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义和观

21、二十站

　　“你准备参加这次的辩论赛？”许夷希抬起头，停下了手里的墨水笔，看向一旁的赵绵。

　　他的眼光不带半点掩饰的投到她的身上，赵绵有瞬间的不自在，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许夷希接过她递过来的报名表，看了两眼，这次的辩论赛是十校联赛，除去青市的四所高中，还有市外的六所高中。

　　这张报名表他当然也有，不过他不记得被自己扔哪里了，可能在会长室，也可能是在垃圾桶，这种连省级都算不上的比赛，没什么价值，不值得让他浪费精力。

　　不过赵绵不是。

　　“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件好事。”许夷希说，将薄薄地纸放回桌上。

　　赵绵把纸从桌上拿过来，慢慢折好放进笔记本的书皮夹里，点了点头，“对。”

　　她当然也知道，参加这个比赛能帮助她很多，胆量，知识面，以及临场发挥。

　　“可是...”赵绵翻书的手顿了顿，说了两个字便又低下去。

　　“可是你对自己没信心。”许夷希看着她，抬了笑眼，却淡淡地一语道出。

　　“是....”赵绵垂下眼，承认。

　　话说得再好听，可心里对自己的情绪却是不能隐藏的，想雪山崩塌前的一次次松动，一次次对自己信心的松动。

　　许夷希没有拿笔，依旧曲着食指，轻轻叩着桌子，他静静地看着面前坐着的女孩。

　　她微微垂着眼，睫毛拂下来，一圈小小的扇影，不密，甚至有些稀疏，却意外的干净，拢在那里，有一圈小小的扇影。

　　她很安静，安静的不象样子。

　　许夷希想，她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她的世界里一定会有王国，有城堡，也许还会有屠龙的少年。

　　可她却从不会将它们流露出来，而流露出来只有安静。

　　许夷希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他知道，一个喜欢太宰治崇拜芥川龙之介的人，心里总是会有波澜的，起码，对自由的渴望是不同的。

　　“你还记得么。”许夷希开口道，“不久之前，我们聊过罗生门。”

　　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

　　赵绵当然记得，遂点了点头，她明白，许夷希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当时你对我说，那是芥川对自由的描述，其实你真正想说的，是压抑自由的自由。”许夷希说，说完，便继续浅笑的看着她。

　　压抑自由的自由。

　　读起来很拗口，听起来也是。

　　在自由极度的压抑之后，再去得到的所谓自由，那还叫自由么？不过是相对的自由。

　　那么她也是。

　　对自己的渴求极度压抑时，再去求的渴望，那还是她最初渴望的吗？

　　无论她渴望的是人，还是事，总之，都是这个道理。

　　“我会努力的。”在良久的沉默过后，赵绵忽然抬头说道，不偏不倚的对上许夷希的眼。

　　他的眼睛很漂亮，漂亮的仿佛可以从里看到日月星辰，太过漂亮的眼睛总是惹人心颤的。

　　而每次，赵绵对上这样的眼睛时总是会偏过头，然后慢慢泛红了脸。

　　只是这次，她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用最坦荡的目光与他对视，那双眸子干干净净，照着他的倒影。

　　她的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细，在他听来却意外地铿锵有力，诚然，许夷希是个只看重结果的人，但她不一样，他对她也不一样。

　　许夷希浅笑的弧度慢慢加深，抬起手，轻轻的将她滑落在额前的几缕碎发拂到她的耳后，他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

　　摸一摸她的头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碰一碰就会打结起来。

　　“我相信你。”他说，手还不曾离开她的耳后，指尖依旧勾着她那一缕碎发。

　　空气在升温。

　　赵绵小巧的鼻翼微不可见的缩了缩，她似乎抵挡不住他的任何举动。

　　但又很快，许夷希便垂下了手，离开了她的灼热空气，退回到了原本安全距离。

　　赵绵又缓缓的松了口气，被他无形笼罩的滋味，不好受，哪怕与他这么多次的接触，她依旧束手无策。

　　也许，这就是气场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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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绵回到教室，午休快结束了，位子周围却没有几个人，陶子玥也不在，没有意外的，最后几排也空无一人，就怕等等钱老头突然冲过来点人，赵绵无聊地想，陶子玥的座位上放了一大堆的东西，那深紫色的袋子装着，她只好慢慢挪进自己的位子。

　　她才坐下没多久，刚准备闭上眼休息一会儿，便有人到她桌前，来喊她去办公室，说语文老师找她。

　　赵绵应了一声，就站起来，语文老师这时候找她，应该就是为了辩论赛吧，赵绵想，于是就从抽屉里找出笔记本，把里面仔细夹着的报名纸拿了出来，才走去办公室。

　　赵绵走进办公室，除了几个认识的老师外，还站着一位没见过，但总觉得很眼熟的女老师。

　　“赵绵？是吧。”女老师站在在办公桌前，说道，同时也抬起眼睛，从厚厚的眼镜片后面上下扫视着赵绵。

　　那种带着浓浓审视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上下扫视着，让赵绵从头到脚都有不安感，她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往自己的老师那里望了一眼。

　　张咏琴坐在办公桌后，看到赵绵朝自己望了一眼，忍不住笑着开口，“刘主任，你看把小姑娘吓得。”

　　刘主任...她难道就是青一高有名的铁娘子吗？

　　刘娥嘴边有两道极深的法令纹，哪怕是笑的时候也是刻薄的模样，而且她不还常笑，尤其是当了主任之后，为了保证自己的威信，更是不苟言笑。

　　听到张咏琴的话，刘娥只抿了抿嘴，没接话，朝着她开口问道，“你以前参加过辩论赛么？”

