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侍奉过英国女王》艾德勒

12、悬置的议席

　　1881年秋天，爱德华亲王正式继承了王位。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登基后的爱德华一改往日的骄奢淫逸，成了一位尽职尽责、受人爱戴的国王。而他那些天生风流的习性，则全都成了令人惊叹的外交天赋，这其中尤其在与法国的建交上起到了大作用，欧洲大陆的其他国家也与伦敦达成了空前的和平。
　　新王手下最闪耀的明星莫过于他的长子阿尔伯特，年轻的王子被封为威尔士亲王，而十四岁的安娜则成了长公主，并领第七骑兵卫队团长之衔，按照她老师当初的预言成了一名英姿飒爽的女骑兵。
　　先女王晚年不理政事，不列颠几乎要成了共和政权，到新王登基前，王权那金灿灿的至高无上已经被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灰尘，就像伦敦的天气一样，让人眯着眼看不真切。
　　然而新国王的私人生活虽曾遭人诟病，但他这一双儿女却着实俘虏了英伦三岛的民心。勤于政事的阿尔伯特成了年轻有为的代名词，而那位喜欢流连于市井、同时又自告奋勇主动服役的小公主则成了与老百姓最为亲密的王室成员。
　　比起高高在上的白金汉宫，安德利娜更喜欢那空前繁荣与混乱肮脏并存的城市深处，她沉迷于众生百态、沉迷于街头贸易与街头科学，她讨厌极了那些束腰、鲸须和金属定型片，比起端庄的蛋糕裙，她更喜欢穿上一条马夫干活儿时会穿的粗布裤子，然后戴上一顶高高的礼帽，骑马赶到贝克街或其他什么地方去。国王和王后几次三番试图重新规范她的生活，却都被她的三言两语扯得无疾而终。
　　“你得管管他，福尔摩斯，”爱德华抽了口烟斗，签好最后一份文件，“我和阿历克斯已经想尽了办法，我们说不过她，她真是继承了你的好口才！”
　　迈克罗夫特一边收着桌上的文件，一边回答道；“我已经不是她的老师了，陛下。”
　　“但她总是听你的话。”国王这样笑着看了看他的心腹。
　　大概在安娜十一二岁的时候，暗箱任务越来越多的迈克罗夫特辞去了教书的工作。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安德利娜不再满足于一座城堡的保护和骑马打猎的那一点点刺激，她曾几次将自己陷入险境，但也没能唤回迈克罗夫特离开的决心。
　　迈克罗夫特整理文件的手听停了一下，“我想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国王仰头大笑，“她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也是这副表情和语气！”
　　迈克罗夫特垂下眼眸，低了头，将几份签署好的文件摞好放进红箱，“我周三会再过来，国王陛下，您还有什么话要转给内阁吗？”
　　“暂时没有。”做父亲的摇摇头，想了一会儿，又将话题拉了回来，“这事挺有意思的。我一直好奇为什么你后来为什么主动请辞，而安娜居然没来对我哭闹。”想起往事，他不禁笑了笑，“你恐怕不知道，她小时还说过要嫁给你呢！”
　　迈克罗夫特仍然低着眼眸，“我不知道，陛下。时间已经太久了。”
　　“是啊。”国王站起身来，转向窗外，望着白金汉宫宽阔的草地，“整个天地都变了，又岂止是你们两人的关系。”
　　迈克罗夫特站在他伸手，手上捏着文件箱，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
　　“关于安娜的事，我想你最好还是去和王后商量一下，她还是最听你的。再说她也已经不小了，如今欧洲局势混乱，她的婚事我们恐怕也要早做打算。”
　　迈克罗夫特握着箱子把手的指节突了突，“……是。”
　　又过了一会儿，国王才转过身来，语气恢复了轻快的调子，“上次我问你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国王停了停，见对方没有立刻回答的迹象，便又将重心扯了开，“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年龄也不小了，为什么一直没有成家的打算？”
　　迈克罗夫特没想到这话题竟然是在此种情况下被问起的，纵然他已经在脑海中演练过许多种应对方法，但事到临头还是卡了壳。
　　国王见状抬了抬握着烟斗的那只手，“如果是因为鲁迪那边，我可以……”
　　“不。”迈克罗夫特立刻否认道，“不。这只是个人选择。”
　　可以想见一位拥有过十几位情妇的君主并不完全能理解这种选择，但他还是表达了应有的尊重，“好吧，不过如果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欢迎你随时告诉我，我的朋友。国王的权力再不济，这样的忙还是能帮上一把！”
　　迈克罗夫特欠了欠身体：“承蒙圣恩。”
