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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六站 ...

  •   赵绵就站在石阶上,看着他,风吹动着她的裙摆,裙摆轻轻的舞动,像是只在黄昏里的蝶。

      当你在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注视着你。

      星火很快燃尽,他低头掐烟,偏了偏头,又轻轻抬起下颚,眯了眯眼,像是在看清那端的人是谁。

      风愈发大了,把裙摆吹得往后飘勾勒出她小腿的轮廓,在风里站久了,赵绵觉得自己的腿麻了,僵直着膝,不知怎么转身离开。

      “等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赵绵抬起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赵绵知道他很高。

      每次周一的升旗仪式,从她的班往旁望,就是跨过半个操场,她也能一眼认出他,他站在A班的最前面,身姿永远是那么挺拔。

      穿着白衬衫,站在光里。

      操场上,男生是清一色的白衬衫,可为什么穿在他的身上,就仿佛被赐予生命,忽然就鲜活起来。

      少年与光同尘。

      她久久的沉默,然后许夷希低下了头,略带疑惑的叫了她的名字。

      “赵绵。”

      她耳边突然响起他的声音,低沉的声音里又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爽,将她从周一的早晨,光里的少年,给拉了回来。

      赵绵眼角一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忘了自己站在台阶上,脚跟撞到石阶,僵直的膝盖让她惯性的往后仰,一阵慌张里她握紧了许夷希伸过来的手。

      许夷希用了点力,将她拉住,借着他的力气,她才站稳,像是大难不死似的,赵绵喘了口气,她背后吓出了一层汗。

      赵绵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握住了许夷希的手,脸上便烧了起来,慌忙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放到背后,手指上还染了他手掌的余温。

      “谢,谢谢。”赵绵略带结巴的道谢。

      手心那一小块温软骤然离去,许夷希微微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将手重新插在口袋。

      “你一个人?”许夷希问。

      赵绵指了指身后流光溢彩的大门,说,“同学过生日。”

      许夷希伸手带上了身后的帽子,转过身,背对着她,提议道,“走一走?”

      虽然他看不到,赵绵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许夷希走在前面,她跟在他半步后的左边,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河边,在河畔走着。

      忽然,许夷希停住了脚步,问赵绵,“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

      赵绵落后半拍的停了下来,他?是怎么样的人?他是她认识过最优秀的人。

      但她还是想了想,好像在思考怎么组织言语,半响,她认真地说,“聪明,优秀,天之骄子。”

      她的回答让许夷希忍不住嘁了一声,轻笑道,“赵绵,你是在写阅读题么。”他边说着,边往旁边走,将手肘搁在河边的护栏上,望向远处。

      赵绵也走过去,站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模样,望向远处。

      杨柳旧在昏暗里妖娆的舞动着自己光秃秃的枝条,河面上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对岸的灯塔上站着几只灰扑扑的麻雀。

      许夷希的轻笑很快就风过水无痕,再不见一点踪迹,他转过头,看着赵绵,自嘲似的开口,“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天之骄子。”

      说完,他扯了扯嘴角,不意外的有刺痛传来,嘴角结住的血痂又裂开,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

      赵绵抬起头看他,撞进他的眸里,那里清楚的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同样也倒映着冰川。

      她就这样无声的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大而灵动的眼睛,总能让人感受到最纯真的懵懂,以及看到自己心底斑驳的欲望。

      太过脏厄的人,对这样的眼睛总是向往的。

      而此时她就用这样眼神看着他,甚至流露出淡淡的包容。

      她在包容他,甚至同情他。

      突然的,许夷希开始痛恨起她的眼神,就像痛恨太阳照耀黑暗一样。

      “你走吧。”许夷希转过头,移开了视线,重新投向远方,语气平静。

      赵绵愣了愣,她是做错什么了吗?

      她没走,只垂下眼,盯着泥砌的护栏看,数着上面的纹理,轻轻的说道,“你在难过。”

      那种笼罩在浑身灰蒙蒙的悲伤气息,她能很清楚的感觉得到。

      许夷希哼笑,难过?他?

