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嫡庶 ...

  •   威武侯,是开国时,圣祖皇帝论功行赏分封的爵位。薛家先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多次拼命护主,功绩斐然,这才得了世袭罔替,世代荣华的嘉赏。

      可惜到了薛思怀手里,终觉还是断送了。

      这座御赐的威武侯府在薛家手里传了几代,前后五进,东西跨院,再加一个后花园。壮阔依然,却已有几分破败之相。

      薛思怀虽然身为侯爷,却是没有实权的散官。跟皇亲国戚们不沾亲,对朝堂兴致寥寥,在诺大的京城里,还真算不上什么人物。

      他性子闲散,丝毫不觉日子难过,每日里养花下棋,吟诗作对,好不自在。

      这些年,薛府渐渐有些名气,与威武侯本人无关,却是因为他背道而驰的两个女儿,一个是闺阁典范,一个是声名狼藉。

      威武侯府外,一匹四蹄踏雪浑身漆黑的高头大马疾驰而来,在大门外骤然停稳,一个黛衣姑娘片腿跳下马背。门口的两个侍卫连忙迎上来,殷勤地躬身施礼,“二姑娘,您回来了。”

      薛萤草点头,扔下手中缰绳,吩咐道:“把墨锦好生洗涮一番,草料要喂足了!”然后仰首进了大门。

      两个侍卫牵住马,一边往马房走,一边闲聊,“这又几天没回了。”

      “谁说不是呢,京城有哪家像咱们这侯府,嫡出的姑娘养在外头,抛头露面招摇过市。庶出的姑娘却养得仪态万方,贤良淑德。如今都说咱们这侯府,嫡不嫡,庶不庶,老不老,少不少。”

      “嫡不嫡,庶不庶我知道,这老不老,少不少是什么意思?”

      “侯爷闲赋在家,世子上朝下朝,可不是老不老,少不少吗?”

      “世子也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

      “这你可不懂了,听我大舅子说,给事中这官看着小,权利可大着呢……”

      侍卫的议论被抛在身后,薛萤草进了二门,外左一拐,先回了自己院子。

      不到一刻钟,她换过一套秋色的衣衫,又出了门,往北进了一座绿竹扶疏的庭院,绕过丈余宽的池塘。池中双色锦鲤听见人声,纷纷聚拢而来,浮在水面甩着尾巴,顶得几丛睡莲翻了身。

      萤草抓起塘边小瓷罐里的鱼食,铺天盖地撒出去一把,两尺余长的锦鲤四处扑腾抢食,搅得池水连连翻滚,溅起老高的水花。

      有丫头听见动静,忙奔出来,见是薛萤草,忙叫道:“二姑娘,不能再喂啦,我们姑娘刚喂过,要撑死了可怎么好?”

      萤草又抓了一把鱼食洒了出去,笑道:“可怎么好?当然是炖了呀。这么肥美的锦鲤,还真少见。”

      那丫鬟急得跳脚,将小瓷罐捞起来护在怀里,两只黑眼珠子瞪得溜圆,“二姑娘莫浑说,这是安国寺开过光的锦鲤,可有灵性了。”

      “哈哈……你以为等这些锦鲤成了仙,还会渡你一渡?”萤草拍拍手,抬步往里走,随口问:“大姐姐在屋里?”

      小丫头一时怔愣,张嘴便答,“嗯,姑娘在书房抄佛经呢……哎哎……二姑娘您可别往里闯,我们姑娘给郡主娘娘抄太后万寿节用的金刚经,您身上要是有什么不干净的冲撞了,我们可担当不起。”

      薛萤草并不理会,抬脚进了正房,往右一转,便跨进书房。

      那丫鬟在后面小跑着,也没能拦住薛萤草,紧跟着进了书房,哭丧着脸告罪,“大姑娘赎罪,二姑娘坚持要闯进来,奴婢没拦住。”

      薛莹珠从书桌后面抬起头,微颦了眉,不冷不热看着这个妹妹。萤草大大方方看回去,挑起一边眉毛。

      薛家的姑娘,样貌都很出色,莹珠长得柳眉凤眼,五官精致。姐妹二人面貌有三分相似,气质却迥然不同,一个疏朗大气,一个娇弱风雅。

      薛莹珠穿一件交领折枝牡丹缂丝褙子,发髻间插着口含南珠的金累丝三尾凤钗,打扮得珠光宝气,富贵风流。她淡淡开了口,吩咐丫鬟,“下去吧。“

      接着又把目光转向妹妹,语气带着几分讥诮轻蔑,“二妹妹又去哪里惹是生非了?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总要念着父母养育之恩,少给我们侯府脸上抹黑才是!”

