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义和观

14、十三站

　　青高这礼拜大休，所有学生都得到了一个来之不易的双休日，于是周日的校园里格外的静谧。

　　入秋的天是愈发的冷了，连吹上来的风都带着苍白的寒意。

　　她出门的早，那时候天上还是有点阳光的，她从家走到学校的路上，太阳便一直的往云里藏，现在是一点光热也没有了。

　　赵绵看了看自己略显单薄的七分裤，不禁又打了了个寒颤，伸手拢了拢织针毛线的薄外套，脚上加快了脚步。

　　甚至连楼梯也不想磨蹭的走，小跑上了台阶，轻巧的很。

　　赵绵推开门，一阵风拂了进来，墨水纸页的气味厚重的扑面而来，让她不觉放轻了脚步，在入口处的柜台上挑了一个代书板，赵绵就朝左边的楼梯走去。

　　“看点什么呢？”赵绵对着排满了参差不齐的书架自言自语的说着。

　　赵绵手在书脊上慢慢划过，仔细的看过一本本书脊上的名字，嫩白的指尖在缓缓地停住了。

　　“咦？”赵绵轻轻的咦了一声。

　　她被一本书的名字吸引住了——

　　《眼泪与圣徒》。

　　赵绵小心的将它取了下来，书名下印了一排翻译过来的人名，“埃米尔.米歇尔.齐奥朗【著】”。

　　今天就借这本了，赵绵想，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懂....

　　她摆好代书板转身，一抬头，就看到了许夷希。

　　许夷希理她不远，从这排书架望过去，他坐的位置和她站的地方像一条直线。

　　他身后还放着一盆长青松，用了最酱色的陶盆。

　　忽然的，许夷希像心领神会一样，向上抬了眼，朝这边淡淡的望了一眼，就看到抱着书，呆呆站在书架旁的赵绵。

　　许夷希的嘴角浅浅勾起，弧度并不大，却能让赵绵看清，他是在对她笑。

　　“吧嗒”一声，书从她怀里滑到了地上，赵绵被吓了一跳，慌忙的弯腰将书捡了起来，她一弯腰，头发便从身后像瀑布一样散落在两颊两边，让面颊烧了起来。

　　等她捡起书，起身时，发现许夷希还是没有移开目光，眼睛清澈盛满笑意。

　　赵绵有点尴尬，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是该转身离开还是怎么样。

　　她的脸一定红了，耳朵一定也红了。

　　窗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细细的缝，风便从外飘进来，卷了白帘轻轻的动。

　　一个静坐在窗边，一个站立在书架旁，隔着一颗长青松。

　　他们就这样无声的对峙着。

　　赵绵突然就觉得她的世界被混淆了，一刹那的，风和雨一齐下来了，湿了海岸线，裙一样的海滩。

　　这风雨里有着虚线的火焰，消灭了括弧深陷的寓言。

　　他面前的书被风吹页，而她怀里的书却还紧紧合着。

　　良久，许夷希轻笑一声，偏了秒视线，将手指移了移，压住了蠢蠢欲动的纸张，指尖扣在书上。

　　但很快又将视线移了过去。

　　赵绵手指紧紧的抓着书，骨节微微泛着白，她很用力，很用力。

　　但过了几秒，她像泄了一口气一样，瞬间放松了手指，重新对上少年的眼睛，然后，慢慢的，缓缓的，弯了眉眼，她笑了起来，嘴角的酒窝浅的若隐若现。

　　他们相视着微笑，隔着一盆长青松。

　　很久之后，赵绵再想起这一天，还是会忍不住笑起来，因为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也许，那便是他们这一生里，看见过最干净，最清澈的笑。

　　这是种不参杂任何浊欲的情怀呐。

　　就像是日剧里的裙摆，脚踝，智齿。

　　潮湿的三月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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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欢看外著哲学？”许夷希看了眼她面前的书，问道。

　　赵绵垂下眼看了一眼书名，这是哲学书？她摇头，“我随手拿的。”赵绵答道。

　　许夷希点了点头，这么枯燥虚无的书，她也不会因为喜欢而去看，遂又问道，“知道康德么？”

　　康德？赵绵知道，她点头，“知道，德国哲学家。”

　　“这本书站在康德观点的对立面。”许夷希说话的时候嘴角依旧勾着，似乎对能为她讲解很高兴。

　　“哦？”赵绵疑惑了一声，她似乎有点感兴趣了，“他是批判了康德？”

　　许夷希先摇了摇头，又轻轻点了点下颚，说，“是，也不全是。”

　　“我背弃哲学，是在发现康德身上找不出任何一种人性的弱点，听不出一丝真正的哀伤以后决定的...”

