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异事录》猫排排

100、穿越

　　段梦愣了愣，却已有一双手伸过来将他从所处的逼仄空间中拉了出来。

　　“撞傻了？”
　　尹玖顺手接过他不知什么时候攥在手中的铅笔在他眼前晃了晃。
　　“回魂回魂！累了就去歇着。”

　　段梦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站在自家熟悉的书房中，忙回头看了眼身后。
　　——书桌下面是平整的地板，根本没有他刚刚钻出来的那道缝隙。

　　“怎么了？”
　　尹玖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探过头来。
　　段梦摇了摇脑袋：“我刚刚在做什么？”

　　“你不是笔掉到桌下了吗？”尹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前方空无一物的地板。

　　段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尹玖叹了口气：“我看你是刚刚那一下撞昏了头，你等着，我去给你倒杯水清醒清醒。”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段梦按在了旁边的小沙发上，随后转身便要去厨房打水。

　　这场景看起来十分眼熟，似乎在他之前与尹玖度过的琐碎日常中也曾发生过，不过是一件小事，却在经历了剧变之后的此刻显得弥足珍贵，以至于段梦想也不想就抬手拉住了尹玖的袖子。
　　“别走！”

　　“怎么了？”
　　尹玖笑眯眯地回过头来，段梦却蓦地感到一阵违和。
　　——那猫妖脸上虽笑着，看起来却有些僵硬，漆黑的眸子里更是一丝温度也无，简直就像是带着一张面具一般。

　　有哪里不太对劲。
　　段梦不易察觉地缩回了拉着尹玖衣袖的手。
　　说起来他在来这儿之前是在哪做什么来着？

　　“怎么了？”尹玖又问了一遍，身子凑近了些：“有什么古怪吗？”
　　段梦点了点头，耳边仿佛响起了虎子的声音：
　　“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地方有古怪。”
　　“……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他一个激灵，猛地回想起了白猫那皮肉分离的样子，倒吸了一口气，喃喃道：“那只猫呢？”
　　“哪只猫？”尹玖问。

　　“白猫，我看他的皮肉都剥离了身体……”此刻想来，段梦仍有些心有余悸。

　　“是这样吗？”旁边的尹玖突然抓住了段梦的手。
　　段梦心底一跳，抬起头来，就见尹玖近在咫尺的脸竟也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撕扯着一般，扭曲着褪去了表皮，并逐渐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猫头，和他刚刚看到的一模一样！

　　“！！！”
　　段梦心头大骇，整个人都从沙发里弹了起来，撞倒了旁边的小茶几，趔趄着甩开了尹玖的手。

　　“你是谁！？”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顶着一个血肉模糊猫头的怪物，缓缓后退着与它拉开距离。

　　只见那怪物张了张嘴，却只从喉咙口发出几声零散的呜咽，身子却是一刻不停地朝段梦挪了过来。
　　好在段梦此时已经摸到了门边，当下也来不及思考许多，反手扭开门把就从书房逃了出去。

　　“砰！”
　　他一把带上房门，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就感觉一股带着浓烟的热浪迎面朝他扑了过来，他猝不及防吸了一口，被呛得连连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可他面前的却并非本应连接着书房的客厅，而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房间里四处都弥漫着跳动的火光，只在对面的墙上孤零零地开着一扇窗，露出外面惨淡的天光。

　　这一幕看起来似乎有些似曾相识，但段梦来不及细想，几乎是凭本能在第一时间穿过被火焰炙烤得有些变形的空气来到了窗边，刚想呼吸一口窗外新鲜的空气，就听一声巨响，身后的门被什么东西撞开了。
　　段梦猛地回过头去，就见那只血肉模糊的白猫正站在门口，一双玻璃珠似的浅色眸子直直地向他看过来，即便在这火焰弥漫的房间里，也令段梦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跟着我？”段梦沉声问。
　　那白猫咂了咂嘴，没有回答。

　　段梦退了一步，后腰已经贴上了窗沿，白猫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缓缓地越过火焰，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梦境，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奈何全身的细胞都仿佛活过来一般，叫嚣着想要远离面前血肉模糊的怪物。

　　于是就在那白猫一跃而起朝他扑来的那一瞬间，段梦一个恍惚，整个人顺着身体的冲动向后一仰，便从那扇开着的窗户跌落了出去。

　　整个世界都倾倒了过来，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失重感像是潮水一般包裹了全身，段梦终于想起了这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
　　——他曾在王武的梦境中短暂地进入过这个场景，似乎还曾听张子冲说起过类似的事件。
　　不过还不等他将这些事情串起来，就感觉自己的后背撞上了什么算不上坚硬的东西。