      萤草好似没听出对方的讽刺。她大剌剌坐在对面,往前倾着身子,得意非凡地宣布:“何大将军回朝了。”

      薛莹珠比萤草大一岁,今年17。大周朝的姑娘,一般十三四岁定亲,十五岁办了及笄礼出嫁。所以薛家两个姑娘,都可算做老姑娘。

      只不过薛莹珠身上,还有个聊胜于无的婚约。聊胜于无,是因为何暹与莹珠换过庚帖,排了八字,亲事议着议着,便没了生息,连文定都没过。

      有的,还是当初祖辈的口头约定。

      这些年,何暹步步高升,薛莹珠虽然拜了清阳郡主做干娘,也有了些闺誉,但是这些虚名,都是锦上添花。薛莹珠也知道,自己缺少的正是家势那块锦,如今威武侯府的衰败没落,让她所有的优势都成了空中楼阁。

      此番,何暹大胜归来,官拜左都督同知镇国将军,眼看着前途无量,富贵无双。薛莹珠虽然兴奋异常,可更多的却是忧虑焦急。她距离将军夫人的目标,似乎又远了几分。

      在何暹这颗大树上吊了这些年,眼看韶华易逝。如同赔掉大半家产的赌徒,认输出局,还是死磕到底,选择起来额外艰难。

      盼只盼,何家能遵守祖辈的约定,别让她所有的守望等待都成了空。

      薛莹珠面色平静,轻轻放下狼毫小篆,凉凉地掀了掀眼皮,毫不在意地答道:“是吗?”

      这张故作镇定的脸看似波澜不惊,可是,翕动的鼻翼,泛红的嘴角,眼白上的几根血丝,都暴露出主人昨夜少眠,为了某些心事烦忧不断的事实。

      萤草轻弯嘴角,手肘倚着桌沿,缓缓道来,“如今何暹与几年前可不一样了。他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铜盔铁甲,亲卫簇拥,从长街上一路穿行而过,好一个威风凛凛的白面将军,可比什么状元探花好看多了。我站在双秀坊的二楼,喊了他两声……”

      “薛萤草,你怎么这般胡闹!“薛家大姑娘重重一掌拍向书桌,拍碎了那个淡然出尘,与世无争的贵女形象,咄咄逼人斥道:”有道是非礼勿视,你不仅偷看外男,还当街喊叫,简直岂有此理。知道的是你本性如此,放浪形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薛家家教不严,有失体统!”

      薛家大姑娘最怕的,莫过于被妹妹连累了好名声。

      薛萤草心里明镜一般,却非要摸这个逆鳞,她翻了翻眼睛,“至于吗?何暹又没生气,他还回头朝我笑了。我真是后悔,原来看不上何家这个小子,姐,你可是捡了个大便宜。”

      薛家二姑娘努力做出倾慕的样子,双眼莹莹放光。

      薛莹珠心底咯噔一声,突然间警铃大作,难道这丫头改了主意?

      当初两家刚开始议亲,何家属意的就是嫡女。只不过那时薛萤草养在外头,对着亲事没什么兴趣。她便使了些手段,说服父亲将她记在夫人名下,又散播薛萤草胡作非为的谣言。何家才把目光放到她的身上。

      如今,何暹已不是当初靖远侯府籍籍无名的庶子。薛萤草的悔意,让她如临大敌。

      今日务必要探出她的口风。

      “莫要胡说,亲事是父亲母亲定的。“薛莹珠缓和了语气,拿出好姐妹推心置腹的神情,”说什么你让与我的,羞也不羞。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算了,如果到外边胡说,薛家的脸面也让你丢光了。“

      萤草要的就是她大姐姐的戒备和危机感。

      薛莹珠啊,你可要加把子力气,这么多年,只差这临门一脚了!

      她故弄玄虚指着大姑娘笑,“哈哈,说的好听,如今让你把何暹还给我,你可愿意?”

      薛莹珠的眼里快要喷出火来。

      薛萤草不就是占了一个嫡出的便宜,论琴棋书画,礼仪规矩,她哪一点比得过自己!口口声声,是她把何暹让给自己的。也不想想,她一个长在民间的臭丫头,粗鄙低贱,没有半分贵女的样子,就是白给何暹,人家也不会要!

      她腾地起身,不再掩饰怒气,指着妹妹斥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你再胡说,等会我告诉爹爹去。”

      萤草马上换了表情,心虚地哀求道:“姐,你可别,父亲的日子悠闲,咱可别去麻烦他老人家。”薛二姑娘直告饶,摇着右手,手腕上的小叶紫檀珠串,轻轻碰撞,发出低低的闷响。

      这珠串纹理细腻,色泽光亮,一看就是好东西。

      薛莹珠眼珠一转,自己比起这丫头来,最大的优势就在一家之主威武侯是站在她这边的。

      无论什么时候,把爹爹搬出来,就不怕弄不到好东西。薛莹珠微扬着脸,似笑非笑,“那可说不准,我倒是想答应妹妹,可就怕一不小心,在爹爹面前说漏了嘴。“

      萤草似乎浑然不觉,站起身来,陪着笑,朝着案上的佛经努嘴,“既然姐姐想尽孝,我改日送几块上好的徽墨来。”说完就往外走。

      “回来!”薛莹珠招呼,“你手腕上的珠串给我看看。”

      萤草心中暗笑,叹了一声,仿佛哀叹自己逃脱不急,灰头土脸地转身,将手腕上的珠串撸下来,递给大姐。

      薛莹珠接了细看,紫檀珠上镂空雕刻了罗汉像,108颗,个个神态样貌不同,却是栩栩如生,实当珍品。她仔细看过,握着珠串收回手,“你也不礼佛,这珠串送了我吧。”

      “不行啊,姐。”萤草哭丧了脸,“这是师傅送给我的,师傅说我今年流年不利,才赏了这个开光的珠串辟邪的。”

      薛莹珠眼光骤然一亮,“你说这是玄安大师开过光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白莲花出场!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