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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恶念 ...

  •   这一年,太羽虽汲汲忙忙,却亦记得托人将银子送去客栈关照安置昊浚。归程路过客栈,便欲见一面昊浚,问问他今后是何打算?

      不料,当夜宿入客栈,便走漏风声,遭遇打劫。神仙洞修的就是点金之术,骨子里视钱财为身之外物,自以保全首领为重。偏是劫数难逃,这伙歹人不仅谋财而且害命,可怜父母、弟子,惨遭不测,无一生还,倶客死他乡。多亏昊浚会些简单方术,又舍命替太羽挡了一剑,生死之际官府差役堪堪赶到,方救下了二人。

      昊浚被一剑穿胸,若是常人早已横死当场,万幸的是昊浚天生心脏右位,侥幸躲过致命一击,否则纵使太羽有再多灵丹妙药,人也救不回来。

      太羽星夜兼程将昊浚连同众亲友的尸身一并带回神仙洞。

      素车白马,送往事居。他虽肝肠寸断,踽踽凉凉,却怕金光心有旁骛,扰其除魔大事,只委托官府测查此事。及至金光得讯,亦是数月后的事了。金光虽觉疑点重重,再拔树寻根,为时晚矣。

      太羽泪如雨下,切切道:“我道当日乃飞来横祸,实则仇家见雀张罗,筹划已久,若我及早告知大哥,大哥必能洞察其奸,或许今日便不会受我的牵连了。”

      金光用手指抹去太羽的眼泪,百般抚慰、他心中已了然昊浚居心不良,必是前来寻仇的暗棋,殷切道:“你我兄弟通忧共患,何来累及牵连一说。这昊浚混入神仙洞谋图不轨,可你神仙洞素来与世无争,何已结会下如此深仇大恨。”

      太羽一字一泪道:“我一人得归家乡,风木之思,苦不可言。”

      可他毕竟是一方洞主,承先启后,守洞有责。经此一事,太羽更是勤修丹方。唯一聊以慰藉的便是神仙洞非浪得虚名,灵丹妙药一抓一大把。也是昊浚命不该绝,没几日便收创敛肌,起死回生,只在胸口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疤痕。

      醒来的昊浚判若两人,他原是个机敏讨巧的孩子,如今显得有些沉重少言,老气横秋。

      劫后余生,太羽仍是童心未泯,天真烂漫,只问了下昊浚小小年纪怎会懂得方术,被昊浚三言两语搪塞了过去,便不再追问。他以为昊浚移性是因为九死一生,突遭变故,越发的愧疚,将其带在身边认作入室弟子。

      神仙洞祖训,除了本族弟子承袭服食术,其余弟子均只习练方术。虽说藏一己私心,但谁也不知道千年前第一任洞主如何得成金液九丹,本就是无方可寻。族中弟子血脉传承,天生对药石金玉独具只眼,且餐霞饮液,受之于天,非一日可成,终其一生,从始而终,亦未必行满便能功成。外族弟子因天资局限,又嫌服食术艰涩枯燥,不及符箓术生动有趣,均不愿涉足其间。只待丹成之日,开炉领药,祛病延寿即可。

      太羽磊瑰不羁,向来人己一视,主张因材施教。他身受昊浚救命之恩,对其推心置腹,情逾骨肉。这伤愈后的昊浚虽则闷了些,倒是踏实敦默,颖悟绝伦,又爱摆弄这些金浆玉液,的确难得。其秉节持重的样子,颇有些金光处事的轩昂气宇。太羽屋乌之爱,自抱诚守真,不吝教诲。

      神仙洞不二秘宝,太荒一炁鼎,相传乃上古炼丹炼器神物。五百年前由太羽曾祖父偶尔所得。此鼎采集天地灵气,可淬纯青鼎火,炼旷世奇药,唯历任洞主方可持有。太羽能运用三昧真火,技艺已臻炉火纯青,对这神器却不甚上心。若一心只想丹成,未免轻重倒置。神器只能锦上添花,大本大宗乃修道也。修真养性,积功累德,自然承天之祐。
      闭关炼丹,外族弟子本不能入洞照料。昊浚才能兼备,且拘谨规矩,深得族中长老喜爱,渐渐便放心留其贴身一人伺候太羽。毕竟祖制不敢违反,太羽故暗地里教导昊浚开鼎炼丹。

      临行前金光赠予的纸鹤,太羽爱屋及乌,贴身什袭以藏,朝夕相处,赌物思人。昊浚历来一丝不苟,小大人似的,对太羽体贴入微,不待其言已心领神会。惟太羽取出纸鹤,便闷闷不乐,对太羽不理不睬,颇有些争风吃醋的孩子气。太羽啼笑皆非,想着如此一世亦未为不可。

      直至被困阵中,太羽方如梦初醒,不过堕入昊浚圈套,入其彀中,一场骗局罢了。

      昊浚苦心经营十多年不过为了复仇而已。

      太荒一炁鼎,这神仙洞传了四代的法宝,竟是从昊浚族中抢夺而来。

      昊浚非人,乃花灵是也。家在化外小岛,世代守护太荒一炁鼎。

      千年前,有一地仙携鼎途经此处。见湖中遍植莲花,婀娜多姿,绝世之秀。仙人爱其志洁行芳,便隐泽而居,与花为伴。莲花朝闻仙人传道,夕采神鼎灵气,通真达灵,久之开灵智,竟有一株修炼成人形,这便是众花灵的父亲莲卫。

