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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   “这死丫头说是张曦给的就是张曦给的呀,不兴她撒谎呀!”听着白发财的辩解,李海燕也不哭了,袖口在眼角装模作样擦了擦,随后直起身子板,下巴朝着张曦冲了冲,“你早上给她红薯了?”

      张曦及时掩饰住眼底的慌张,抬起头看了李海燕一眼,攥着锄头的手掌心都冒汗了,她放下锄头,手背到腰后随意在裤子上擦了擦,另外一只手撩起戳进眼睛里的碎发,言语故作淡定道:“给了又咋的?”

      这红薯是年初用粮票换的,她一直堆在墙角跟旁,下面垫着稻草沫子,上面用破布遮盖住,吃到现在虽然红薯表皮没有以前光滑,打皱了,可怎么也不会有毒。

      再者说,她昨晚烧的两个红薯都是挑的最好的,个大皮也滑,烧熟后她就捂在木盆里,想着白清悠半夜回来饿可以吃着对付一下,等来等去人回来了,可还没说着话人就进白家大门了,一早起来她把红薯又焖了一遍,趁着热乎让虎子送过去。

      难不成是馊了?

      “我就说吧,”白发财哼哼道,刚在张大仙家屋子里,张曦一直怼他,他又找不到借口怼回去,现下总算是找到茬了,可不得好好笑话,数落一番:“张曦啊张曦,你这是借着我闺女手想要害人呀,平日里看你人模狗样的,一直说我白发财心狠,我瞅瞅你这心比我更黑呀!”

      孙奶奶也是明白人,看着张曦一脸的窘迫,连带着身子骨细微颤抖着,她就知道准有问题,讪笑道:“张曦……我老白家在小黄庄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我这人平日里也不出门,你倒是跟我这老婆子说说,我们老白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竟要下此狠手!”

      村民们也对着张曦指指点点,跟着起哄道,说话声音大得村西头都要听见了,远处干活的人都朝着这边眼巴巴张望着:

      “张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村里邻居的有啥矛盾大可摆到桌面上说,你这背地里下刀子,可不行!”
      “你家老罗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可是干部,要是包庇不说是要被组织上处分的,不行,回头我得去村委会说道说道去。”
      “这事咋办,通知保卫队还是直接打电话给镇上警察局?”
      “还是先把孩子送到隔壁村,让赤脚医生先看看,万一不是红薯的问题,这不是冤枉了张曦。”
      ……

      这劈头盖脸的被大家一顿臭骂,张曦也急了,两只眼睛瞪得老圆,眼神也不只盯着一个人看,而是四处晃悠着,嘴里嚷嚷道:“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害白家,我这红薯早上虎子也吃了,虎子咋没事,你们看看,他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的。”

      虎子瞧众人目光往自己身上投来,闷着头躲在张曦身后,一张小脸憋得老红,手在衣服兜里止不住颤抖,大概是怕偷吃红薯的事情被张曦知道,眼下是一句话也不敢讲,看着娘被冤枉,他憋不住就嚎啕大哭起来:“嗯——呜——”

      这一哭,白清悠也愣住了,透过间隙看着虎子,早上她去倒米虫时在湾沟那遇见虎子了,牙齿缝里还残留着黑乎乎夹杂着红黄色的物体,肚子圆滚滚,撑得衣服下摆都往上缩了,她往湾沟小道上一看,枯黄的杂草上面,大片大片的红薯皮尤为显眼。

      当时她没细想,现在,联系眼下种种情况,很明显,虎子偷吃了原本张曦托他给自己的红薯。

      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说,现在倒让张婶子成为了众矢之的,白清悠心里后悔极了,小手指甲在嘴巴里“哼哧哼哧”啃着,心里有一架天平秤在衡量着,一边是关乎着张婶子性命和她们一家人的名誉,一边是自己的性命,后者包括了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等到空门开的那一天,回到允国去。

      没一会,她就想通了,放下心头的石头,直接开口承认道:“早上我是乱说的,张曦婶子给我的红薯早就被我自个吃完了,我给李婶子的是自家的,不过我保证那红薯肯定没有毒,我一共煮了两个,我自己还吃了一个。”

      “我就说是你这死丫头,”李海燕可算是逮着机会了,从白守财身侧走过去,站在白清悠面前,一只手作势要扯白清悠头发,还没伸手就被白守财拉住了,她反瞪了一眼丈夫,见丈夫冲着自己使眼色,她放下手,嘴里可不饶人:“你家哪来那么大个头的红薯,你说,是不是你偷来的?”

