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般若波罗蜜！》莫沉吟

7、第七章-小径分岔的花园

　　赵青上辈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死宅，兼拖延症晚期患者，如果不是她导师天天提溜着耳朵（“能有点文化吗？这叫耳提面命！”导师说）逼问她论文进度，别说拿学位了，恐怕她连毕业都成问题。

　　然而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她就发现自己的行动往往走在意识之前。比方说现在，她身体已经冲出去了，脑子里才开始思考：这封闭的山谷里怎么会有风呢？

　　这个问题还没有想清楚，她已经看到远处的山洞口处，横卧着一个白色的东西，形状像极了一个人。

　　——没有风，这回有人了，真好，呵呵！

　　赵青冷笑起来。在她意识到的时候，她早已停步在距离那个人形十米开外。

　　或许是这些年持续身体机能训练的缘故吧，她现在做事更多凭借的是“直觉”，而不是深思熟虑。

　　赵青直觉地认为这是一个陷阱。

　　如果此地是创世者淘汰不合格人员的地方，按理说应该不止赵青一个人才对。就算赵青承认自己确实笨手笨脚，但也不至于吊在整个世界的车尾吧？

　　除非……这个人员的选择有另外的规则。

　　——她，赵青，是穿越人士。

　　说不定袁公就是发现她是穿越者，才把她逐出世界系统的？

　　这么看来，这个世界怎么还会有其他穿越者？

　　——阴谋！一定还是阴谋！

　　赵青心里嘀嘀咕咕的，想要对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形置之不理，却突然发现，那人躺在山洞入口处，自己不过去，又怎么进洞？

　　——没错，这就是阴谋！

　　一边握了握拳，另一边握紧了片刻不离身的竹枝，赵青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咦？”

　　走了没多远，她脑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仔细想来无比荒诞的念头。

　　但她没来得及细想，就脱口而出。

　　“范蠡？！”

　　还能有谁？和她一起向袁公学习剑术、试图参破穿越时空之法的还能有谁？在世界崩塌之际被袁公一剑打飞的还能有谁？

　　会来到这个“淘汰者之谷”的还能有谁？

　　试探的步伐变成疾速奔跑，眨眼之间，赵青已来到那白色的人形跟前。虽然那人俯卧，看不清面目，身上衣服也凌乱不堪，但那种感觉，三年间几乎朝夕共处、切磋剑术、谈天说地的熟悉感觉……

　　——绝对不会错！

　　赵青激动地弯下身，慢慢地将那个身体翻了过来。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很是秀气的一张脸，尽管闭着眼睛，还是能看出五官端正而且精致。

　　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不管他是从哪里掉下来的，这种冲击程度已经足够少年昏迷不醒了。

　　身形也是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模样，虽然是男孩子，也和成年人有着显著的区别。赵青很纳闷自己是怎么把他看成范蠡的呢？

　　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丁点相似的。

　　赵青无奈地咂着嘴，把这个乌龙归咎于自己独处造成的妄想。

　　她对范蠡，当然没有原来那个阿青的迷恋，只不过三年来好歹也是队友情谊，在这孤独无助的境地，约等于老乡见老乡。

　　然而不是老乡，呵呵！

　　赵青顾不上弄清这个少年是怎么来的，以及他究竟是谁，因为他此刻是她唯一的同类和伙伴，她不能看着他冷冰冰地躺在自家门前。

　　初步查过少年身上没有骨折之类大的伤势，赵青将他拖进山洞，放在火堆旁边。

　　保温、止血、裹伤，少年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渐渐舒畅起来，免去了赵青是否要做人工呼吸的纠结。

　　这么想起来，除了没用上的那部分是从现代带来的知识，刚才的所有急救手段好像都是在穿越以后学的。是近乎原始的生活方式，和日复一日的武功练习，让她掌握了这一切。

　　所以自己是个现代人这一点，除了吐槽以外还体现在哪儿了呢？

　　说好的做玻璃呢？说好的建立革命武装呢？说好的三宫六院和称霸世界呢？……

　　看着少年的脸颊多少露出点血色，神情也很平静，但还没有苏醒的迹象，赵青就这个问题又深刻（？）地思考了一下。

　　搞科技是没可能了，自己一个文科生，高中那点理化知识都还回去了，现在连碳酸钠和碳酸钙都分不清，还做玻璃？做炸|药？

　　革命……也是一样。没武器，没先进生产力，也没有可忽悠民众的理论，连自己的势力都组织不起来。像她这样的，空有政治斗争头脑，最多也就宫斗去吧。

　　……问题是，宫斗你也得能进宫先啊！

　　而且她穿越的是个戏说历史的本子，就算世界没毁灭，她哪知道后面会如何发展啊！勾践和范蠡争风吃醋抢西施也不是没可能的吧？……

　　想到这里，赵青身上一阵恶寒，赶快截住了自己野马般越跑越狂放的思路。

　　总之一句话：文科死宅穿越架空本，那就是个废柴炮灰命啊！

　　躺在地上的少年几乎和赵青同时叹出一口气。

　　“诶？你醒啦？”

　　赵青很高兴自己有事可做了，连忙靠近了些，用手拍拍少年的脸颊。

　　“我……这是什么地方？”

　　少年的回答很标准，不管是电视剧还是小说里，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人百分之九十要说这句话。

