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绛尔

54、第五十四章

　　越溪不知该庆幸还是害怕，害怕的是杭咏年果然比他们先到一步，庆幸的是他已经被越平玉给制住了。他被丢在房间的角落里，四肢均被缠紧，活像一颗收拾妥当的大粽子。

　　他仍有些神智不清，半是花白的头发比之前更脏更乱，身上的旧衣服破了好几处，肩头上多了一个血窟窿出来。那地方还在不停地往外淌着鲜血，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见到他们进来目不斜视，只专注盯着坐在对面的越平玉，同她说话。

　　“咱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你说你总捆着我做什么呀？我是真心想要来看看你的，你把我解了好不好？”

　　令人纳闷的是，他对待越平玉的态度竟和他人完全不同。

　　“娘，你没事吧？我来晚了，都是我的错。”越溪撇开叶飒飒，急忙走到越平玉身旁蹲下，关切地看着她。

　　越平玉深吸一口气，却不小心呛着了，她握拳放在嘴边轻咳几下，面色才稍有缓和。她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叶飒飒，淡声道：“你不该回来的，就算要回来，何必拉着人姑娘犯险。”

　　“我……”他生平头一次嘴拙，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叶飒飒闻言，立刻替他解围，“是我自愿跟来的，不关他的事。”没有生就一副慧心妙舌，只有最简单的回答。

　　“真是胡闹，越溪，你马上将她送走！你若是不听话，现在也不必待着了。”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急咳传来。越平玉来不及擦拭，一线猩红血液自嘴角流出。

　　越溪又恼又急，“要走我们几个一起走，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像什么话。你伤哪里了，严不严重？“

　　越平玉任由他搀着她，脸色苍白。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道：“你爹要是像你这样为我着想就好了……”

　　独自坐在地上望着她喋喋不休的杭咏年忽然止住话头，视线盯着她的嘴角，眼睛渐渐睁大。他显得十分讶异，又立刻惊慌起来，“你流血了……是不是我刚才不小心伤着你了？你撑住，千万别死，我现在就来救你！”说罢浑身上下开始用力，鼻翼扩张，额角青筋凸显，企图挣脱这恼人的束缚。

　　“你够了，给我闭嘴！”越平玉虽然受了伤，但气势不减，慑人的眼神倒是与叶飒飒初见她时大为不同。她推开越溪，从凳子上站起来，拔出插在漆柱上的长剑。锋利的剑刃上浸了血，艳丽的颜色顺着下侧淌成一线，浅浅薄薄一层，被时间所干涸。

　　她用剑尖指着他最致命的地方，一字一句贯穿恨意：“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们一家人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夫君他也不会死。你今日来的正好，这笔陈年旧账就好好清算一下吧！”

　　见她拿剑毫不留情地指着自己，杭咏年难受至极，眼圈微微发红，声音里竟带上了哭腔，“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一个！玉儿、玉儿，你要什么我都肯给你，我的命、药王岛还有那两本经书，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交给你！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发誓以后会一直爱你的……”

　　越平玉闻言不禁嗤笑道：“药王岛？你怕不是真的疯了，十几年前药王岛和你哥哥全都毁在你手上，你忘了吗？”

　　“我、我……”他哑口无言，眼神忽然变得迷茫无措起来，上下无定，口中低喃，“死了，大家都死了，我也死了，你也死了……”

　　越溪上前扶住她，话里话外都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娘，先不管这条疯狗，你的伤最重要，别延误了治疗。”

　　“我无碍，吐几口血罢了。你与我说说，想要怎么处置他，剥皮敲骨还是枭首？”

　　他皱皱眉，嫌她说的血腥。同样正是这句话提醒了他，越平玉年轻时也曾名震江湖过，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

　　“想不出来？行，那先丢海里泡两天吧。”

　　杭咏年停止了他的疯言疯语，视线突然锁定在越溪脸上，似乎通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他的眸子颤动起来，迅速散出光芒，“是你，是你抢走了我的玉儿，你根本就不配跟她在一起！我要挖掉你的心，看你怎么和我抢！”说着便用尽全身力气往前一扑，由于手脚被捆，无法施展其作用。他扑在地上的动作滑稽至极，却也大大缩短了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看着近在眼前的长腿，张嘴就要狠狠去咬，怎奈对方避让得快，还未反应过来，一道黑影落下将他踢远。

　　越溪收回脚时小心地甩了两下，刚刚踢得太过用力，连脚尖都在隐隐作痛。

　　叶飒飒退至门口，沉默地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若是换作以前，她对杭咏年说不定还会抱有一丝恻隐之心，可是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实在无法心软。无论他们要对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出手阻止。

　　自他们进屋已经过了有一会儿，东方艳霞漫天，硕大的日头已从山那边跃了上来，极昼的颜色攀过屋顶，照进内里，映得四处一地金黄。

　　这么好的天气，本是勤劳的渔民最喜欢的，但今天格外安静。

　　叶飒飒忽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单脚迈出门槛，视线落在屋外扫了几圈，什么都没有看到。她踅身进屋，将房门轻轻关好，越溪瞬间也感觉到了不同。

　　“有人？”

　　她点点头，正竭力思索着应对之法。

　　越溪吹灭桌上的蜡烛，走到她身旁，与她轻声道：“拖累你了。”

　　她摇头，“不，我是自愿的。”

　　他小幅度地笑了笑，垂下目光找她双眼，“别后悔就行，反正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要麻烦你一件事，如果等会儿情况比较乱的话，你先找机会跑掉，不要管我们。”

　　这是麻烦她的事情？叶飒飒无动于衷地看了他一眼，意欲避开他，“再看。”

　　见她不依，他忙伸手挡住她去路，眉眼染上一丝心急，“叶飒飒，我是说真的，你不可以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叶飒飒闻言有些无奈，她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她只是认为，世上的许多事情分该做和不该做的。有些事不必劳心，有些事非办不可。

　　“都把口鼻紧捂上。”越平玉冷静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凝滞，她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根短小的线香来，吹燃火折子点上，随即捂住口鼻，将它放在杭咏年的面前。

　　杭咏年神志未清，反应也大大降低。他记得越平玉，记得小渔村，唯独不记得怎么应对现在发生的状况，他只觉脑袋越来越晕，身体像块石头似的往地上砸去。

　　越平玉不敢松懈，特意多等了一会儿，确定他已经晕过去后才开口说道：“越溪，打开密室，把他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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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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