　　赵绵如实地摇了摇头。

　　刘娥那对纹过的细眉皱得更紧了，深青地发紫，她很薄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上课铃忽然响了，她便说，“你先回去上课吧。”

　　赵绵垂下眼，点了点头，捏着手里的报名纸被无端捏紧的手指慢慢弄皱，虽然只是一瞬间，又很快的松手，但纹路还是曲折的蔓延开来，走出办公室，轻轻地关上了门。

　　等赵绵走出办公室后，刘娥的话才说出来，“她根本没有经验？”

　　张咏琴说应该吧。

　　“让她不要去了。”刘娥生硬的说，就像拿刻刀在硬板纸上裁过的声音一样。

　　张咏琴张了张嘴，想为自己的学生争辩一下，却不知怎么，直到刘娥离开办公室，也没有反驳她。

　　“唉。”张咏琴叹了口气，回到办公桌后，她旁边的女老师从电脑前抬起头，说，“张老师，刚刚那个小姑娘就是侬班里新转来的伐？”

　　张咏琴转过去，说是啊。

　　“看起来蛮擦卡（漂亮）的嘛。”女老师用着半土话说道，“侗侬班上的女生不大像。”

　　张咏琴点了点头，“蛮文静的一个小姑娘，读书也还好，不过，这次的比赛可能是参加不了了。”

　　“为撒呀？就因为刘主任？”女老师问，“侬消怕伊呀，伊又不管我们辩论赛的。”

　　张咏琴笑了笑，转回了头，没说什么，只翻开了教学笔记，开始写论文。

　　那女老师也感到无趣，便又带上耳机看起了韩剧。

　　“赵绵啊，刘主任的意思，你也明白，这次比赛虽然不是什么省级比赛，不过毕竟是联赛，这个排名学校还是很看重的，老师不是不相信你，你毕竟是没有经验嘛。”张咏琴对赵绵说，很苦口婆心。

　　赵绵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味道，她甚至不想站在这张办公桌之前，仿佛桌后坐着的不是她的教师，而是一株沾着毒的藤蔓。

　　“知道了。”赵绵说的很平静，语气淡地像许夷希。

　　张咏琴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接受自己被退赛的事情，她下意识的想去看她的表情，可赵绵站在她的对面，对着她身后的玻璃窗，光照在她的脸上，张咏琴根本看不清。

　　又扯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张咏琴便让赵绵回去。

　　你问她这像不像是从天堂掉入地狱，赵绵会摇头，这比天堂掉入地狱要狠得多。

　　一个原本处于平地的人，忽然有了一个可以攀上高山的机会，并且克服了恐高的压力，正众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却在下一秒，被打回了原地，又和被打入深渊有什么区别。

　　在轻轻关上办公室门的瞬间，一股酸热便涌上鼻腔，又辛，又辣。

　　不过是她控制不住的身体伤感。

　　很多年后，赵绵从回忆里想起这件事时，说，如果不是后来遇到许夷希的话，她大概是不会哭的。

　　但她却撞上了许夷希，在转角处，这一次不是眼神的碰撞，而是货真价实的撞在了一起。

　　她的头磕到了他的肩膀，最硬的那块骨头，很痛，就在那一刻，赵绵的耳边忽然就响起他的声音，“我相信你。”

　　在她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他说，“我相信你”，忽然的，那股差点被压下去的辛辣又瞬间冲上了所有的感官。

　　于是，她哭了，泪水没有经过打转的从眼眶里一颗颗滑落下来，紧密像一条不间断的线。

　　许夷希最初的一点点惊讶，到刚刚还未脱口的话，全部都泡在这泪里了。

　　“撞疼了？”许夷希低头问道，她额前红了一块，想必是撞到自己时弄出来的。

　　却没想到赵绵只摇头，眼里却不停的滑过脸颊，滴落在衣服上，地上。

　　这里离老师的办公室太近，许夷希想也没想，便拉住她的手腕带她去了天台。

　　她没有反抗，也做不出反抗的动作，她只是无声的哭泣，甚至连啜泣的声音也没有。

　　许夷希关上铁门，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包餐巾纸，打开，抽了一片，小心的擦着她的眼角，“到底怎么了？”

　　他的动作很小，很轻，眼里盛满温和，温柔得不不像他的平日，可他的动作却让赵绵哭的更凶了，眼里像不要钱似的涌出来，抽泣的声音也放了出来。

　　餐巾纸被打湿了，再来一张的结果也是如此，许夷希可以冷冷静静地三言两语解决一个刺头，却不可能寥寥数语让一个女生停止哭泣。

　　但他是许夷希，他不屑于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压制自己的情绪，她哭，那他就给她肩膀。

　　他伸出手，轻轻的拥住她的肩膀，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头垂在她的脖子旁，任由她的眼泪将自己的白衬衫打湿。

　　他突然而来的动作让赵绵惊愕了，靠在他的肩膀上，她惊愕的甚至停止了泪水的流动，浑身都变得僵硬。

　　显然，许夷希也知道了。

　　“到底怎么了？”许夷希没有抬起头，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问。

　　赵绵吸了吸鼻子，嗓子有点沙，她说，“我不参加比赛了。”嗓子还有哭后的沙哑。

　　许夷希眯了眯眼，她不是才刚刚决定好自己的信心？怎么会突然说不去，他又马上联想到她从办公室出来，“你们老师不让你去？”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因为她委屈，莫名其妙的委屈。

　　许夷希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头，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没事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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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前两天生病了没及时更新
送几个红包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