陷入沉睡的白猫，站在老树的阴影中，神情复杂地看着段梦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仿若自言自语般低声道：“我是不会让真相找到你的。”

　　******

　　倒在旅店的床上，段梦将这大半年来发生的怪事重新梳理了一遍，很快又发现了一件他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从搬家到现在，段梦一共经历了四次被竹一称为真实的幻境。

　　每一次进入幻境的契机都是他用挂在脖子上的珠子接触了附在那些人身上的梦魇，而那些被他无意间除去梦魇的人——
　　王小文、沈清悠、张子冲、王武。

　　除了王武因为本身就是魇所以消失了以外，其他三人都毫无例外地在段梦从幻境中醒来时晕了过去，而且其中两人在今早被证实从那以后便患上了急性冬眠症，再也没有醒来，沈清悠也在那次酒会之后就未与他有过联系。

　　该不会是她也患上了冬眠症吧......

　　段梦心下一阵凛然。

　　若说这一切只是巧合，未免也太牵强了些。可他分明只是除去了附在他们身上的梦魇，照理说应该是好事才对，又为何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莫非......是那颗珠子有问题

　　这样想着，段梦便顺手将挂在他脖颈间的项链抽了出来。

　　只见那珠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中间的黑色细纹似乎比之前又扩大了些许，看起来愈发像是某种兽类的眼睛，冷冷清清地向他看过来。

　　段梦与它对视了片刻，莫名地泛起一阵困意，才想起自己好像昨天一整晚都没有休息。

　　说起来，他从出生起就带着这珠子，若是它会引发冬眠症，那他此刻怕不是活在梦里。

　　段梦有些自嘲般地摇了摇头，刚想将手中的珠子塞回衣领内，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谁？”他从床上坐起身来问道。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人答话。

　　段梦皱了皱眉头，起身走过去一把拉开了房门。可门外只有一条空荡荡的走廊，一个人也没有。

　　莫非是他听错了？

　　他茫然地探头左右看了看，刚想伸手将门关上，就感觉有人从身后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他愣了愣，有些僵硬地低下了脑袋，就看到一只尖利的爪子正透胸而过，有些狰狞地支棱在他胸口，上面还沾着不少从他体内带出的液体。

　　——那并不是血液，而是黑乎乎的迷之液体，顺着那锋利的指甲，扭动着滴落到面前的地板上。

　　然而奇异的是，经历了如此重创，段梦却并没有感到多少疼痛，甚至连惊讶的情绪也没有多少，就像是早就料到会如此一般。只是那暗沉得如同夜色一般从他体内涌出的液体和迅速流逝的生命让他从心底泛起一阵几近绝望的恐慌。

　　他还不能死。
　　他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完成。

　　段梦缓缓地转过头去，看清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影。

　　那人有着一头雪白的头发，一双浅色的眸子正冷冷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竟是他自己！

　　他有些讶异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自己如同水中的倒影，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四周不知什么时候浮起一阵熟悉的甜稥，温柔地将他包裹。

　　由于失去了依托，段梦的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倒下，却有人一把将他拉住，抱在了怀里。

　　是尹玖。
　　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他低头看向段梦，一片漆黑的眸子如同没有星月的深夜，充满了深不见底的绝望，声音却是平静无波的，甚至带着安慰般的语调。

　　“没关系，有我在。”

　　他垂下头来，在段梦眉心落下了轻轻一吻。

　　“我会保护你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锋利的爪子划开了自己的身体，从里面掏出了一团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放进了段梦只剩下一个破洞的胸膛。

　　段梦睁大了眼睛，想要阻止，奈何全身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能移动分毫，只得深吸一口气，有些费力的张开了嘴巴。

　　“尹玖！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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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越到半夜，越不想吓自己，就越容易写出一些恐怖的东西......
这简直是一个千古之谜。
【裹紧了我的小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