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苗架空]心窍》祝风来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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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嬷同他说过，如果那些东西不走，你绝对不能够害怕。
　　Sammul很镇定，他抓着依旧连通的手机，内里传来阿ron疾跑的喘气声。挂上公用电话后，他腾出一只手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门外的街景还是如常，只是公园僻静，年久失修的路灯时而断续地明灭，夜里来风声萧索，刮过玻璃门的缝隙，仿佛人在呜咽。
　　“你不要只顾着跑，看路上车。”他甚至还有余情对着手机啰嗦两句。
　　“收声！”阿ron边跑边吼他，“你到底跑到咩鬼地方啊，我从大厦出来一路走都没看见你人在哪！”
　　“这附近电话亭很多的吗，帅哥。”sammul笑着说，“给你节目打热线我喜欢用电话亭啦，就公园这间。”
　　“你玩我啊，我走去公园才穿两条街最多不过十分钟就到，我现在都乌蝇一样转了三圈了！”
　　“那就是遇到鬼打墙咯，你周围有没有活人啊。”sammul一边问阿ron，一边干脆盘腿在电话亭角落坐下。窗外街景已经越来越黑，暗到几乎看不清路灯的光线，sammul听见自己问话的回音，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屏幕贴得离面颊更紧了些。
　　“喂，”阿ron站定，他扶着腰，压下打颤的呼吸，终于把心一横问sammul说，
　　“你是不是跟我讲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你少来！”无视了对方的故作糊涂，阿ron相当不忿地打断他，“就是你昨天晚上和我一起时说的那些，你同我讲你是不是真的看得——”
　　他的话不知为何被堵在空气里。
　　他想问，阿耀，你是不是真的，能看得见那些东西。我知你做事一向都比我有底气，但你叫我不要怕，为什么又偏偏放我一个人留下？你是不是还觉得，有问题，自己一个人解决就最好？但我需要你时你就总能陪住我，你有否觉得这样做很不公平啊死仔！
　　“阿ron，”sammul在电话那头叫他的名字，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喜欢每天都听鬼故事啊？”
　　“当然是打心底里就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的人啦！”
　　阿ron急不可耐地翻出个白眼。不就是因为压根不信，才能站在安全距离寻找刺激？如果让他真的见过几次鬼，他估计那些经历和记忆，他根本就不会愿意再次想起。更何况写成故事，到处去说呢？
　　“呐，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觉得我会害怕那些鬼啊怪啊的东西吗？”
　　“我看是不会，虽然也不知道是因为虔诚呢，还是脑袋里面缺根神经！”
　　这回sammul真的笑了。他一笑，电话亭被堵死的玻璃门也跟着颤抖起来，仿佛突然被引发了共振，镶嵌在板材缝隙间的玻璃发出不稳定的声音，四面发放地聚拢过来，全部被收进手机的话筒里。
　　举着电话的阿ron只觉得一阵杂音与耳鸣突然袭过脑袋，他害怕电话又一次突然断掉，惊慌到一瞬手抖，“阿耀——”，他叫。
　　“我没事。”sammul在那头答他，他弓起后背，用手臂抵住电话亭的门，对阿ron说，“我刚才只是试着让它们走，但它们不愿意。”
　　他忽然开口提起“它们”，语气平淡，反而让阿ron一阵脊背发凉。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会问sammul“你害怕吗？”。
　　“我不能害怕。”sammul回答。
　　因为就算再害怕，也还是看得见。而一旦开始害怕，便容易遗漏细节。
　　他曾经怀疑过自己会不会是个从根上就很怪的人，竟然会去想它们都是怎么来的。有时sammul撞见它们，一个两个的，劝它们赶紧离开，它们竟然也就老老实实走开了。他就会想，究竟为什么它们要听自己的话呢？而为什么有的时候，就会发生现在这样，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们乖乖离开的情况？
　　他始终留有疑惑，他曾经做到过一次，在向上帝祈祷以后，在试着默默骂过所有能骂的狠话以后，在几乎被围困到惊惶而绝望的时候，明明什么也没错，却拜托了那一切。
　　这么多年过去，sammul始终都会回想那个时刻。是不是因为有阿ron？他问自己，并早已下好决心，要赌一把。
　　如果他同那些东西能互相影响，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同样可以互相感受到对方。
　　过去阿嬷教他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要试着坚强。他学着坚强，却总觉得，似乎只有在绝境里时，看见阿ron的那一刻，才会有真正坚硬的东西穿透那层硬而麻木的神经，破壳而出。
　　如果他能有感觉，那么那些东西一定也能。
　　他蜷在电话亭里，无形之物冲撞玻璃门的声音几乎已经尖利到他脑仁疼痛。但他等待着阿ron，曾经将他抱在怀中的阿嬷此前从没有机会传授他真正用来对抗那些东西的方法，sammul便觉得此刻，他只能去需要阿ron。
　　那几乎是他所能允许自己在保持镇定的基础上所能裹挟的最大程度的软弱了。
　　那层软弱藏在看似坚实的外壳低下，随着黑暗和不断鼓吹的狂风，正一点点弯折下来。
　　Sammul不得不将电话夹在颈间，腾出双手来死死抵住疯狂叩击的门。他早已经看不清楚外面，只剩一片漆黑，阿ron模糊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好像隔着他一条街那么远：
　　“阿耀我马上——！马上就能找到——你等我啊陈恩耀！”
　　Sammul想骂人，但话说出口却听上去仿佛泄了气一样。
　　“只会说，你快来啊……”
　　轰隆一声，电话亭的玻璃片如同被冻裂的冰片那样整片整片的碎裂开来，落在sammul的手臂上。
　　到底阿ron是不是那个奇迹的来源呢。Sammul感觉到刺痛，他闭上眼睛，低下头，正四处飘荡的鬼魂很早就昭示过他世上没有地狱，可他仍然有习惯，在这样的关头默默祈祷。
　　他希望阿ron真的是。
　　他想象着阿ron从黑暗外破光而出，在那一瞬将所有痛苦卸去，他想象他们四目相对，而自己终于不剩下任何借口和选择，把所有的秘密都说给对方。
　　他甚至当真仿佛听见阿ron叫他的声音，急吼吼的，直线条的，他一听到就想要发笑，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Sammul强睁开眼睛，他望见已经支离玻碎的周遭从裂缝中透进来一束白光。心脏仿佛突然漏掉一拍那样，sammul都没意识到自己半张着嘴，呆愣愣地将头直冲向那个方向。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人，并且在半秒钟以后就确信自己的眼睛没有说谎。
　　所有的压逼感一瞬之间如同解绑的麻绳那样整个瘫软在他的身上，sammul垂下手臂，然后便是如同多年前的那天夜里一样，熟悉到令人惊异的困倦感毫无征兆地来袭。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拖住阿ron的手。
　　他看见的那个人正抱着双臂，居高临下望着他，戏谑地笑。
　　他说的话里一丝一毫的生分而没有，仿佛他们很久之前就因为见过面了。
　　“为什么我每次见你，你都这幅衰样啊，小鬼。”
　　Sammul听到他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