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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看不见的房间 ...


  •   “安德利娜,”迈克罗夫特站起来,尝试用握住她肩膀的方式安抚她,“你已经长大了,你……”
      他试图给她讲道理,让她明白这只不过是她众多想拥有的东西里没什么特别的一项,这和一颗宝石、一顶王冠、一个娃娃一匹小马没什么区别,所谓的“爱情”不过是到了这个年龄会玩的游戏。也许过不了多久,时间的分母会将他除成连尘埃都不如的稀薄……她根本不必为他而流泪。没这个必要。
      “不!”安娜立刻打断了他,“不许你说这个!你不能这么说,不能——”她的愤怒在对方茫然的表情前变成了一种可笑的一厢情愿。她抓着迈克罗夫特试图触碰她的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就、你就从来没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又轻又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我动过心吗,哪怕一次,一点点?”
      她明亮的眼睛底下颤抖着令人不忍目睹的光,希望、眼泪和心碎和在一起,还有一股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不甘心。
      迈克罗夫特手上的力道忽然停了下来,他不再试图安慰或者触碰对方,而是怔怔地看着自己被握紧的手,讶异和钝痛聚到了一处,直击他门面而来。
      他无法回答这个的问题。不仅无法对安德利娜回答,甚至无法回答自己。他早就不再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把所谓的“情感”和所有的柔软一同锁进了记忆宫殿最深处的那间屋子里。
      那里阴暗潮湿,四周封闭,六尺之下,恐怕早已青苔满布,恶虫丛生。
      他没有勇气再打开那扇门。
      那是种他早就忘却的感觉,他已经陌生的世界,他早就放弃了的人生。
      什么心动,什么心死,在整个国家面前,在他要苦苦维持和守护的所有秩序面前,那些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显得是如此无用,如此渺小。
      可今天,他的安娜居然想要把那道门撞开。
      她带着一个少女能给出的全部勇气,带着年轻人那令人羡慕也令人害怕的莽撞和热情,捧了一颗沾满鲜血、还热热乎乎的心站到他面前,问他要不要?
      他该怎样面对?怎样回答?
      他应该把她推开,应该狠下心肠,板起脸孔,告诉她君臣有别,让她认清现实。可是他却不知道要怎样张口。
      也许一个“不”字就能结束这一切了,可这个世界上除了安德利娜,还有谁会冲到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爱他,如此渴望得到他的答案呢?
      还有谁爱他呢?
      世人早以为他没有心了。
      这十几年来,只有人与他谈价钱,没有人与他谈感情。
      如果他今天将安娜推开,也许就等于是推开了人间对自己仅剩的一点慈悲。他可以狠,可他却害怕上帝不会再对他心软了。

      他站在那里,握着自己扣着自己心门那把已经锈死了的锁,颤颤巍巍地不知道该不该松开手。

      安德利娜从没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沉着总是印刻在他脸上每一条纹路里,不管遇到怎样的难题,他的眼中总是藏着答案。即便是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安娜也总能判断出他的心情。
      可这一刻,迈克罗夫特的脸上一片空白。这种空白成为比“拒绝”更可怕的回应,令安娜忽然间感到无地自容。
      难道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她最怕的答案不是他拿她当个孩子,而是无论作为一个女人也好,还是一个公主也好,迈克罗夫特都没有爱过她。
      或者真的就像夏洛克所说的,他根本不具备那样的情感。
      想到这里,安德利娜忽然抽回了手。她往后退了半步,眼里噙着泪水,“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不能给了我十年的希望,然后告诉我一切都是个误会!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拒绝呢?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在我还没有泥足深陷的时候就与我划开界限呢?你为什么要一直对我好呢?好到让我认为你几乎已经倾尽了自己毫无保留的善意和心血,你怎么能说你不爱我呢!