　　到底了！
　　段梦条件发射地咬紧了牙关，但想象中由撞击带来的痛楚却并没有传来，他有些困惑地睁开眼睛，在看到一片灰暗的天花板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又回到了室内。

　　他猛地从一张简陋但舒适的小床上坐起身来，环顾了一圈。只见他此时身处的小房间内十分整洁，家具虽算不上破旧，但样式却十分古老，充满了年代感。
　　更为古怪的是，段梦分明从没来过这里，却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了熟悉感，仿佛他曾在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跳下床来，熟门熟路的来到外间，拉开了房门。
　　门外是一片夜色，村子的房屋在黑暗的掩映下现出参差不齐的轮廓，仿佛沉睡的巨兽。

　　此时似乎是深夜，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看起来一片宁静。可段梦心底却敲着鼓点一般的不安，只觉得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了出去，来到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就听到远远的山那边传来了不详的轰隆声。

　　段梦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远方巨大的山脉仿佛顷刻间变做了液体，正夹杂着碎石和盘根错节的植被，劈头盖脸地朝这边涌了过来，所经之处皆淹没在巨大的轰响声中。
　　——是山体滑坡！

　　山体滑坡、被淹没的村庄......这故事似乎也在哪里听说过。
　　他愣了一下，接着赶紧两步上前拍了拍周围几户的屋门，想提醒大家外出避难，可所有的房间里都静悄悄的，一丝动静也没有，好像这整个村子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不过此时他也来不及思考许多，那轰隆声几乎已经近在耳边。

　　段梦转身想要去避难，可还没迈开步子整个人就被浇了一盆冷水般定在了原地。
　　只见那只白猫正站在他身后十余米的地方，大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中，空留一双泛着冷光的眸子漂浮在房屋的阴影中，视线穿过浓稠的黑暗朝段梦看过来，像是有质感一般将他看了个洞穿，令他心底一阵发凉。

　　“段梦......”

　　仿佛有声音在耳边窃窃私语，段梦后退了两步，只感觉一股莫名的恐惧如同开了春的枝杈，在他心底肆意伸展，将他紧绷的神经缠绕。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逃走，一转头却见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泥石洪流已近在眼前，仿若巨兽张开了大口。

　　接着下一个瞬间，他眼前的整个世界便被那巨兽吞没。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植被的粗糙触感，段梦的呼吸窒了一秒，但想象中泰山压顶的沉重却并没有随之而来，反而在下一秒感到周身一轻，像是突破了什么束缚。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从一簇浓密的灌木丛中跳了出来，接着一刻不停地继续向前方奔去。

　　段梦喘了口气，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发足狂奔，于是稍稍放缓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见那白猫也从灌木中钻了出来，禁不住又加快了步伐，然而他并没能跑多远就被迫停了下来，因为前方横亘着的是一方巨大的断崖。
　　他探头看了看，崖下仍旧是一片葱郁的山林，辨不太清究竟是何地。

　　此时白猫已距他不足十余米，眼看着就要扑向段梦，突然一双手凭空伸来，一下子就抓住了白猫的后脖颈。
　　“原来跑这儿来了啊。”一个淡然的声音响起。

　　段梦眨了眨眼睛，就见云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眼前，而那只白猫正松松垮垮地躺在他怀中，已恢复了普通猫咪的模样。

　　他稍稍松了口气，却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
　　此处诡异的紧，有些像是之前经历的幻境，却又有些微的不同，不知眼前人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象，而以往在各种幻境中见到的云叔，也让他心中存着不少疑虑。

　　之前一直担心被白猫追上无暇细思，如今仔细想来，他刚刚经历的几场幻境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幻境的主角都是他自己，或者说那幻境中除了他和那白猫就没有其他的人物了，与之前经历的其他几人的幻境大相庭径，与其说是幻境，倒不如说是虚拟出来的梦境更为合适。

　　可偏偏这几幕最为虚假荒诞的场景，段梦都有过耳闻，反而又显得最为真实。
　　——张子冲曾提到过的火灾中坠楼失踪的人影，在理发店的杂志上看到的关于山体滑坡中唯一身亡的少年。
　　而另外几场在他人梦中看到的真实到可怕的场景，在现实中反而找不到丝毫倪端，倒有些像是虚惊一场的海市蜃楼了。

　　见段梦皱着眉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云叔不紧不慢地摸了摸怀中白猫的脑袋，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你看起来有很多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