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76、冬眠

　　顺着这条路向前走了不远，段梦便在一座建筑前停下了脚步。

　　他抬头看了看楼顶明晃晃的红十字标，抬腿迈上了市医院的台阶。

　　若想靠梦魇来解开谜题，那么目前最直接的线索莫过于梦魇造成的冬眠症了。

　　段梦逆着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来到咨询台，然而那里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不少人正因为家人或轻或重的嗜睡症状而焦急不已，希望能得到一个有效的治疗方案。

　　负责接待的小姑娘被淹没在四面八方涌来的质问声中，忙得焦头烂额，看样子短时间内内是没办法空出时间来了。

　　段梦识趣地后退几步，离开了拥挤的人群，刚想找个地方先坐下来等等，就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找什么呢？”

　　段梦回过头，就看见白羽正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个鼓鼓的信封。她探头朝段梦身后看了看，又环顾了一圈，不等段梦回答就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奇怪，尹玖没和你在一起么？”

　　“恩。”段梦眨了眨眼，移开了视线：“他今天有点事。”

　　瞅见他的反应，白羽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揶揄道：“吵架了？”

　　“没有。”段梦秒答。

　　“没什么好别扭的。”白羽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胳膊：“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你们俩就更不在话下了。”

　　“......”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段梦却莫名地有一种稍稍放宽心的感觉。

　　“所以说，你在找什么吗？”白羽的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你看起来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段梦点了点头：“听说最近冬眠症盛行，所以我就来看看......”

　　他话说到一半就有些迟疑的停了下来。

　　一般人遇到这种无解的怪病连躲都来不及，哪还有硬往前凑的道理。
　　不过白羽毕竟算不上一般人的范畴，听了他的话不但没有感到奇怪，反而有些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也发现了？”

　　“什么？”段梦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当然是冬眠症的秘密了。”白羽一脸别藏了的表情，不由分说地拉着段梦轻车熟路地顺着通道穿进了住院部的大门：“这怪病准和妖怪脱不了干系。”

　　这种荒谬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奇怪，然而一想到这竟然就是事实，难免令人感到有些心情复杂。

　　段梦沉默地跟在白羽身后顺着一处偏僻的楼梯上了楼，来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

　　不像其他楼层的嘈杂与拥挤，这条走廊安安静静的，不知为何显得有些阴暗，甚至连温度似乎都比其他地方要低上两度。若不是偶尔有带着口罩的医护人员在病房间走动，段梦几乎以为自己不小心误入了太平间。

　　“这边。”白羽带着他走进了附近了一间病房。

　　病房里并排躺着三位病人，对他们的进入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合着眼睛一动不动。

　　段梦一眼就看见了睡在靠门床上的张子冲，讶然道：“他这是......”

　　“冬眠症。”白羽不等他说完就给出了答案：“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伤势过重引起的昏迷，可后来直到他浑身的骨头都长好了也没有醒来，这才发现倪端。”

　　段梦走到床边，看着张子冲由于长期卧床不醒变得一片消瘦的面庞，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照竹一所说，冬眠症应该是由于梦魇横行而引发的。可按理说，他当时应该已经除掉了附在张子冲身上的梦魇，那么他为何还会陷入沉睡？
　　还是说竹一的信息有误？
　　而且——

　　“这冬眠症不应该是有前兆的么？”段梦想了想，开口问道。

　　“反应挺快的嘛。”白羽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私下打听过，这种病症并非最近才出现，而是很早以前就由先例了，可患病人数并不多，就今年来有些频繁，也只是平均每月一个病人左右的频率，直到近段时间才扩散开来。”

　　“不过，现在这大批量的冬眠症似乎与之前的略有不同。”她左右看了看，轻轻带上了房门：“硬要说的话，就像是急性病与慢性病的区别。之前的病患都是在一夕之间昏迷或睡着后再也没有醒来，而如今的患者则是睡眠时间日渐增长，直到再也醒不过来。”

　　“而且我还听说，这病虽然会导致人体持续衰竭，但至今为止，因为冬眠症而死亡的患者却似乎只有一人。”

