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101、穿越2

　　段梦看向云叔，脑海里思绪翻涌，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极简单的一句：“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来找猫的。”云叔无辜地眨了眨眼，颠了颠怀中的白猫。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破绽，但这儿可不是什么寻常之地，应该不是什么人随意就可以进来的，于是段梦又接着问道：“这是哪儿？”

　　云叔环顾了一圈，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不是你带我们来这儿的吗？”

　　段梦一时语塞，说起来倒的确是他一直在逃跑，而白猫也只是追着他的步伐前来罢了。
　　他退了一步，再次探头向山崖下望了望，崖下仍旧是一片葱郁，其间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村落，不知是刚刚才出现的还是他之前没有注意，只觉得看起来惊人的熟悉，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哟，这不是梨花村吗？”
　　云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也朝着崖下看了一眼。

　　段梦一愣，待再仔细看时，便见那村落附近的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片片的白了起来，像是忽然间下了一场大雪。

　　——是村边的那片梨花开了。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那片雪白的梨花在黑暗中散发出诡异的光芒。有晚风从崖边拂过，带来一阵浓郁的酒香，令人沉醉其间，忍不住想要随着那香味而去。

　　段梦深吸了一口空气，只觉头痛欲裂，之前在其他几人的幻境中看到的画面正走马灯一般回放在他眼前，似乎是想要提醒他什么，然而他的大脑却像是被洗劫一空的仓库，无法拿出任何东西来回应。

　　“喵呜——”云叔怀中的白猫不安地躁动起来，却被云叔一把按了下去。
　　他抱着白猫站在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段梦一脸茫然地循着酒香，仿佛在回应着什么的召唤一般，一步步向前挪动着，最后终于一脚踩空，从高高的悬崖上坠了下去。

　　他挑了挑眉，看向远方一片漆黑的天空，唇边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喃喃道：
　　“天就要亮了啊。”

　　*

　　“天就要亮了！”杨道长一挥手中的浮尘，挡住尹玖的一击，两人各退了一大截后站定，杨道长接着道：“天一亮你的法力就会减弱，到时候就不是我的对手了！不如趁现在早早把方大人和破阵的法门交出来！让困在梦境里的人都醒过来！”

　　此时刚入夜不久，距离他所说的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尹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了一声，抬头看了看一片黑暗的天空，低声回道：“不，天再也不会亮了。”

　　“什么？”杨道长没有听清，理了理架势想要再次上前，却被一根竹萧拦了下来。

　　竹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之间，一双灰色的眸子静静望向尹玖，看不清情绪：“离天亮还有一小段时间，二位与其在这里不明不白地拼个你死我活，不如休息一下，把话说清楚吧。”

　　说罢，他也不顾二人意愿，只是长手一挥，激得平地起了一阵微风，轻巧地将他们刚刚打得七零八落的瓦片碎石悉数卷起，各归原位，如同时光倒流一般，不过数十秒的功夫，小院子里就恢复了他们打斗之前的样貌，甚至连酒杯都还稳稳地放在石桌上，杯里盛满了清澈的液体，散发出阵阵酒香，只是之前本立在这小院里的陆教授和段梦此时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与此同时，那微风还携裹着不情不愿的两人来到桌边，各自坐好，仿佛即将开展一场友善的茶话会。

　　二人挣扎了几下，奈何那风就像是一张大网，越是挣扎，缠得越紧，最后只得乖乖坐下。

　　杨道长紧盯着竹一，皱紧了眉头：“这位道友，不知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但可千万不要被这妖物迷惑了，你此时眼前所见皆为它营造出的虚妄幻境，而你本身应该还昏睡在梨花村里，此事关乎生死，务必要想起来，可万万不能迷失在梦境中啊！”

　　“哦？”竹一挑了挑眉，也在桌边坐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道长能跟我说说吗？”

　　杨道长抬头看了眼天色，似有些懊恼般地叹了口气：“贫道本次下山本是奉师命寻找二十年前失踪的师祖，途经此处听说有妖物霍乱，搅得方大人等一众官兵昼夜难安，于是本着为民除害的想法前来一探，却不想低估了妖物的数量和实力，一时不查竟被拖入这梦中......”

　　“好个昼夜难安为民除害。”旁边的尹玖笑了一声，打断了杨道长的话：“我看不过是相中了我们这一身传说中能令人美梦成真的毛皮吧。”

　　杨道长被他噎了一下，气的瞪大了眼睛：“你这妖物，祸人在先，竟还出言狡辩！”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祸人了？”尹玖嘴角仍带着笑意，眸色却是愈发的暗了下来。

　　杨道长哼了一声：“你们往那酒中施了妖法，令人沉迷梦境，终日幻想，茶饭不思，甚至为了喝上一口酒争抢斗殴，简直比那大烟还要可恶！”

　　“所以你们就要活活剥了他的皮？”尹玖声音低沉，咬牙站了起来。
　　“他只不过是希望你们都能美梦成真罢了！让人做个好梦，难道这也是罪吗！”

