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羁绊-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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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恍惚惚，不知身处何处，像是漂浮着的，在空中摇摆，又被气流推送着，与颗粒物挤压碰撞，然后前进，可无法感知，或许并没有任何移动。
他活动思维，努力想要探究，意志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所限制，如同有金丝边做的牢笼禁锢了他的行动，挣扎着晃动，但没有半点成效，他依旧是一无无知，脑子空空如也。
——他觉得厌烦，对这种散漫的状态，虽然这厌烦也是恍惚的。
他感到脑子里晃过一抹怨怼。
似乎是一株草，它安安静静的生长，遇风则弯折，遇雨则摇摆，以柔韧的身姿维持着纤细的生命，却是被无法抗拒的蛮力撕扯着剥离了地面。
再是一头鹿，独自在河岸边漫步，享受着阳光的和睦和树叶的鲜美，可它马上就被藏于芦苇之中的捕猎者咬住了后腿，连拖带拉几乎筋肉分离地扯进了湖泊。
接着是一棵树，经历了数百年不止的奋斗，与周围的同类争夺着养分，每一滴水、一份阳光、一粒矿物，它伸展枝叶状大自己，从一棵苗子到高个，再成了最是伟岸的古木，然后被天雷劈中。
它们都没有灵智，不懂得思考，但产生怨念不需要智慧。
而现在汇集的怨念之中产生了他。
怨念是相互吸引的，这些微妙的情绪彼此粘黏在一起，并不断吸纳其他飘荡在世间的怨念，而其中包含着的贪婪和卑劣，使它憎恶一切安宁和美好并极力把这些给污染掉。
吸收、吞噬、同化，他感觉得出来自己在日益壮大，虽然越来越多的污秽和杀戮在堆积，但他对逐渐强大起来的现状乐见其成。
这样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他被塞入了一个逼窄的空间。
不再能四处晃荡，寻寻觅觅没有停歇之时，而是整个身体都被压进狭缝，外层每一寸皆能感到边界在束缚着他左右不能移动。
——他感到恼怒，为这不自由的状态，虽然这恼怒也是恍惚的。
“这等邪物，凭你我二人之力，竟只能堪堪封印，实乃人间不幸。”
“但大兄你可曾想过，若是能将其中浩瀚能量提炼一二……”
“万万不可！那等歪门邪路怎可行之，小弟你若是有此念头，即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自此你我之间情分算尽，殊死一搏势在必行！”
“大兄切莫激动，小弟只是随口一提，并无此打算。”
“若是如此，甚好。”
黑色的枝杈蜿蜒着攀爬壁垒，直到找准了位置刺入了皮穴，顺着浅薄到不可视的愤懑，依附着倦怠，悄无声息的登堂入室，搅动一潭净水，使沉淀其下的污秽旋动扩散，混沌不复澄澈。
“小弟久别经年，未曾想再遇之时，你已堕落到如此境界。”
“大兄……”
“放下你手上的邪物，让我把它重新封印。”
“若是有这个，兴许能护住我妻儿性命！”
“但你可曾想过后果！兴许你妻儿再度睁眼，已并非原本的模样——更何况，这邪物所经之处，淳朴不复，恶念丛生，你可曾为苍生百姓考虑？”
“大兄，我已是一介凡人，所念之事也就只阖家美满，万事皆有转机只要他们还活着，所以可否、可否看在往日情分上，放小弟一马？”
“你要跪，就跪着吧，此事不容商榷！”
“大兄！大兄！”
“小弟你！”
“大兄，得罪了……”
“你真是……一介凡人了啊……”
他鼓动私心，吞灭良心，将欲与邪妄一再抬高，在新发现的斑驳世界编织暗色的巨网，施与那些他所厌恶的光亮以洗礼。
憎恨着一切，无论外界与内部、拥有与失去、感情与分析、他人与自己，甚至于连同了自身所有的憎恶，一并划入到了憎恨的范畴，就像是将认知中的都世间万物放到了他犹如泥潭子般浑浊的情绪里，反复的洗刷和浇灌，将它们打造成想要的模样。
但他的憎恨不分对象，所以没有满足的欣喜.