      这话倒不假,村里分完粮票后大约三天左右,会通知各家去村委会领取大米和粗粮,白家每次都是头个去的,粮食不多,一家老少去的人可不少,软磨硬泡赖在那里要村长给个大的红薯,村上是硬骨头,摆摆手让他们回去,还撂下话说再闹就没收所有粮票,白家人只好扛着米袋灰溜溜回去。

      白家一到,大门一关,孙奶奶就指挥三个儿子把红薯倒在地上,然后放下拐杖,弯着腰蹲在地上将个大的红薯一一挑出来,摆放成一堆,用麻袋装完后就让白守财搬进屋子里,剩下来些歪瓜裂枣的红薯就放在那,谁要谁拿去。

      白富贵一个人过,本就不稀罕这些玩意,随手往麻袋里装了几个,想着留着天冷没有粮食的时候垫巴肚子,娘的所作所他看在眼里,心里也没啥抱怨的话,毕竟他眼里只有书。

      白发财心眼小,见不得这不公平对待,早些年是肯定要埋怨两句的,凭啥个大的红薯都便宜了大房,孙奶奶听到后,挺直腰背,冲着白发财就开口大骂,说他不孝顺,连红薯都不肯给娘吃,还嚷嚷着活着没意思,生了个倒霉儿子,还不如早些去陪老头子。白发财也只好做罢,忍下这口闷声气。

      这事不提倒算了,今天李海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白发财不免要多说两句,让大家给评评理:“嫂子,你倒是说说,为啥我家没有个大的红薯,这红薯都是公家分的,有大有小,咋的,难道是村长心坏,故意不给我白老三大红薯?”

      孙奶奶听着老三这酸溜溜的话,白了他一眼,心里对李海燕是更加不喜欢了,啥事都往外头说,真是蠢得要命,怕村民知道自己的偏心眼,忙出声打断道:“吵吵啥,一个个的还要脸不,你们不要,我这老脸还想兜着!”

      “娘,”李海燕也是拎不清的主,以为孙奶奶没听明白她讲的意思,再一次解释道:“娘,老三家哪来那么大的红薯,大个红薯都搁我房里头呢,这丫头肯定是去我房里偷了,这小小年纪偷东西还了得,大家伙说是不是?”

      村民们还没说话,白清悠就熬不住了,说她啥都行,可不能说她偷东西,在允国偷东西可是要被斩首的,这罪过可比下毒重了,心一慌,脑子就容易糊涂,一秃噜嘴就说道:“我没去你房里偷,这红薯是我在田里捡的。”

      白清悠这一开口,村民们炸锅了:
      “这丫头,是不是脑子傻,偷家里的红薯顶多被责骂两句,可这拿公家的东西,是要被割尾巴的。”
      “谁说不是呢,这公家的东西就算是长到自家门口来,也不能拿。”
      “这下可咋办,拿了公家东西,怕是日子不好过,这丫头可真是命苦。”
      ……

      白清悠站在田野上,冷风从衣领口直直往背脊上灌,她缩紧脑袋,鼻头红红的,鼻涕还一个劲往下流,抬着头听着大家伙的话,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还是个大问题。

      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不允许农民自己偷偷种养农副产品,不允许私自买卖。

      例如农民养几只鸡或者种一些菜背到集市上去卖,凡是抓到的都要游街和批·斗,后来,有人将这行为称之为“割资本主义尾巴”,“资本之义”代表自私自利。国家要富强,必须人人同心,而小农经济是资本主义的温床,所以必须“割”。

      发展到后来,小黄庄就开始放宽要求,家家户户也会养殖几只鸡鸭,但不允许买卖,有些人私底下干着勾当,干部也睁只眼闭只眼,可私拿公家田野上的粮食,是大罪,是要被“割尾巴”的,这自私自利的行为是完全杜绝的。

      白清悠脑海里存在着原主的记忆,但是原主年纪小,生性又木讷,对于这“割尾巴”的事情虽然了解,但从来都不敢做,所以埋在了记忆最深处,现下冷静下来,白清悠才算是从所有记忆中调取出这一片段。

      这游街可是大事,吴梅推了推白发财的胳膊,一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示意他说句话,“求求你,救救闺女。”

      白发财也瞧见了白清悠一脸可怜样,心里倒不心疼,可一想到被批·斗过的闺女谁家还敢娶,彩礼钱就一分也捞不着了,心尖上一阵抽疼,抬起凶巴巴的眼睛,拿出气势来:“数落起我闺女来,你们一个个贼起劲,你们敢不敢对着老天爷发誓,没粮食的时候就没去田野里捡过东西,那可也是公家的,我半夜起身可瞧见很多次了。”

      村民们都不说话了,低着头盘算着。

  • 作者有话要说:  红薯:我可没馊,这锅我不背,说啥也不背。
    张曦:就你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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