　　面前的石桌不堪重负，“咔”的一声被尹玖捏出了好几道裂纹，若不是那股风力一直压制着他，怕是他此刻已经扑上去撕碎了杨道长的咽喉。
　　“人人都想要做个好梦，但知道那酒为何每日会限量吗？那是在提醒你们，美梦虽好，但毕竟虚妄所以不可多得！是贪婪和可以不劳而获的侥幸让你们染上了瘾，到头来却要怪罪在努力让你们愿望成真的人身上，甚至得寸进尺想要索取更多，这就是你所谓的祸人吗？在我看来，这分明是丧心病狂的人祸！”

　　“强词夺理！”杨道长也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一时间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等等。”此时一直在角落看着他们争吵的虎子突然插了进来：“那个‘他’是谁？”

　　在座的几人都向他看了过来，杨道长最先开了口：“那妖物当然是......”

　　*

　　“段梦。”
　　他听见有人叫他，便睁开了眼。
　　逐渐清明起来的视线里只看见星星点点散落的白光和暗沉得仿若深渊一般的黑夜。

　　段梦从一片柔软潮湿的土地上坐起来，思绪一片混沌，只记得自己刚刚似乎不小心一脚踩空跌下了悬崖，接着便在这里醒了过来。
　　他抬手想要推一推眼镜，手指却触了一个空，禁不住愣了愣，想来可能是在刚刚落下的时候遗失了。
　　他眨了眨眼，好在视线也不算模糊，能看清周围的事物，于是便简单的环顾了一圈，发现自己正坐在河边的梨树林间。梨花开得正好，在一片漆黑的夜色里甚至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有雪白的花瓣缓缓飘落，仿若细雪。

　　这是......梨花村？

　　段梦有些懵懂地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倒是意外的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换上了一身雪白的袍子。

　　是梦境......？

　　他恍恍惚惚地沿着河畔向前走了一段，耳畔又传来了那个唤醒他的，有些缥缈而又熟悉的声音：
　　“段梦。”

　　是谁在呼唤......？

　　段梦抬起头来，猛然看见前方的路边横七竖八地倒着好几个人，心下一惊，脑子似乎也跟着清明了些许。
　　他快步走上前去俯身查看，就见那地上的几人各个形容消瘦，看起来都十分眼熟，似乎是林家的帮工，又好像是和他同一个小区的住户，抑或他们根本就是同一拨人。
　　混乱的记忆盘旋在段梦的脑海中，让他一时间几乎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是此时他也顾不上这许多，只是有些心惊地伸手探了探他们的鼻息。

　　还好，还有呼吸。

　　段梦稍稍舒了口气，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就见那几人身上并无外伤，四周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仿佛他们只是走着走着突然就倒在路边睡了过去。

　　“喂，醒醒。”
　　段梦逐一晃了晃他们的身子，可他们却仿佛睡死过去了一般，回应他的只有寂静的空气中漂浮着的浓郁酒香。

　　“醒醒！”
　　段梦感到一阵恐慌，禁不住用力拍了拍面前人的脸，见他仍然毫无反应，便又伸手掐了掐他的人中。
　　这下他感觉那人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瞬，顿时心下一喜，忙凑上前去，就见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中没有黑白分明的瞳仁，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仿佛要将人吸入绝望的深渊。

　　段梦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奈何那人突然动了一下，抬起手抓住了段梦的手腕。

　　段梦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心下惊惧不已，想要逃开，那手竟像是铁钳一般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没有生气的脸缓缓向自己转了过来。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就打掉了那只瘦骨如柴的手，接着将段梦从地上拉了起来，带着他顺着小路向前走去。

　　“你是……！”
　　段梦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前面给他引路的熟悉背影，犹豫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林志远？”

　　前面的人顿了顿，回过头来。
　　果然是林志远！
　　只见他脸色苍白，一身段梦在幻境中见过的公子哥打扮。

　　上一次和林志远分开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昏睡。按照每一次段梦进入幻境的规律来看，林志远应该是已经陷入了冬眠症中，可他此时却突然出现在这里，甚至还帮了段梦一把，让段梦心中又是惊喜又是猜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放慢了脚步，问到：
　　“你怎么在这里？”

　　然而林志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

　　段梦愣了愣，这才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
　　——他发现自己竟能透过林志远的身体，隐隐约约看到后面的那片树林！

　　有了这个发现后，段梦一瞬间便挣开了林志远的手，停了下来。
　　“你是谁？”
　　他看着面前半透明的人影问道。

　　然而林志远还是没有回答他，也没发生什么可怕的异变，只是站在原地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方向，又继续转过脸来看向段梦，漆黑的瞳仁里似乎带上了些许焦灼，像是在催促他前行。

　　此处顺着小路向前不远就是一个分岔路口，不是进村便是进山了。他有一种隐隐的感觉，此行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回不了头了，但他一直寻找的那个答案，无论是梦魇的真相还是那件未完成的事情，都毫无疑问就在前方。

　　是前进还是后退？段梦迟疑了一下。

　　就在他犹豫的当口，一直停在他前面没有动作的林志远突然面色一变，接着就朝他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