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义和观

15、十四站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灯，只照亮了一小块的角落，窗前摆着一幅画板，是浅咖色的木料，上面夹了一张白纸，空荡荡的白，周围不见任何涂料，孤零零的，一如他。

　　许夷希的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窗前往外望，窗外是明亮的，天空的蓝就像滚了彩虹一样，火烧云一样的镇下来，“鬼天气。”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许夷希向来厌恶晴天，越是明媚，他就越是讨厌，阳光普照大地，像圣剑一样杀死所有罪恶，让所有滋生在阴暗背后的潮湿都得无处所藏，最终暴露在阳光下，于是，眼睛所及之处，皆是罪恶。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光亮，都是建立在罪厄之上，而他极度厌恶罪厄，所以他厌恶晴天，也厌世。

　　....

　　“这女好像一直在看你呢，长得还不错嘛。”褚毅转过头，对着许夷希说，语气轻佻又无礼。

　　她大概是某个课的课代表，一天总会从他们窗口走过两次，她从窗外走过的时候，脸永远是红的。

　　只有她自己认为，自己的眼神是不经意的。

　　许夷希当然知道她是在看他，他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抬起眼，淡淡的瞥了眼他，轻佻的笑声戛然而止。

　　“会长，这几个人你觉得哪个比较好？”人事部长谨慎地讲几份申请资料递到他的面前。

　　当时好像也是个晴天，她的照片放在第一页上，在他看来格外的显目。

　　他当时突然想到，褚毅好像是这次面试人之一。

　　然后呢，然后他做了什么呢？——他拿走了申请书。

　　带回家。
　　.....

　　许夷希从回忆里抽过身，看着窗外依旧耀眼的白，皱了皱眉，转身朝旁边的书柜走过去。

　　他从第三层的书架上拿下一本书，随手翻了两页，书便自动似的其中一页上缓缓停下，里面夹着一张照片。

　　很普通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神色严肃，唯一证件照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它没有蓝色的背景。

　　对着它，许夷希不自觉轻笑了一下，他从申请书上撕下这张照片的时候，好像是没有半点犹豫的，他还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这么幼稚的一天。

　　笑够了，嘴角慢慢放下来，许夷希重新将照片夹进书里，轻轻合上，书合上的那瞬间，他不经意地扫过了照片旁的一句话。

　　“一个人始终是自己真理的猎物，这些真理一旦被确认，他就难以摆脱。”

　　----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十二点。

　　许夷希到自习室的时候没到半点，他来的时候还随手带了本书来，对着白墙闲坐的也无聊，索性翻到折出来的那页，看了一会儿。

　　门锁传来了轻微的“咔嚓”声，许夷希两指捻着纸脚摩挲，翻页的同时瞄了眼手表，十二点，不多不少。

　　许夷希转过头，望向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窕窕的身影，宽大的校服衬得她更加的纤细，那头柔顺的头发没有散落在肩上，而是低低的扎了一个马尾，垂在脑后。

　　因为钱老头又意料之中的拖课，导致赵绵一路跑过来，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赵绵小喘着气，语气不稳的朝许夷希问，“我是不是迟到了？”

　　许夷希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书合上放在一旁，说，“是我来早了。”

　　赵绵“嗯”了一声，暗暗松了口气。

　　“题呢？”许夷希问她，又转过身，把旁边的椅子拉开了。

　　赵绵连忙从书里掏出一张练习纸，上面誊抄了几道题目。

　　“给。”赵绵将纸递给他。

　　许夷希接过来，扫了两眼，都是最基础的三角函数。

　　他低着头看题目，赵绵原本不想坐，越可站着却越发觉得不自在。

　　不是她不想坐，而是，那把椅子离得他太近。

　　“怎么不坐？”许夷希从题目里抬起头，转过来略带疑惑的问。

　　赵绵愣了愣，只好说，“来，来了。”然后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

　　“你这些都做过了吗。”许夷希又翻了两下，随口问道。

　　却让赵绵卡壳了，她含糊的嗯了两声，最后像蚊子叫一样说，“我不会...”

　　许夷希捏着纸的手一抖，好吧，他意料之中的答案。

　　“那我们开始？”许夷希伸手拿过一支圆珠笔，摁开笔帽，捏着笔指向了第一题。

　　誊写的题目字迹工整，却带着女孩子特有的隽秀气。

　　“已知函数f(x)＝x3＋(1－a)x2－a(a＋2)x＋b(a，b∈R)....”

　　“........且在原点处的切线斜率为－3，求a，b的值......”