是深渊在沉默。
“这个人好美。”
“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是我！”
……
“我是谁？”
……
“我好美。”
“我会一直这么美吗？”
……
“我为什么一直都这么美？”
……
“是因为那日‘野兽’的肝脏吗？”
惊诧、不满、疑惑、贪婪，他一一阅览和融合着层出不穷的新鲜情绪，只觉得这短短时日经历的比之前的千年更为漫长，他从未感受过怨念如此多的层次，也从未体验过怨念的永无上限，只觉得驱壳日日膨胀，而密闭的容器竟是肿胀到表皮出现了丝丝裂痕。
“我真的能这么美下去吗？”
深渊之处降下罪恶，他有一瞬的震动，类似惊醒的错觉，但被那崭新姿态的怨念所包裹，细细密密的贴合感使他犹如找到归处和升华，思绪便回笼，于里侧沉寂。
“妈妈？”
要收回吗？残留在那边的——
“过来。”
一股来路不明的阻力绊住了他，似乎是莫名的眷恋，糅杂了保护欲和依赖感，就像是一双女人的手，轻轻柔柔的攀附着，却又不容确凿的揪紧了他的尾巴，这种感觉真是——
他自然是更为强力的一方，但他已经被那股温柔给轻易说服了。
他做出了选择。
“妈妈？”
“你爸爸不在了，从今以后，这世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爸爸他——”
“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啊……”
——可身体违背了他的意志。
“秀明？”
似乎是哪里不太对。
他恍惚间意识到。
若有若无的意志在突破了分秒间的一堵屏障后，陡然间变得明晰起来，他被抽离出了冒着泡的泥潭，一身狼狈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可飞奔聚拢而来的怨念就像滚大的泥球，从天而降似从山崖坠落，把他砸回了泥坑。
记住你是谁——
当然，我不可能忘记我是谁。
然后他又陷入了那种恍惚的境况。
“我的儿子啊，他容姿端丽，天资聪颖；出身微寒，却长于生财之道，终得富贵；然心性淳朴，从始至终，未曾改变——”
“所以，商人的智慧、武士的信念，乃至于忍者的力量，权贵人的高傲，去其糟粕，我将它们双手奉上——”
“愿得青春常驻，愿得年华永存。”
他被不断涌入的新的泥泞所洗刷，这些怨念强烈得几乎是要冲淡过往的痕迹，那是为被强者玩弄的愤懑，那是为弱者被玩弄的不甘。
如同地狱深渊万人冢，哀声遍地，本是混沌一切的罪恶世界随着力量的增强逐步分化，三六九等各色酷刑，负能量辗转循环，而就差那么一点，他也就要志得意满沉沦在掌控一切的疯魔中。
“还回来！你这个小偷，强盗，骗子！无所不用其极的恶棍……”
“不过是一个被力量迷昏了头的凡人，为何不去看看你的脸，瞧瞧它还是不是你以为的模样。”
“我的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是吵闹啊。”
所谓被强者玩弄的愤懑，弱者被玩弄的不甘，此时此刻颠倒了对象，怨念的蓬发也由被动成为了主动，火山喷涌那样激烈。
可极为奇异的，在如此情绪高涨之际，他的思维却逐渐冷静，酷暑与严寒在脑中交替搏斗，最终各据一方对峙而立。
他探寻着被强制夺去的一部分，却是惊异的发觉它已被捻灭了怨气，普普通通成了富有灵性的材料，在它所有者的操纵下已是完全合适的一个工具，一把利器。
这还是他的模样吗？
这不是他的模样。
他的模样是什么样的呢？
思考使其冷静，周遭的一切竟成了陪衬，无论是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他都熟视无睹，视若无物，所处的时空与他完全割裂开来。
当沉睡的人打定主意要清醒，那么没有什么能阻拦他。
乘流沙飞来的我爱罗和他前辈，是嗅着血腥味而来的。
“真是令人陶醉。”
这股血腥味实在勾人得很，带着疯狂、仇恨还有暴虐，犹同野兽的粗鲁，还有蛮力的肆意酣畅——特别是那强大到杀戮不过是轻松写意的随性，只让身为人柱力本性中的好战蠢蠢欲动。
“除了我们的同类，这普天之下，还有谁的气息里能带着这么一股味？”
“恐怕那就是我们这回出行要找的目标。”
“九尾？”我爱罗耸动了一下鼻子，“我并不觉会是他。”
“但若不是九尾，那就只有可能是八尾——根据情报，杀人蜂最近一直都待在云忍村——而剩下的二尾，直说吧，她的实力还不能让我战栗到毛骨悚然。”
“他看上去不像是会这样——至少他当年不想回是这样。”
“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人柱力的结局不过是殊途同归——我们总会变成那副模样，沦落为一把武器，一件工具，一个实现他人野望的傀儡——除非……”
再度聚首于六道仙人周围，或是重归诞生之初。
“这没什么不好，我是说他能变成别的样子，那可真是太好了，这回我们应该就可以饱含杀意的来一场战斗了吧。”
“如果真是那样，场地的维修费用你们自己出。”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羁绊-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