　　离开了白金汉宫的书房，迈克罗夫特才缓缓舒出一口气。比起那些试探性的闲谈，国王今天真正想问他的不过就是那件事。
　　坐在回白厅的马车上，迈克罗夫特闭目沉思着。
　　安娜的事让他心烦意乱，但比起公主的青春期问题来，朝中的局势则显得复杂了许多。
　　当初支持约克公爵的一派人马如今早已被打散成了一小撮一小撮的贵族势力，无论在王室中还是在国会中，这些碎屑式的蛀虫蝼蚁都不值得他多费心神。但唯独是那个肯特公爵，在爱德华登基前一直掌控者大半个内阁的权力，即使约克公爵去世他没人可扶持，但也依然没有转而支持新王的意思。
　　这七八年来，迈克罗夫特已经从一名小小的助理秘书混成了西敏宫中无人敢动的一股势力。他的背后是正牌王储的支持，再加上福尔摩斯一支手中那些不为人知的情报特权，已经足以让他在威斯敏斯特纵横捭阖。
　　但与所有野心勃勃的贵族青年不同的是，迈克罗夫特一开始就选择了一条相对背光但也相对安全的路。作为内阁暗地里的主导人物之一，他只是个文官，没有议院席位，不能入党派，也没有行政上的实权。
　　对于迈克罗夫特来说，这是一条他经过深思熟虑选择的权力之路。暗中掌握一切让他有了那么一丁点真实感，不为人知令他快乐，他从未想过要坐上议院的前排，他喜欢每天处理那些琐碎的事物，运转一个庞大帝国的枝枝叶叶虽然低智、重复，但却真实安全。
　　但女王的忽然去世却打乱了他的计划。新王登基，来不及等到他慢慢的铺展势力网。肯特伯爵要彻底吞并内阁的野心昭然若揭，爱德华急需一个自己人，一个能与根深叶茂的肯特伯爵一较高下的内阁自己人。
　　迈克罗夫特甚至觉得国王应该都与鲁迪叔叔商量过此事了，只不过是最后才来征询他的意见而已。
　　国王几次旁敲侧击，建议他在议院给自己某个席位，参与竞选。迈克罗夫特表示自己还年轻，更何况这么做不符合规则。英国的文官制度明确禁止文官参加政党活动。他们不因内阁人员变动而变动，尤其不能被党派所左右，这点到与君主立宪下的国王有点相似之处。
　　但爱德华哪里管这一套。他表示自己愿意捧这位年轻的福尔摩斯上位，不惜助他打破这些旧规，最后甚至连鲁迪也同意了这样的想法。
　　迈克罗夫特于是陷入了进退两年的境地。
　　他知道国王准备扶他上哪个位置。
　　但是他不想坐。一点也不想。
　　可鲁迪和国王的双重夹击威逼利诱他不知道还能抵挡多久。
　　这么想着，迈克罗夫特便觉得自己抑郁了起来。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准备先到俱乐部去坐上一会儿，然后下午再抽个时间去看看夏洛克刚找的那处房子。
　　这些年来他几乎顾不上管那孩子。当初他不好好读书，吵着要去做什么见鬼的“咨询侦探”，而七八年的功夫几乎是一眨眼，他钻在西敏宫汲汲营营，一回过头，却发现他家的小海盗竟然真的成了个“侦探”。
　　迈克罗夫特觉得莫名其妙，一个不留神没把握住幼弟前途的愤怒压过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骄傲和欣慰。他几次三番跑到对方租的破破烂烂的小公寓里苦口婆心的劝弟弟“回头是岸”，却一次次被撵了出来。
　　迈克罗夫特对此无言以对。
　　他弟弟根本不知道愿意为别人前途负责要冒着多大的内心考验和道德压力，这些东西曾将他带离了桑德林汉姆别墅，如今却上赶着在这个傻孩子这儿碰了壁。但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这傻孩子姓福尔摩斯。
　　“先生。”
　　仆人敲了敲马车门。
　　“又怎么了？”他越想越烦，言下一点好语气也没有。
　　“您让盯着的那边……出事了。”
　　迈克罗夫特攥紧了手杖，“他在哪？”
　　“摄政街的一家拍卖行，来报信的人说是……爆炸了。”
　　迈克罗夫特一口气被噎在喉咙口，“去，现在就赶过去！”

　　当他赶到的时候，拍卖行的大厅已经被炸得乌烟瘴气。□□被压在一个法老石棺底下，满屋子的人跑的跑哭的哭，而他家的小侦探正护着一个姑娘趴在地上躲着烟雾。
　　待他看清了夏洛克身体底下压的是谁，迈克罗夫特便气得连看都不想往那个方向看。
　　他转过身，用带着手套还能看出有些发抖的右手指了指随从，“你、你，去把他给我拉起来！”
　　随从垂着首从烟雾中将两个人扶到了他面前。他两手扶在手杖的兽首上，似乎是连瞥一眼都懒得，
　　“你们送公主回去。”他压了压声音，指向那个被炸成烟熏花猫还不停咳嗽的弟弟，“你，上车，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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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好看吗？？？你们没骗我？？？我为什么觉得这篇写的稀烂（捂脸允悲.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