　　许夷希不假思索的说出这句话，这句话在他脑海里不知重复出现过多少次一样，熟悉的仿佛这句话就是他写出的一样。

　　赵绵认真的听着，她知道，她在与更高层次的灵魂对话，她偶尔提出一点疑问，又很快让思维与他同行。

　　他们一个提问，一个回答解释，度过了一个下午，对话自然的就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可其实，他们相识不过半个午后。

　　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很快的，指针就已经指向了四点。

　　赵绵办好借书手续，发现许夷希已经站在门口等她。

　　“会长。”赵绵喊了一声。

　　许夷希险些失笑，原来他的名字叫“会长”，不过他也没有刻意矫正她的称呼。

　　“下周见。”许夷希说。

　　赵绵先是愣了愣，又很快扬起了眼角。

　　“下周见！”

　　这仿佛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的暗号一般。

　　于是，周末成了赵绵最盼望的日子，急切里掺着不安，不安里带着涩酸。

　　许夷希讲完自己对她手里书的看法，便静静地等着她提出不同的观点或疑问。

　　赵绵却并不平静，手指一下又一下的刮着衣摆，像是在组织语言，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

　　片刻，她停下手指，抬起头，轻轻的喊他，“会长。”

　　“嗯？”许夷希朝她看过去。

　　她似乎在纠结着什么，巴掌大的脸上弥着红。

　　赵绵缓缓的吸了一口气，“会长...你，你...”

　　“愿意教我两道数学题吗？”

　　她快速的讲完这句话，又忙加了一句，“如果麻烦的话，就，就算了。”

　　赵绵心底里是又希望的，但希望背后还有怕被拒绝的焦虑，她怕最后的尴尬。

　　她这般急切的替自己作答，让许夷希觉得自己好像从不近人情，更何况，是对着她。

　　“题带了么？”许夷希问。

　　他的话，赵绵怔了，随即心底里开出了漫天的烟花，她难掩语气里的激动，呆呆的说，“今天没带，可，可以下次吗？”

　　许夷希点头，“随时都可以。”

　　他的两句话让赵绵眼里再藏不住笑，面颊的红也再挥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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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中考试就要来了，面对分班考，赵绵不可能不上心，想问许夷希问题也不是这一刻才想出来的，语言，她组织不知道多少遍。

　　想到这里，赵绵忍不住对那个设计对话的自己不堪，可遣责大不过欣喜，她唾弃却也暗幸。

　　周末外的图书馆，人便会多起来，讲题目是不太方便了。

　　“跟我来。”许夷希低下头，对赵绵说，便朝一方向走去。

　　赵绵刚刚从图书馆出来，听到许夷希的话还没反应过来，却还是下意识地跟上他的步伐。

　　一路上，赵绵忍不住打量周围，所幸，没有人注意到她。

　　青高三号教学楼里有小自习室，一个人一间，用那群尖子生的话来说，不要太抢手。

　　许夷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钥匙，在其中一个门上试了试，没想到打开了门，许夷希先走进去，摸到电灯开关，将它摁开。

　　小小的自习室里瞬间就明亮起来。

　　天花板上还有一个排气扇。

　　“这里很安静。”许夷希两指敲了敲桌子，说道。

　　赵绵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只说，“谢谢会长。”

　　说到底，是她麻烦他了。

　　约定好时间，他们便分开了，各自回了自己的教室，临走前，许夷希对她说了句，“明天见。”

　　于是，赵绵心底冒出个声音，“嘿，这就是你们的暗号！”

　　这声音越来越大。

　　赵绵忙挥了挥手，说了声“明天见”，便转身，快步朝自己班走去。

　　许夷希顿了顿，像是没料到她离开的这么快。

　　突然的，他的喉咙有点痛，是干涩的痒，他急切的渴望刺激辛辣的液体来缓解喉咙的痒意。

　　许夷希走在校园里，面上没有半分不妥，走姿依旧挺拔，远远望去，还是那么清俊有礼。

　　只有他自己知道，舌尖狠狠的抵住上颚，他压抑着那层痒，直到嘴里满是铁锈味，牙破了舌，那层痒才渐渐消失殆尽。

　　许夷希知道，是他烟瘾犯了。

　　因为她，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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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绵倒了杯水坐到位子上，旁边的陶子玥虎视眈眈的望着她。

　　“我闻到了粉色的香气。”陶子玥凑到她耳边，用力的嗅了一口，说道。

　　赵绵轻轻的推开她，往旁边躲，直说，“不懂你在说什么。”

　　陶子玥不相信，还想再问几句，却被窦太保叫走了看自己打篮球赛去了。

　　赵绵才松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放空了脑子，陷进漩涡里。

　　乱的很。

　　“咱们赵家是不能再出你姐那样的了！”赵父的话自她耳边响起。

　　赵绵打了个激灵。

　　“一次，就这么一次。”赵绵暗暗对自己说道，只忤逆这一次，然后，就和最原始的那样。

　　各自拥有不同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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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波澜不起的对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