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星降夜》弃偌

12、十一。

　　十一。
　　再去讲述这个故事，仿佛他自己和夏川弥生都是故事之外的人一般。
　　浦原喜助在讲述的同时，目光并没有落在坐在对面的黑崎一护身上，而是一个虚无的、不知是何处的地方。这里不像浦原商店，黑崎家作为医院，显得整洁又干净，院落中也没有每年肯定会开花落叶的树木。
　　“在我还没有成为队长的时候，我们认识了。”
　　他其实隐去了故事中一些无关紧要但又带着奇异浪漫的细节，比如那一晚夜空中的火流星，比如白贺川的潺潺流水。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夏川弥生都住在志波家。志波一家乐得有弥生这样有趣的人在，而弥生也丝毫不介意志波家略微有些敏感的身份。当上死神以后，她长期住在队舍，但每逢休假依然会回到位于流魂街的志波家，而末摘花的打工虽然已经不再继续了，但他们仍然经常在那里小聚。
　　那时白哉也还没有成为死神，担任六番队队长的是他的爷爷，而白哉本人还在跟着四枫院夜一学习瞬步，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同门，他很欣赏夏川弥生，不过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对方的彬彬有礼，和夜一形成了鲜明对比。
　　弥生很少使用她自己的斩魄刀星坠，似乎她本人在很长时间里都没法好好控制属于斩魄刀的力量，但在其他方面还算拔尖，加上她对于科学知识的一些了解，在十二番队中升至七席，成为了浦原的助手之一。
　　他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不远不近，比起普通朋友，似乎要更加亲密，但同时，并没有更加明确且进一步的发展。两人之间没有人介意，夏川弥生甚至对此好像很满意。某一次她和浦原一起散步，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交友的方面。
　　浦原说和她成为朋友很难啊。
　　而弥生则有些偏题地回应了他，喜助先生，很多时候，在这世上，靠得越近，反而是会变得更远的。
　　两颗心是没有办法，顺利平和地靠近彼此的。
　　那时浦原笑笑，可能是明白了，也可能并没有，两个人便换了话题。
　　其实现在想来，在平静生活的表象之下，波涛汹涌的开端从很早就已经有所显现。初遇的那天浦原以为弥生只是一个普通的整，而她的灵力更像是在尸魂界生活、与他们接触之后才逐渐拥有的。
　　在弥生入队后没有多久，浦原就发现了原因——与其他死神不同，弥生的身体更像是一个灵力存储器，多年以来伴随着灵压的增长，“器”在不断地扩大，但是吸收灵子的能力却趋于平稳，或者说停滞，渐渐地，她的灵力出现了紊乱，从感到困倦到因此晕厥，问题越来越严重。浦原为她找到了解决之法，尽力使她身体内的灵力趋于平稳。
　　他们都只当这是某种特殊的体质，毕竟拥有灵力的人数量众多，其中出现一两个与众不同的体质，似乎也很正常，于是他们都没有去深究这一切的根源。但弥生似乎在此之后一直有想要告诉他的话，或者说这话在更早以前，弥生还在真央时第一次去现世之后，就放在了她的心底。
　　但是那些话一直都没有来得及说明，直到很久之后。

　　听到这里，黑崎一护突然想起了一个东西，很多风雨似乎都是由它而起，于是他问道，“那个东西和之前的崩玉……”
　　“你可以这样认为。”浦原说道。他很坦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研究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他对于弥生的体质很感兴趣，因此后来提出解决的方法也更加顺利。

　　也许是因为崩玉的能力，又或许弥生心底强烈的想要“变得正常”的愿望影响了崩玉和她自己，她的身体确实变得正常了起来，甚至灵力还有所增长。浦原觉得自己的研究好像走入了另一个方向，似乎死神之外，还可以通过崩玉得到其他的突破。但是他并没有与弥生交流。
　　之后的故事便和百年之前的那一场巨变有了关系。
　　流魂街大量人口的失踪，多名死神的牺牲，将他们都牵扯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只是那时的他们并不知晓。
　　在变动的开端，尸魂界正在下雨的某天，弥生从梦中醒来，看见浦原依旧还是那副样子，只是她自己似乎无意间睡着了。
　　她以为是自己又出了问题，但是浦原安慰她，说没关系的，这次是真的劳累过度了，不如弥生先休假几天吧。
　　弥生并不愿意，但是浦原执意如此，看着浦原有些疲惫的样子，弥生妥协了。于是在当天的下雨，她打着伞，经过白道门，离开了瀞灵庭。
　　那场雨似乎下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当天就结束了，可能只是在她的心里，雨丝一直未停，因此她才会对黑崎一护说，雨过天晴的时刻到来了。但是在那之前，在漫长的岁月里，她心里的骤雨，从未停息过。
　　大概又是在何时呢？她独自一个人明白了这个道理，从浦原喜助离开的那一日开始，从那一场雨开始，一切就已经由他们亲自选择的结局。
　　其实……雨根本就没有停过，那天晚上白贺川上空明亮的星星，同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留在了尸魂界。”黑崎一护听懂了。
　　浦原喜助没有否认，故事还在继续。