　　白羽抱臂靠在墙上，稍稍顿了顿。

　　“那人叫做杨玄光，据说其实是个风水师，为避流言专门扮作工人给一些出现怪事的工地驱邪的。可就今年年头，他被请到之前北风路上那个莫名其妙塌方的大坑边守了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就像是得了癔症一般变得疯疯癫癫的，随后一头倒下便睡了过去，直到一周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停止了呼吸。”

　　段梦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件事情和这个名字对他来说都并不陌生，他甚至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遭遇梦魇也是在那个大坑边。
　　那时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在梦中，跟着一阵诡异的求救声莫名地来到了工地，接着就发现了一只有着九条尾巴的猫咪......

　　想到这里，段梦心底猛地一跳。

　　他在幻境中见到的杨道长在南柯庙讨伐的妖怪，不正好也是只有着九条尾巴的猫咪么！

　　像是从一堆杂乱的旧物中发现了一件未曾注意到的宝贝，段梦一阵振奋，但很快又重新低落下来。

　　虽说这不失为一条重要的线索，但他又该去哪里找寻这九尾猫的信息呢。

　　他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白羽，禁不住眼睛一亮。

　　说起来，这里不正好有一位研究妖怪的“专家”嘛。

　　段梦清理了清嗓子，有些迫切地开口问道：“你听说过有九条尾巴的猫咪吗？”

　　“啊？”白羽眨了眨眼睛，显然并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认真想了想，答道：“要说猫妖的传说，那还真是不少。可猫咪大多懒散，一般能修炼出两三条尾巴就已经不错了，至少我所听说过的就只有九尾狐，并没有什么九尾猫。”

　　她摇了摇脑袋，接着道：“不过若你指的是九条尾巴，类似猫咪的妖怪，那倒是......啊！”

　　白羽突然止住了话头，睁大眼睛有些惊喜地看向段梦：“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直了身体：“当然是梦兽啊！”
　　“形似狸猫，不易引起注意，能力还与梦境有关，完全可以列为这次大批量冬眠症事件的嫌疑妖嘛！”

　　段梦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跟上白羽的思维，就见她走到自己身边，朝着躺在病床上的张子冲微微俯下身去。

　　“你仔细看。”白羽对段梦说道：“他并不是单纯的睡着了，他在做梦。”

　　段梦定睛一看，果然看见张子冲的眼皮正不易察觉地微微颤动着，眼珠也在眼眶内不安分地左右滚动，额头上甚至还渗着一丝薄汗，看样子做的并不是什么令人心仪的美梦。

　　“不过让我觉得这怪病与妖怪有关的并不单是这一点。”白羽说着蹲下身来，一把拉开了旁边床头柜的柜门。

　　“这是！”段梦凑过去，就见柜中满满地贴了一圈符纸，看上去似乎和白羽上次给他的那张有些相似。

　　“小声点！要是被护士发现就麻烦了。”白羽冲段梦嘘了一声，一把撕下了一张符纸伸到段梦面前：“这是我学着画的降妖驱魔符，你看！”

　　只见那张原本黄色的符纸上布满了黑色的痕迹，像是被烧过一般，变得破破烂烂的，段梦才甫一接过，就变成了一堆黑色的碎末。

　　白羽三下五除二地将柜中所有的符纸都撕了下来，随后打开手中捏着的信封，从中抽出一沓新的符纸，兴致勃勃地换了上去。

　　“我观察过了，虽然效果甚微，但只要贴上这符纸，他过快的心率似乎就会降下来一些，说明还是有作用的。”她说着又走到另外两人的床边，往他们的床头柜中也换上了些符纸。

　　看着她几乎是乐在其中的忙碌身影，段梦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么做不怕妖怪找上你么？”

　　“那岂不是更好！”白羽抬起头来，一双灵动的眸子闪闪发光：“我可一直盼着能见识见识真正的妖怪呢！”

　　段梦：“......”