　　“因为过原点，所以b的值就是0。”

　　许夷希在题目上划了一个圈，在未知数上点了两下，说完他抬眼看向赵绵，显然的，她一脸茫然。

　　“好吧，我们从最基础的讲起。”许夷希叹了口气。

　　“带白纸了吗？”许夷希问。

　　赵绵点了点头，又递给他两张白纸。

　　“首先你要知道函数的基本公式....”许夷希边讲边写，时间过的很快，等几道题讲完已经快一点了。

　　“谢谢会长。”赵绵拿回了试卷，充满感激的道谢，许夷希讲的真的很好，很复杂的题，他三言两语就能表达出来，浅显易懂。

　　“会长也看芥川？”赵绵咦了一声，有点惊讶。

　　许夷希扫了眼手边的书，嗯了一声，“怎么了吗？”

　　“没怎么。”她摇头。

　　她没想到许夷希也会看这种“课外书”，还以为他只会看各种哲学书。

　　“你喜欢？”许夷希把书拿过来，在她面前摆了摆，说。

　　赵绵点点头，“挺喜欢的。”

　　“但很多地方看不懂。”赵绵顿了顿，又说，“你看到哪里了？”

　　“《罗生门》。”许夷希报了文章名。

　　“这篇也很难懂。”赵绵下意识的瘪了瘪嘴。

　　她脱口而出的便是这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话语落地，赵绵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好在，许夷希好像并没有在意，他随手翻了翻书，“你，从里面看到了什么？”

　　赵绵支着头想了一想，说道，“我看到，芥川对自由的向往。”

　　“你觉得那是自由？”许夷希对她回答很满意，同样也很稀奇。

　　赵绵嗯了一声，很快皱着眉毛，像是在组织语言，“我看过他的生平简介，他是一个很压抑的人，得不到想要的自由，通过这种...描述，虽然很扭曲，但这是自由的。”

　　“的确。”许夷希说，随心所欲就是自由。”

　　赵绵顿了顿，问，“那会长觉得呢？”

　　许夷希笑了一下，说道，“大概是生存和道德的抉择。”

　　赵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没有发出声音。

　　许夷希拿着书站起来，她还是那副陷入思考的模样，便说道，“一千个人里有千个哈姆雷特，不必考虑那么多，随心所欲便是自由。”

　　就像他所说，随心所欲，那便是自由。

　　赵绵弯了弯眉毛，问道，“周末还去图书馆吗？”

　　许夷希也勾了勾嘴角，同样用了疑问句，“还是补数学吗？”

　　赵绵“噗嗤”一下，那袖子掩着嘴笑，露出来的眼睛，像两颗月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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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几天，陶子玥明显的察觉到，赵绵往外面跑的时间多了很多，尤其是午休的时候，平常早就安安静静坐在位子上看书的她，最近却常常不见人影。

　　终于，在某天午休刚刚结束，赵绵才一脚踏进班级门，就被某人拖拉拽进了厕所。

　　“你给我从实招来。”陶子玥把赵绵拉进厕所，“恶狠狠”的问她。

　　赵绵茫然着一张脸，她听不懂桃子在说什么怎么破？

　　“什么？招来什么？”赵绵傻呆呆的说。

　　陶子玥送了她一个俏丽的白眼，“你说呢—”陶子玥故意拉长了“呢”的尾音。

　　赵绵还是摇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陶子玥又气的翻了个白眼，说，“呆子额！你这几天午休都干什么去了，我找到不到你，可寂寞了。”

　　赵绵望了望四周，厕所里现在只有她和桃子两个人。

　　不过，告诉陶子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赵绵踮起脚，在陶子玥耳边说了几句话。

　　“什么！许夷希在教你数学！”陶子玥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喊了出来。

　　赵绵默默的点头。

　　陶子玥也意识到自己的嗓门过大，缓了缓，才又说道，“你们...好上了？”边说，边上下扫了扫赵绵，眼神里十足的不怀好意。

　　“当然没有！”赵绵伸手扰乱她不安分的视线，提高了音量，急忙澄清。

　　陶子玥当然不相信他们之间没半点关系，但她没有继续问下去，她只笑眯眯的对赵绵说，“这事儿要被前几个班的女人知道了，光每天拿眼睛看你，都能把你戳穿咯。”

　　很多私事，知道的点到为止，就够了。

　　不过最后，走出厕所前，陶子玥又拉住了赵绵。

　　“许夷希不是你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她说。

　　赵绵的脚一顿，停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赵绵问。

　　陶子玥挽着她，边走边说，“我不知道，窦太保告诉我的，哎呀，他讲得也不拎清，反正就是，连他也动不了咱们这大会长.....”

　　陶子玥后来又讲了许多，可赵绵的耳边却乱糟糟充斥了一团，她什么也听不清了好像。

　　唯一看清的，便是许夷希的那双深不见底的眸。

　　赵绵忍不住在宽大的校服里瑟缩了一下。

　　初冬，天气愈发的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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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昨天有点头疼断更了，抱歉哦
发点红包补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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