      她懂什么。

      嘴里的铁锈味愈发浓郁,舌尖紧紧的抵在上颚,血腥味仿佛冲撞上头脑。

      “赵绵。”许夷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很哑,很轻。

      “嗯?”赵绵抬起头,却意外碰上了他的下颌,赵绵还在疑惑为何距离会变得这么近,他却倏地拿手掌住了她的后脖。

      赵绵来不及惊叫,灼热的气息扑面便而来,被他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住。

      “呜—!”赵绵慌忙的想推开他,手却被他抓住紧紧扣在身后的护栏上,泥砌的护栏,边缘上满是坑洼,她的手被他狠狠的按在上面,磨的生疼。

      可更疼的却是被他压住的唇瓣,没有半点温柔也没有半点技巧,只有一味的索取,啃咬,他仿佛只是想要让她也尝尝他的苦涩。

      嘴里满是浓郁的铁锈味,弥漫在口鼻深处,赵绵已经分不清是许夷希原本的血还是她被他咬破出来的血。

      他们交换彼此的血液。

      很快,许夷希就像从梦中醒来一样,慢慢的松开了手。

      手上没有了牵制,赵绵便一下子推开许夷希,往旁边退了几步,手指紧紧的抓着护栏,大口的呼吸着,手腕不住的发抖。

      许夷希被她一推,往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他像是从茫然里醒来,望着赵绵,她苍白着脸,眼角有没被吹干的泪痕,他抬手抹去嘴角的湿润。

      “抱歉。”

      许夷希的声音在灰蒙蒙的天里更加的低沉,还带着一点嘶哑。

      赵绵苍白的摇了摇头。

      许夷希走到她旁边,赵绵抬起眼,“抱歉。”他又一次说道,只是这一次他拿手指温柔的擦过她唇瓣,那里有他的咬痕,淌着血的口子。

      “你很难过,你想让我分担你的痛苦。”

      赵绵轻轻说,她不谙世事,却从某种意义上她比谁都聪明。

      许夷希没有说话,只一遍又一遍擦拭她的嘴角。

      这么干净的女孩,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指染。

      赵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仿佛刚刚发生的都是梦里的一样。

      在送到她小区门口,许夷希就离开了,就像他出现在河边一样,轮廓隐在黑里。

      到家的时间晚了,赵绵提前和小姨打了招呼,说晚饭河同学一起吃的,怕爸爸说,她小姨也知道姐夫的古板,便说要是问起来就说是和赵绡一起吃的饭。

      小姨子打来的电话让赵父没有怀疑,他挂了电话,故作不经意的问,“你姐怎么样了?”

      赵绵呆了呆,手指下意识搅起衣摆,有点疙瘩地说:“姐,姐姐,挺好的”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赵父没有发现她的紧张,虽然和大女儿天天吵架,可毕竟那是他第一个孩子,付出的心血是不一样的,他自然也会更加的担忧。

      “她没说。”赵绵说。

      赵父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他朝赵绵摆了摆手说,“今天单词背了吗?”

      赵绵站起来,“还没有,我现在去。”她快步走卧室,关上房门的同时松了一口气,如临大敌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靠在门上。

      陶子玥打电话来过,问她去哪了,怎么找不到她,她的声音很响,就像开了扩音一样。

      她那时身旁站着许夷希。

      赵绵只能说自己有点累,先回家了,让他们玩得开心。

      许夷希....想起他,赵绵就不经意将指尖触到自己的唇,轻轻的抚摸,就像他一样,直到碰到伤口,刺痛传来,才回过神。

      她靠着门慢慢的滑到地上,屈起膝抱住,头埋在膝盖上,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想着刚刚那个疯狂的许夷希。

      那个和明亮判若两人的许夷希。

      或许,那才是真正的他?

      ---

      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和一只画眉掉下的灰色羽毛,

      和那游离,消失又重返的柔光。

      许夷希站在画板前,上面铺着洁白的画布,没有一点划痕和杂色,干净就像她一样。

      他将她送到门口,转身时,她回过了头,叫住了他,灯光下,她说,“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

      他没有回头。

      而她顿了顿,又坚定的加了一句,“一直都是。”

      “嗤。”

      许夷希缓缓吐出一口烟,任烟雾在指尖打转,看着它慢慢升起,最后化做气息,不见颜色。

      他不是什么好学生。

      从来都不是。

      如果他愿意,他也可以满手的刺青去打架喝酒,像个痞子流氓,或许比那还要过分。

      只是他不愿意,纹身喝酒谁都可以做到,他更喜欢高难度的事情,比如,控制自己。

      规划自己的生活,限定自己的区域,演成另一个人。

      面具戴久了,就摘也摘不下来了,除非连皮带着脸,剥皮抽骨的扒下来。

      所以他也会厌倦,而抽烟成了他唯一排解的方式,无伤大雅,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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