　　看样子她的想法果然不能以常人来揣测。
　　不过，比起那仅在幻境中见过的神秘妖怪，段梦还是认为这冬眠症是因为梦魇引起的可能性更大，而且眼下就有一个便利的验证方法。

　　他站在病房中央，低头看了眼还握在手心的符纸碎屑，想了想，深吸一口气抬手将眼镜掀到了头顶。可他怀揣着紧张的心情等了片刻，却并没有看到想象中梦魇横行的画面，病房中除了有些阴暗以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段梦既庆幸又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想着或许是因为那符咒真的起了作用也未可知，一边又仔细环视了一圈，这才发现那躺在病床上的三人身上都正向外缓缓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黑色烟雾。

　　他有些好奇地凑近了些，就闻到一股奇异的甜稥扑鼻而来，既像是他喜欢的小鸡蛋糕，又像是尹玖身上的酒香，让人忍不住想要多吸上两口。

　　“发现什么了？”白羽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段梦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俯下身来，像是想要用额头为张子冲测体温一般，与他的距离不过十厘米，忙一个激灵直起身来后退了两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起身太急，只感到一阵头昏目眩，像是离了水的鱼，一时间竟几乎无法呼吸。

　　“怎么了？”白羽有些担忧地抬头看向他：“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段梦摇了摇头，低声道：“这里空气不太好，我到走廊去透透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两步，一把拉开了房门。

　　走廊里一股刺鼻的药水味扑面而来，瞬间冲淡了萦绕在他鼻尖的香甜气息，也让他狠狠打了个喷嚏，感觉那眩晕的症状稍稍减轻了些许。

　　“那边有一个开放的阳台，正对着楼下的小花园，要不我带你去那边吧。”白羽指了指走廊的另一头提议道。

　　段梦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朝那边走去。

　　“你看，这一层睡的全是和张子冲一样症状最严重的冬眠症患者，一整天一分钟都不会醒来的那种。”白羽一边带着他穿过安静的走廊，一边在他耳边小声道。

　　段梦侧头看向病房的窗户，果然每一间里面都一动不动地躺着几个病人，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为他们输送着勉强维持生命的营养液。

　　他向前走着经过了几间病房，微微放缓了脚步。

　　这些病房里睡着的病人看起来都非常眼熟，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发现有好些都是之前在幻境中见过的方大人的手下，禁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若说这怪病只是因梦魇的影响而起，那这结果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他一边想着一边向前走了两步，却在看清下一个病房里睡着的人后彻底停了下来。

　　只见靠窗睡着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脸色在投进病房的暗淡天光中显得有些苍白。

　　——竟然是王小文！

　　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认识她么？”注意到段梦停下的动作，白羽又折了回来，有些好奇地问道。

　　段梦点了点头，简单地将大半年前从火场救下王小文的事情告诉了她。

　　“噢！”白羽一脸破案了的表情：“我单听说是一个白发青年送她来的医院，还想着该不会这么巧，没想到还真是你啊。”

　　她看着躺在病房内一动不动的王小文，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据说她从小就没了父母，唯一的哥哥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中，而且他们家那小店好像还有大半的房贷没还，又没了营生，就这一大屁股债，就是活着，恐怕也很难坚持下去吧。”

　　白羽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她的运气也说不上太差，在她被诊断为冬眠症不久后，林氏财团的大公子正好来这里探病，听说这事后决定帮她一把，不光直接把她们那小店买了下来，还承包了她的医疗费用，这小姑娘才得以避免了被遗弃街头的命运......”

　　她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段梦没有听清，他的思绪还停留在“王武死在了大火中”这个令他震惊的消息上。

　　“你刚刚说她哥哥怎么了？”他愣了半晌才有些迟疑地开口确认道。

　　“我听护士姐姐们说，她哥哥本来已经逃出来了，却又折回去救她，结果就昏在了火场，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了气。”白羽说着有些奇怪地瞥了段梦一眼：“说起来，不就是你送他们兄妹来医院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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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从加班的修罗场里！解放出来了！
不知道下一波加班修罗场啥时候到来，总之先更一发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