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侍奉过英国女王》艾德勒

4、马斯格雷夫庄园

　　在离开温莎堡的马车上，福尔摩斯兄弟正在进行一次不那么愉快的对话。当然，所谓的“不愉快”主要是指年轻的那位。
　　“为什么要去讨好那位小公主！就为了取得威尔士亲王的信任？”夏洛克·福尔摩斯义愤填膺地声讨着他哥哥的慕权附贵，“我记得你最讨厌小孩！”
　　迈克罗夫特斜眼睥睨着他的幼弟，吐着气音就像是连说话也懒得多费力气一般，“如果我是，那么你早就被“不小心”摔成个智障了。”
　　与宴会中那个闪着光芒惹人喜爱的青年才俊不同，此时的迈克罗夫特显得既淡漠又傲慢。他好像一只慵懒的猫科动物，全然不把弟弟的愤怒放在眼里，对于适才在晚宴中得到的瞩目和赞誉也显得无动于衷。
　　马车以超越常规的速度行进在英格兰南部的乡间小道上，距离福尔摩斯兄弟的目的地还有两个多钟头的路程。
　　“你已经找到你要的东西？”在一片寂静与黑暗之中，迈克罗夫特瞥一眼面对着窗外正在为他的上一句话而赌气的弟弟，还是没忍住多嘴问上一句。
　　“让你失望了——”夏洛克撇了撇嘴角，提高了语调，回过头冲他哥哥扯了个夸张的笑容，“没错，找到了！”
　　迈克罗夫特轻笑一声，执着地讽刺道，“这下你可以回学校好好吹嘘一番了？你的第一个案子——‘赫尔斯通的管家与温莎女仆’，这听起来可不像个推理小说的名字，”他嫌弃地皱了皱眉，“为什么你非要执着于这件事？”
　　初夏的郊外并不温暖，夏洛克却烦躁地扯开了他的黑领结，将脸转向窗外不再理会他的兄长，心里只盘算着怎么才能让这段路程结束的再快一点。
　　迈克罗夫特依然用那种不温不火地目光注视着他弟弟的一举一动，脸上的笑容却在对方转过头去之后更加深了一些。