　　是的，他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为夏川弥生着想。除了瀞灵庭以外，即使是在重灵地空座町夏川弥生也无法好好生活，她的身体需要不断地吸收灵子才能保证运转，更别提浦原在她离开前，未雨绸缪地取出了崩玉，代之以他新的替代品。
　　他以为将夏川留下来是必须的，却没有料到那之后十几年，夏川就会因为蓝染的诬陷而入狱，在净罪宫度过漫长的时光。
　　在他们被判流放现世之后没有几年，弥生被借调到了六番队，在朽木家的照顾下还算过了几年的安生时光。然而阴谋却并没有因为浦原等人的离开就消弭停止，夏川弥生被指控袭击其他死神的罪名被认定之后，没有人能够改变中央四十六室的决定。
　　朽木白哉和绯真彼时刚刚成婚不久，夏川弥生打趣自己好歹还看着他成婚了，也算是幸好没有错过好友的婚礼。
　　于是，在那样的罪名之下，她被投入了那座白塔。
　　在隔绝灵子的净罪宫内夏川的身体每况愈下，至于原因，可能是因为牢内并不能吸收灵子，又或者是因为崩玉被取出的缘故。直到黑崎一护大闹尸魂界，蓝染叛变后，夏川弥生重新走出净罪宫，但取下缚灵圈后仍然灵力微弱，可以忽略不计。
　　净罪之塔，摇摇欲坠，也许夏川弥生的一生，早在浦原喜助离开尸魂界时，或者更早，就已经开始崩塌了。
　　她的悲剧其实是从出生时就已经注定的。浦原想起她曾经这样说过。
　　但是时至那日，一切却早已说不清楚了。
　　与蓝染的战争结束后，有一次夜一回尸魂界去，正好遇上弥生在志波家做客。
　　出狱之后，她从志波家搬了出来。虽然志波海燕因为意外事故失去灵力已经离队，不再担任死神职务，但是空鹤和岩鹫也依旧有着不低的灵压，与他们共同生活，只会让弥生脆弱的身体更加难以为继。
　　就在弥生要道别离开的时候，夜一突然问她，想不想见浦原喜助。
　　夏川弥生愣了很久，然后低头笑了，她说想，很想见喜助先生，但是那已经不可能了。
　　她是一个普通的整，已经不能够去往现世了，更别提她有着强烈的预感，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灵魂似乎每一刻都在拉扯，仿佛是她背叛神明大人的惩罚，在这时终于到来了。
　　四枫院夜一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于是再次醒来之后，夏川弥生便来到了现世。这也许是尸魂界的妥协和弥补，但又或者是浦原和夜一共同的努力。
　　弥生睁开眼，发现在自己身边的是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
　　浦原喜助和百年前不一样了，他不再穿着队长的羽织，而是有些宽松的衣服，浅金色的头发似乎是经常戴着帽子，有一圈略微的痕迹，下巴上的胡茬似乎是刚刚剃过。
　　而夏川弥生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她出狱后剪短了头发，就像浦原走之前她做的那样，因为身体不适脸色更加白了，同时又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
　　她像很久以前的往常一样，向浦原问好，“喜助先生。”

　　那时黑崎一护因为失去灵力，与浦原喜助的交流很少，正好错过了夏川弥生的到来。

　　在现世，她很快地就适应了这种生活，甚至显得比其他人都更快。她穿着义骸，住在浦原商店，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与普通人没有区别。
　　但是浦原一直在为她的身体担心。
　　弥生恶劣的健康状况伴随着她来到现世似乎更加严重，浦原有些后悔，但是弥生却握紧他的手，说没有关系，我已经做好准备了，神明大人在很久以前就给了我旨意，现在是我该要偿还的时候了。
　　浦原不解，而弥生则向他道出了深埋在内心百年的一个秘密。那个秘密一直深藏在她的心底，百年前她想要说出来，但是错失了机会，如今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浦原喜助，内心像是放下了什么巨大的包袱。
　　“偶尔我会想，要是我没有出生就好了。父亲的阴谋永远不会得逞，哥哥可以不受拘束地选择自己的一生，喜助先生不会冒险做出奇怪的研究……如果没有火流星，没有我的话——”
　　浦原喜助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弥生明白了他的用意，有些轻松的笑了笑，“回想起来，我这漫长的一生，竟然充满遗憾。但是我唯一不后悔的，便是和喜助先生的相遇。”
　　那时，夏川弥生是带着微笑对他这么说的。
　　她从幼时就一直在追寻自由，追寻高墙外的世界，最终还是在牢狱中度过了生命中的大部分时光，但是此刻，她似乎明白了，正被她抓在手中的，握在掌心里的，就已经是美好的自由了。
　　她一直在感谢着彼此之间的相遇，就像是最后的时刻，她也在说着感谢的话语，她的体温通过掌心传递过来，浦原喜助突然想到，想要弥补的话，为什么不早些去做呢？
　　很多事情，是不是早一些去做就会有转机了呢？
　　但是，已经没有再去求证的机会了。
　　在那个冬夜，夏川弥生消失了。
　　像每一个死亡的死神一样，飘散作灵子，成为世间万物的一部分，从这世上，彻底的消失。
　　而那之后，十六年匆匆过去，直到一个女孩敲响了黑崎医院的大门为止。
　　“这就是所有的故事了，黑崎先生。”

　　故事讲到这里，说故事的人仿佛在时光的隧道里走了一圈，回忆带着温暖的光芒，却同时也有着无情的冰冷，听故事的人在对方平淡的声音里更加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曾经遇见过的那个女子的身影，而后又与如今躺在病床上的人重叠。
　　在梦中似乎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回忆过一切，回忆过初遇时那颗降落的火流星，回忆过白贺川的水流和夜空中的烟火，回忆过对方温柔的笑和偶尔调皮的性格，但是也只能止步于此。
　　她们是同一个人吗？
　　不仅是黑崎一护，包括四枫院夜一，也包括黑崎一心，都有着这个疑问。
　　浦原知道他的疑问，他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了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这个猜想是否正确，但是联想到弥生曾经告诉他的那个秘密，他又抱有着一丝侥幸，“一切都不能确定，但是可以认定的是——”

　　“弥生的身体并非人类，反而更像是某种近似于义骸的物质。”

　　本章现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