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星降夜》弃偌

11、十。

　　十。
　　秋天刚来的时候，夏川弥生突然病倒了。
　　大概是某一天的下午，结束了在文学社的部活，她和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一起回家，路过便利店的时候还买了妈妈早上提到的需要的新口味果酱。本来一切仿佛都很正常，但就在与同学告别以后，她一个人往夏川家所在的方向走去。具体的原因已经在脑海中模糊了，只记得有一位穿着风衣的先生与她擦肩而过，随后一个踉跄，她差点摔倒，回过头再去看的时候，那位无礼的先生已经消失在了街角，甚至连一句道歉的话语都不曾有。
　　看上去如此平平无奇的一个傍晚，回家后她将果酱放进冰箱，觉得有些累，就先回房间里去了，结果到了晚饭时间，夏川妈妈在楼下准备好了饭菜，却迟迟不见弥生下来。系着围裙上了二楼，却发现女儿不知为何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身上还穿着从学校回来时的校服，同时呼吸急促，眉头紧皱，手掌贴上去感到发烫，夏川妈妈反应过来应该是发烧了。
　　碍于孩子的父亲并不在家，她只好自己先去隔壁的黑崎医院请来医生，身上还穿着下厨时的围裙，她焦急地摁响了黑崎家的门铃。虽然是打扰了同在晚餐时间的黑崎一家，但至少令人放心的是弥生接受了初步的诊治，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
　　美知子回家换了件衣服，便继续在病床边陪伴着自己的女儿。直到第二天的早上，她不得不去上班了，夏川美知子本意是向公司请假，但黑崎一护说弥生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所以让她不用担心，就将夏川弥生先委托在黑崎医院，晚上再看情况接她回家吧。
　　“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孩子的父亲最近出差，我也面临着一个大案子，只能先拜托您，先照顾一下她了……我会在傍晚就尽快赶回来的！”
　　夏川美知子为此感到十分愧疚，她甚至不知道弥生是什么时候开始感到身体不适的，这样看来，她自己真是个不负责的母亲。
　　正巧这一天两位黑崎医生都在家，黑崎一护的妻子也负责了护理的事情，带着一些愧疚，夏川妈妈打算先去公司一趟。
　　临走的时候是黑崎一心表示可以开车去送她，这样更加节省时间，毕竟美知子因为照顾女儿几乎整个晚上都没有休息。这位看上去不算很显老的男医生宽慰着夏川母亲，对方坐在副驾驶上，他一边开车一边问道，“弥生小的时候身体就不太好吗？”
　　“是的，那孩子是早产儿，所以身体一直不太好，因此工作调动以后，我和孩子她爸都不放心她，只好让她也一起暂时跟过来了。这几年已经好一些了，没想到今天又……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夏川妈妈解释道，她似乎已经熟悉了在医院的说辞，毫不介意别人的疑问。
　　“是这样啊，这么多年一直照顾她，您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啊。”黑崎一心说道。
　　夏川妈妈回答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哪里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呢……给您添麻烦了。”
　　两个人之后谈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到达公司附近后，她再次鞠躬，随后才离开了。黑崎一心坐在车内，一直目送着这位母亲远去，不由地感叹道，“真是用心呢。”

　　同样发现夏川弥生身体不太对劲地还有浦原。
　　按理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傍晚，天气不错，是日渐凉爽的秋天。铁斋先生做好了晚餐，小雨和甚太都下班回来了，他们正坐在饭桌前准备一起吃饭，结果从地下室里传来了刺耳的声音。浦原喜助闻声色变，虽说他让其他人不用担心继续吃饭，但这顿晚饭依旧在他那方才难看的表情之下变得食而无味。
　　四枫院夜一才刚从尸魂界回来不久，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将灵子检测器放进弥生身体的那天，是她同浦原一起去的。说是监测器，其实功能并不很多，只是能够将弥生自身的灵压反应实时数据记录下来，并显示在浦原喜助这边而已。不过浦原在此之外在设计了警报系统，当被监测者的灵压出现紊乱时，便会向他发出警报。
　　这便是他神情严肃的原因之一。
　　至于其他的原因，则更令他担忧。
　　原本按照黑崎一护的说法，弥生只是模糊能够看到一些灵体，之后的灵力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也看不见灵体状态下的浦原等人。然而在警报响起后，浦原则发现弥生的灵压在不断地缓慢攀升，虽说没有到达怎样强悍的高度，却在不断接近能够看到灵体的程度。
　　如果将之前模糊看到灵体的经历当做是受到重灵地和自身精神状况的双重影响，那么这一次，看起来则像是完全自发的灵压增长了。
　　浦原其实很熟悉弥生的灵压，而并非是屏幕上那些简单的数据。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甚至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渐渐感觉到弥生的灵压了。
　　这种感觉陌生而又熟悉，在曾经的很多日子里，这个灵压陪伴着他，就在他的身边，他对此是这样熟悉，同时在弥生离去的十几年里，伴随着那个雪夜，逐渐消逝的温度和灵压，他已经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也逐渐意识到了现状。
　　弥生曾经是十二番队的七席，她的斩魄刀星坠也并不弱，以她的灵压程度，突然出现在现世，会注意到的人并不会只有浦原。
　　他需要立刻动身。
　　在他离开之前，四枫院夜一有意与他同去，同时告诉他，“不要冲动。”