      仙人大喜,仙道贵生,况花灵本就旷古罕见,仙人怜其诚,欲开方便之门,奈何不日远游修持,便有心成全,将太荒一炁鼎留下,并告诫莲卫曰:太荒一炁鼎乃修行之神器,正魔两派必争之物,万万不可告人,否则将有弥天大祸。

      莲卫感恩戴德,将太荒一炁鼎奉若至宝,发誓必生死护佑。他一秉虔诚,诚意正心,积修正果,传之其族。

      得道不易,虽万物有灵,草木成灵谈何容易。莲卫修行满五百年,历劫化形,功德圆满,道法得成。又经百年,方有七八株睡莲能幻化人形,毕竟道行浅薄,不能长久维持,有现形之危。

      众人按幻形早晚论辈份,皆称莲卫为父。莲卫喜不自胜,于湖上结庐为舍,既能点拨导引,又能共聚天伦。

      那时,昊浚才刚开蒙,犹未能幻化人形。

      一日,有一白发朱颜老道,言及登岛路迷,望紫气飘渺,闻传道声于耳,而心向往之,特来虚心求道。莲卫一族遗世独立,人丁凋零,有道友远来,快哉。此人即是太羽曾祖。其仙风道骨,年高德勋,又是当时世上顶尖的炼丹高手,传经送宝,教学相长,实乃良师益友。

      只恨人心未必如面,正魔唯心。

      莲卫谨记仙人之言,对身世及太荒一炁鼎守口如瓶,只说自己同族人经高人指点,在此岛求清净寂灭,以修身得道。

      曾祖却慧眼识宝。此地灵光万丈,仙气飘飘,料定必有祥瑞之物。他隔三差五便登门造访。

      一日,携嘉肴旨酒而至,相约促膝。此地杳无人迹,此等上好美酒见所未见。莲卫初尝佳酿,不胜酒力,酒后失言,将太荒一炁鼎秘密泄露。其余族人亦不能自持,酒后毕露原形。

      太羽曾祖大喜过望。

      三日后,月圆之夜,莲卫祭出神鼎纳日月精华。不料,太羽曾祖率兵而至,口含天宪:替天行道,断怪除妖。

      莲卫一心向善悟道,习练修仙方术,一身正气可证道心,凭白被安上一个歪门邪道的罪名。一夜之间,举族上下惨遭灭门。

      幸然昊浚未成正果,只是一株小小的莲花,无人知其已开心智,通七窍。莲卫死前故意倒在他身旁,将一口心血吐在其花蕊上,乘敌不备采莲藕而起,竟未伤昊浚根叶。太羽曾祖包藏祸心,削株掘根,一把火将荷塘烧尽,以期莲卫子孙殆尽,再无后顾之忧。昊浚恰巧借助火势,乘乱顺水漂流,逃遁远去。

      流水莲花,梗泛萍飘,昊浚终飘到一处深潭。日往月来,勤修苦练。他失了太荒一炁鼎,又无本事找到洞天福地,仅靠莲卫一滴精血滋养汲引,旦夕吸纳日月之华,五百年得以修得人身。虽以成人形,修为有限,只能化为五、六岁的小小孩童,别说报仇了,能整日维持人形亦十分难得。
      昊浚却是报仇心切。

      万物有灵,他与太荒一炁鼎冥冥中自有感应。再则他心思了得,费尽心机从仙丹着手,剥丝抽茧,竟被他找到不共戴天的仇人。

      昊浚守在神仙洞外,一等便是一年,寻可乘之隙,伺时报仇。

      这后面的事情,太羽不说,金光也能猜到了。

      太羽扼腕锁眉,喟然叹息道:“大胆说句狂言,我曾百思不解,我族中人才济济,我又有神鼎加持,为何数十年来竟未能炼得一颗上品灵药,反倒是普通鼎炉还能偶有所获。原来其来有自,始作俑者乃是先曾祖,天道有眼,逆天违理,即便有长生圣药,又如何羽化登仙?父债子还,这报应落在我身上也好,只望能就此了结这血海冤仇,莫在冤冤相报。”

      金光长吁了一口气,单手搂住太羽的肩膀,紧了紧,以示安慰,惋惜道:“无怪昊浚身上没有妖气,原来他使得是仙家的宝贝,学的是天道正统的路子,诚千载奇遇,终未能得善终,实在叫人不胜唏嘘!虽妖由人兴,但祸不及后人,他欺辱荼毒无辜,以你来要挟本座,如此以血洗血,虽情有可原,理无可恕。本座自当革奸铲暴,替你讨回公道。”

      洞口传来一阵冷嗤,昊浚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反唇相讥道:“好一个公道。人性善伪,满口仁义,皆言万物平等。实则国师私心中认定人魔不可相提并论,终不过重人抑魔。岂谓吾辈低人一等,就活该被欺,无公道可言了吗?”

      金光快步上前将太羽掩在身后,夷然道:“你将本座诱来此处,意欲何为?”

      昊浚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太羽身上披挂的外衣,乜然道:“国师既然想早登极乐,随我来吧。”言罢,转身当先而去。

      金光随后雅步跟随。太羽六神不安,翻身下床,踉跄着就要往外走。金光闻听身后动静,急忙旋踵侧身搀扶,蹙眉摇头示意太羽不可。太羽反手极力紧拽金光衣袖,谆谆恳求。金光拧不过他,便扶着太羽一起缓缓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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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恶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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