      迈克罗夫特看懂了她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他想要告诉她,他当然爱她,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对她的好,当然是毫无保留的……他可以满足任何她想要的,替她解答任何她不懂的,带她去探寻认知的边界,寻找真理的本相。
      可他无法把这解释为爱情。
      在他心里,安德利娜是这世界上最纯粹的东西。是至真至美。是英格兰最美好的化身,是他用尽一切来守护那些虚无缥缈的具象化。
      他愿意用一生来保护她,但却从没想过要拥有她。

      “你……”迈克罗夫特尝试着动了动嘴唇,“你问了一个,”他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他的一口气好像撑不完一句要说完的话,他不得不反复重呼吸,“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为什么?”安娜仍然不舍弃。
      “我没有想过,安娜。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我说过,我会长大,我很快就会长大。我也说过,让你等我,你也等了我这么久了……”
      “我没有等你……”迈克罗夫特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打断了她,“这是我的选择。我要一个人,这是我的选择。”
      “我也这么以为。”安娜嗤笑道,“我也这么以为!所以你让我离开我就离开了,我远离伦敦,远离了你,我那么拼命地长大,就是为了可以早点回来,早点足以与你比肩……可是你刚刚却对另一个人说,你要和她订婚!你骗了我!你不爱我,不是因为你没有感情!你选择了别人!”
      “你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可你就是这么做的!”
      安娜咬着牙喊出了最后一句话,“他欺骗了你”在她脑袋里叫嚣着。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哪儿来的,也许是因为迈克罗夫特一直告诉所有人自己没有感情,可安娜一直不相信;也许是因为那个露易丝·罗斯切尔德的出现刺痛了她。
      她甩开了迈克罗夫特的手,她想表现的成熟一点。她不想再想小时候冲他发脾气那样,她尝试着让场面不要变得更糟糕,她咬着嘴唇,努力不哭出声,但她看着他那种不知该怎样拒绝自己的表情,看着他的无动于衷,最终还是无法忍受,摔门而去。

      迈克罗夫特一个人站在原地,世界忽然间变成无限向外延展的空旷。

      安德利娜没有回白金汉宫。她一个人去了桑德林汉姆别墅。
      自从王室一家搬离,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只有一个老管家和两个女仆还在当差。
      她在大雨中一路骑马而来,到了别墅前,却不进屋,直奔湖边的小树林而去。她在雨中大叫着“骗子”,一路向着湖面,大雨似乎要冲刷掉她唯一仅剩的一点理智。她恨不得就这么走进湖里。
      她跪在迈克罗夫特第一次救她的那棵树底下,再也无法忍耐,放声痛哭。

      此后她一直在桑德林汉姆住了小半个月。她偷跑到这来的第二天,阿尔伯特就跑来看她,她扑在哥哥的怀里哭了很久,但当阿尔伯特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却一句话都不说。
      在王储的转达下,国王和王后相信了女儿只是结束了社交季百无聊赖,决定去过段时间乡下生活的谎言。
      爱德华不是没起过疑心,但想到整个夏天因安德利娜而起的种种舆论,短暂思考后,觉得她暂时留在诺福克郡也好。
      她就这么过了魂不守舍的半个月。她把自己锁在寝宫中,她翻出了从小到大自己在迈克罗夫特的指导下写过的所有笔记和作业,还有他们一起读过的书,手把手教过她的乐器……她试图把自己塞回回忆里,但这却让她一天比一天憔悴。
      期间她的朋友谢莉尔·卡伯里曾看不下去,找到公主的兄长,请求他带自己去见首相一面。
      阿尔伯特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事与迈克罗夫特有关系,卡伯里的要求印证了他的一部分猜想,再三思索后,他答应带卡伯里去见福尔摩斯。

      迈克罗夫特的生活看起来似乎没受一点影响。除了将政务忙得井井有条之外,他与罗斯切尔德家联姻的事也看上去进行的顺风顺水。
      露易丝是个做事条理清晰,并且有效率的姑娘。不出两周的时间,他们就谈好了订婚的相关事宜。就像最初计划好的那样,他们希望在大家都还没发现的时候就悄悄办好了一切。
      阿尔伯特与谢莉尔去那天本来没谈出什么结果。身为储君与首相,两位男士自然以大局为重,还没发生的事不足以成为阿尔伯特质问自己首相的理由。而卡伯里小姐能做的,也仅仅是告诉迈克罗夫特,安德利娜有多惨。她希望无论如何,他都能去看看她,否则她担心公主会将自己逼疯。
      事情一直到忽然冲进来一名信使才有了转机。信使听说阿尔伯特王子在这里,是专门来找王储的。
      “公主、公主出事了……”他喘着粗气,显然是跑了很长一段路,“诺福克郡差人传来消息,说公主殿下骑马的时候,从、从马上摔下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又拖了一章……你们别说了我也虐的自己肝儿疼【捂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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