　　但是这句话说来简单，真的要做到，却又何其难。

　　在夏川美知子后半夜睡着以后，浦原给弥生做了一次检查。
　　几个小时前他就到了黑崎家，将浦原商店重新搬回空座町之后，距离相对而言大大缩短了。同时他以人类之姿前来，似乎只是前来拜访的病患或是客人。
　　他带来的东西足够进行一次简单的检查，伴随着他的检查，弥生的灵压还在不断增长，她的身体似乎无法承担如此巨大的力量，正在苦苦支撑。黑崎一心和浦原喜助都认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即使弥生醒来，她也会难以适应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情况，更别提在这样的情景之下，是否能够顺利醒来还是一个问题。
　　浦原一边思考着对策，一边突然觉得有些讽刺。这是有些可笑的想法，但是却如此清晰地映照着面前的现实。
　　十几年前，他面对不断流失灵力的弥生几乎无能为力，只能不断研究转递灵力的装置，然而十几年后，面对同样的人，熟悉的灵压，他却要想怎样才能将这份力量从夏川弥生的身体中剥离。
　　到底是为什么？她的灵压确确实实属于“夏川弥生”，这是他自己就可以证明的。但同时，亲眼看着夏川弥生在冬夜里灵力散尽，完全消逝的也是他，这何其矛盾又何其诡异，让他一时不知道到底该相信什么。
　　但他愿意认为，这并不是十多年来他反复面对的那个梦境。
　　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因为弥生麻烦的体质而为她检查的那一天，夏川躺在实验台上，身上插着不同粗细的管子，一边运作的机器正发出滴滴的响声。
　　“我相信你………”那时她对浦原说道。

　　如果现在你睁开眼，清醒着的话，也会这样说吗？浦原心想。
　　也许并不会了吧。

　　或许一切的悲剧在他人看来都是命运的作弄，或翻云覆雨的阴谋所造成的牺牲，但是浦原明白，那所有的一切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源于他的一些决定和好奇心。
　　这是他不能逃避的现实，即使有些已经过去很久很久，却仍在告诉他——这些都是你做的。

　　最后，在美知子快要醒来之前，浦原已经有了对策。他将可以抑制灵力的装置放进了弥生的身体里，那是一种用在死神身上可以隔绝并抑制其灵压、摆脱尸魂界追踪的装置，同时他发现了更多的谜团。
　　他将这些谜团放进了心底，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少女，仿佛这样的情景出现过千百次一般，如今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对方留长了头发，似乎小的时候还是经常生病，不再是死神了；
　　偶尔走路还是会因为出神或者和别人聊天太投入而时不时差点摔跤吗？但是也有了朋友，过着普通高中生的生活。
　　曾经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如今却真的做到了。
　　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他轻轻摸了摸弥生黑色的头发，但是很快的，浦原喜助又收回了手。
　　早上，美知子由黑崎一心开车送走之后，浦原再次来到病房中查看情况。负责看护的织姬见他和黑崎一护一同进来，便离开了病房。
　　但浦原并没有再检查更多，他只是靠在窗边，突然对黑崎一护说道，“黑崎先生是有话要说吗？”
　　黑崎一护点头，承认了。就是在昨晚，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到底是具体在哪里见过夏川弥生。
　　浦原像是料到了此事，只是靠在窗边，而黑崎一护则站在他面前，面对着病房的窗户。蓝色的帘子，将他们和躺在病床上的弥生相隔开来。
　　黑崎一护第一次见到夏川弥生，是在流魂街，那也是他第一次去尸魂界。
　　蓝染叛变后，那时候露琪亚的事情刚刚解决，他还没有回现世。有一天受人所托去流魂街寻找夜一，没想到最终在志波家找到了近乎酩酊大醉的四枫院夜一，同时见到那个名为夏川弥生的女子。
　　那时候夏川弥生已经完全失去了灵力，为了保持身体健康，她就住在前几区，偶尔还要去十二番队做检查。她也不是很常来志波家做客，叙旧不是她们的爱好，只是夜一过几天就要回现世去了，再加上她很久没有见过志波一家人，所以才一聚。
　　夏川弥生穿着浅色的振袖，长发披肩，笑着说这就是改变了尸魂界的少年啊，你可真是年轻。
　　他并不太明白夏川弥生这样说的原因，对方似乎很在意也很感激他为尸魂界带来的这些改变，曾说雨过天晴的时刻终于到来，就连千年不变的双殛之丘也变了模样，新的改变是真的来临了。
　　但是那一天，与之前的几天，尸魂界有下过雨吗？她所说的“雨”又是从何而来？
　　她看上去也似乎只有十几岁的模样，虽然黑崎一护知道尸魂界的人真正年龄和外表不符，这位应该也有些年纪了，直到离开后的路上，夜一告诉他，夏川曾经就住在志波家，只是后来才搬了出去，而那也是浦原喜助的故人。
　　黑崎一护彼时并不太了解浦原喜助，因为崩玉一事还尚且心存疑惑愤慨，但同时他又对浦原那样神秘莫测的人会有怎样的朋友而感到好奇。毕竟夏川弥生看上去非常普通，与志波家的人和四枫院夜一都不一样，她太“普通”了。
　　但也仅仅是故人而已，百年过去了，夏川弥生不再是死神，她像一个普通的整，生活在熙熙攘攘的流魂街。
　　道别后她一个人走在流魂街的人群中，背影单薄消瘦，与周围格格不入。
　　浦原听着他的描述，突然觉得这里似乎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在另一端的病床上，夏川弥生眉头轻皱，不知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谈话声。
　　他们换了一个地方，在平时招待客人的茶室里，浦原讲述了一个有些长的故事。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爱讲故事的人，也不喜欢用过往的经历有意引起他人的关注，但是黑崎一护之前的到来也是这一场重逢的开端，他本无意隐瞒。

　　“我和她认识在很久之前。”

　　那是非常遥远的过去，但如今回想起来，火流星自天空中飞过的夜晚似乎就在眼前，伴随着星星的牵引，一切才会来到今日。

　　本章现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