　　作为一位马上要从剑桥毕业的年轻人，夏洛克的前途和未来成为福尔摩斯家内部最近最重要的话题。长兄迈克罗夫特可谓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考虑到他精通化学、逻辑过人（虽然无法与他哥哥相比较）、性格纯真（他哥哥认为），因此迈克罗夫特建议他留在高等学府内继续深造，将来有一天也许能成为一名对人类文明有点贡献的科学家或者哲学家。
　　夏洛克对此翻了个白眼。
　　而作为福尔摩斯这一代的家族继承者，叔父鲁迪对这位小侄子的前程则另有一番规划。从拿破仑时期起，福尔摩斯家族就一直秘密服务于英王室。战争时期他们左右着国家的方向，和平年代却只能在暗处不见天日的耕作。鲁迪是个有远见的继承者，他与妻子艾丽斯没有子嗣，因此从迈克罗夫特与夏洛克小时起，便专门将他们接到马斯格雷夫庄园，一直在悉心培养他们。
　　他找了英格兰最顶尖的军事人员教他们野外生存和近身格斗，自己则将逻辑学的基础和政治知识一点点的在他们幼小的意识形态中建立起来。
　　在这其中，鲁迪又发现自己这两个侄子在情报工作的资质上各有优劣。迈克罗夫特才智更高，从政的天赋不可多得，但可惜的是他只喜欢坐在那里动脑子，对于行动起来去验证真相的热情十分缺乏，面对危险，身体的反应机制也不够灵敏。而夏洛克正是他哥哥的反面，他的知识系统不像迈克罗夫特那样规整，但却更加敏感，有着更矫健的身手，并且对“去做某件事”有着更高的热情。
　　在两个孩子漫长的成长期中，鲁迪一直在“究竟该选择哪一个作为自己的继承者”这件事犹疑不决。
　　从大局考虑，他更倾向于选择迈克罗夫特，毕竟作为长兄的他更沉稳也更理性。但夏洛克实在也是个很好的培养对象，福尔摩斯家难得一下子出了两个年轻的“天才”，能够延续家族的荣耀，他一个也不想浪费。
　　但他没料到的是迈克罗夫特会主动来找他，向他请缨，要接下光耀家族的职责。那年他不过也就十五岁，脸上的表情绷得紧紧的，两个肉乎乎的小拳头用力握着，试图在与叔父的对垒中尽量按下自己心头的那些紧张和恐惧。
　　鲁迪双脚搭在眼前的写字台上，转玩着手上的钢笔，颇有点兴趣地问道，“为什么来主动要求继承马斯格雷夫庄园？你对你爹地妈咪给你的生活不满意？”
　　刚进入青春期不久的迈克罗夫特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肥胖的体格随着稚嫩逐渐远离了他的身体，甚至连表情也从迟缓变得更精密了些。他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这样解释道，“我已经明白了，鲁迪叔叔。在夏洛克和我之间，你只需要一个人，是吗？”
　　鲁迪冷笑一声，扬起一边眉毛，“继续。”
　　“那么，”迈克罗夫特咽了咽口水，“我想我更能胜任家族的职责。”
　　“为什么？你应该能看出来你弟弟比你更适合参与外勤活动。”
　　迈克罗夫特低着头，忽然挑起眼眸望着他的叔叔，“您训练了我们。您很清楚。肢体的速度往往不是完成一件任务的最主要因素，我有脑子——”他勾起唇角笑了笑，“夏洛克比不上我！”
　　鲁迪这才听出点意思，他眼睛一亮，坐正了些，继续问道，“那么，你认为夏洛克不会和你争吗？”
　　福尔摩斯家的大少爷清了清嗓子，“我是哥哥，我说了算。”
　　“你大可不必对我说谎，迈克，”鲁迪讥笑道，“你的表情、眼神、动作，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教你的。我可以答应你——你知道你确实是更好的那个选择，但是你必须要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真实原因，听懂了吗？”
　　迈克罗夫特眼中的光泽明了又黯，他犹豫了一小会儿，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骗过眼前这个人的可能性。
　　“我知道，您……您想让我们做的那件事情，要冒着付出生命的危险。”他咬了咬牙，似乎这样能给自己鼓鼓劲，“我比夏洛克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而且……就算是能活下来，承担这份工作意味着牺牲其他的一切，就像您一样，是吗？”
　　鲁迪眯起眼睛，警觉地意识到了侄子的言下之意，“你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夏洛克？”
　　十五岁的迈克罗夫特咬了咬下唇，垂着眼眸轻声说道，“……他是我弟弟。”
　　那一刻鲁迪忽然了解到了一件他从未意识过的事——迈克罗夫特太重感情。要坐到他这个位子上来的人，心软是大忌。他必须在这孩子入世前斩断他的情丝，让他彻底成为一台庞大冰冷的帝国机器。
　　“好，”他收回双腿，坐直身体，用钢笔指了指那孩子的方向，“我可以答应你放弃夏洛克。但是我也有个条件，从今往后，你人生中所有重大的决定，都必须听从我的意见，直到你真正掌管了马斯格雷夫庄园为止。”
　　迈克罗夫特点点头，泛红的眼眶映衬着他坚忍的目光，“我接受。”
　　于是这一接受就是十二年。
　　十二年来，迈克罗夫特听从鲁迪的指示考入剑桥，每天和上流社会的贵族子弟们同起同居，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凭借最好看的学历成为了一名海军军官。在得到军功和勋章以后，他又在鲁迪的安排下进入了伦敦的政治圈，通过了公务员选拔考试，成为内阁最年轻的常务次官。他的仕途看起来走的顺风顺水，但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究竟为此放弃了多少。
　　在剑桥的时候，他曾与一个哲学系的女孩走的亲近，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段几乎还没开始的“友谊”，却在不出两个月的时间就被他叔叔发现了。由于那个女孩既非贵族又不是大富之家，很快便被他叔叔隔离出了他的社交圈。
　　在海军服役期间，有个男孩爱慕过他，那个男孩年纪比他还小，一头漂亮的金发，长得眉清目秀，迈克罗夫特很喜欢和他一起在甲板上聊天，听他吹口琴。然而不久之后对方就死在了一次剿灭海盗的行动中。
　　迈克罗夫特并不是没想过反抗。但他也学会了更有效的方法——与他人拉开距离，从根本上杜绝情感的发生，这样于人于己都是最好的选择。
　　但令他很高兴的是，夏洛克马上就要顺利的从剑桥毕业了，不仅如此，他弟弟还对政治半点兴趣也没有。为了测试他的态度，迈克罗夫特专门装作希望他步上自己老路的样子找他谈了两次，结果他满意的很——夏洛克死也不从政。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孩子竟然说自己要去做什么“咨询侦探”？
　　迈克罗夫特扶着额头想喊上帝。他开始后悔小时候给对方讲了太多的侦探故事，后悔他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去找鲁迪叔叔说清楚！他尝试着与夏洛克沟通，表达自己的主张——他认为他去做个专业学者很不错，但却被那孩子大吵大闹着撵了出来。
　　迈克罗夫特又气又无奈。与此同时，他还要按住鲁迪这边的心思，夏洛克的推理能力在学校中已有流传，他生怕他的叔叔听到这些谣言，又重新打起他弟弟的主意。
　　为此，他不得不与鲁迪再次做了个交易，条件就是放夏洛克走，让他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老天，如果夏洛克能放弃做那个什么鬼侦探，就算让他再把自己买个十年八年的他恐怕也会答应。

　　天亮之前，福尔摩斯兄弟终于回到了马斯格雷夫庄园。
　　管家早已在院子门口等候多时，一见马车行进庄园领地便立刻上前开门，毕恭毕敬地招呼道，“迈克少爷，早上好！”
　　“早，朗杰斯塔夫先生。”迈克罗夫特走下车来，在晨霜中理了理外套的领子。
　　“夏利少爷，早。”
　　“早安，先生。”夏洛克跟在他哥哥身后跳下马车，“艾丽斯婶婶在吗？”
　　“夫人还在休息，小少爷。”白发管家从小看着兄弟俩长大，尤其对活泼好动的夏洛克总是特别和蔼，“这会儿您可不能去打扰她，不过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您可以先上去休息。”
　　夏洛克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地往屋子里走去，“是啊，没错，管家先生，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我的意思是，如果叔叔没叫我的话，明早就不必叫我起床吃饭啦，我可得好好补上一觉！那晚宴实在是太无聊了！”
　　冷眼看着弟弟冲自己做了个鬼脸，又目送他走进屋里，迈克罗夫特这才仰头瞥了一眼，低着声音问道，“鲁迪叔叔在书房？”
　　朗杰斯塔夫先生点点头，“老爷已经等了您一晚上了。”
　　迈克罗夫特将随身行李交给男仆，整了整衣帽，呼出一口气步上了前往书房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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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一个在美总那篇里已经很全面地苏（piao）过麦麦的作者，这篇只想好好推导一下大英政府黑化史
开篇麦麦才27岁，距离他变成神夏中的那个他还有十几年的时间，期间肯定会有和大家的想象有出入的地方，希望看官们能多多包涵（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