　　也因为这样，根本没法判断他是穿越者，还是普通人。

　　——不过普通人也不会掉到这么奇怪的地方来吧？

　　赵青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向：“嗯，别担心，你现在安全了。”

　　少年又叹了一声，听不出是安心或者无奈。跟着他勉力坐起身来，牵动到伤处的时候不免嘶嘶地抽着冷气。赵青赶快撑住了他。

　　“你小心点！手脚关节都扭伤了，身上还划了好几道口子，乱动长不好！”

　　少年在她说话的时候就转过头，盯着撑在自己背后的赵青。因为距离太近，赵青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却能看到那一双黑瞋瞋的大眼睛里，闪着一点奇异的光。

　　“多谢……姐姐救命之恩！姐姐请受我一拜！”

　　说着真的一翻身，跪在赵青面前，忍着疼拜伏下去，却再也直不起身来。

　　赵青“咳”了一声，心想这孩子，也太实诚了，一般这种时候不是说一句“有伤在身不能全礼”的吗？

　　边想边伸手欲扶，谁知右手手腕突然一紧，跟着整条手臂都酸麻得无法抬起。她这才定睛看向那少年脸庞，见那双眼中早换成了满盈盈的恨意，嘴角边却挂着一点笑。

　　“雪山派费尽心思，想擒了我要挟我父母，只怕难以如愿！”

　　“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青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怎么换了个农夫与蛇的本子？同时只觉得那酸麻的感觉渐渐从肩膀扩散开来，不及多想，左手一把将身旁竹枝抄起来，直刺而出。

　　她剑术是跟袁公学的，当初横扫吴国精选的青衣剑士，被范蠡惊为天人，可见不凡。而且那竹枝又细，少年哪想得到会是武器？

　　一招之下，便见高低。

　　少年哼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松开手，捂着肋下倒在地上，又昏了过去。赵青甩甩兀自酸胀的右手，心说，这就是武侠小说里的擒拿点穴功夫吧？

　　听少年的意思，他父母和那什么雪山派有仇隙，所以雪山派想抓他当人质。他这么大点的孩子，警惕性这么高，反应又快，其实是很难得的。

　　至于他恩将仇报，既然是误会，赵青也没当真受制，才懒得跟小孩置这个气。

　　一边把少年摆得舒服些，查看他肋下被竹枝刺中的伤势，赵青一边琢磨起来，估计自己这是又穿越了。

　　第一次算魂穿，这一次是身穿，好死不死穿到这奇怪的山谷里，想就是为了救下这落崖的孩子的。

　　至于此地景象奇妙，嗯，谁说过这不是个不科学的仙侠本呢？

　　令赵青越琢磨越不爽的一点，上次穿成赵处女，虽然说暗恋范蠡的剧情狗血了点，好歹也是个女配吧？这次怎么就穿成山谷底下的隐世高人了呢？

　　——要我把毕生功力传给他帮他报仇吗？啊？？？

　　※穿※越※之※神※你※混※蛋※

　　少年再次醒来的时候，山洞外面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他躺着没动，转过头看看身旁烧得正旺的火堆，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多大的小孩，叹这么长的气！”那个青衣女子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令他全身都紧了紧，不免牵动伤口，又是一阵令人痉挛的疼痛。他没敢动，既知自己不是这女子的对手，再多的挣扎也只是徒劳。

　　然而赵青满是笑容的脸马上出现在他眼前，还不到两尺的距离，把他吓了一跳。

　　“吃饭啦！”赵青的语气里也听不出任何恼怒，俯身看了看他，就像上次一样从身后把他扶起，跟着递过一串烤鱼来。“吃饱饱，伤口好得快！我刺你那一下留力了，没事，过两天就不疼了。”

　　少年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才放冷了声音：“我不是小孩子了。”

　　“呵呵！”赵青没反驳，却心想，还说不是？这不，张口就吃上了，也不问自己是不是仇家了，这个转移注意力的方法还真是好用。

　　大龄单身女青年赵青，哄孩子技能值为零。既然不会哄，那就让他按自己的思路走，这是赵青临时为自己制定的原则。

　　眼看着少年乖乖吃鱼，赵青心里兀自得意，猛听他含含糊糊开口说：“就算是死，好歹也做个饱死鬼……”

　　“死你妹啊死！”赵青一巴掌糊在少年头上，“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自己穿越来当山谷老爷爷已经够郁闷了，这孩子居然还一门心思觉得她是反派。赵青咬着牙根瞪着山洞顶。

　　——这特么谁写的剧本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浑身杀气正盛，忽然觉得有目光盯在自己身上，转头一看，少年握着半串烤鱼，正斜眼觑着自己。

　　“看什么看？”

　　少年直了直脖子，好容易咽下一口口水：“噎着了……”

　　……

　　等到几串烤鱼都进了肚，赵青伸手伸脚的，躺在了被火堆烤得热乎乎的地上，和少年并排。

　　她就这么一身衣服，连外套都没有，晚上睡觉就用了这么个办法，省得受寒。现在多了一个人，火堆就生得大了些，两个人躺得也比较近。

　　赵青一翻身，就看见少年通红的脸。

　　发烧了？烤火热的？这么大的孩子，应该还不懂……那啥事吧？

　　赵青想着，顺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少年猛地颤了一下，跟着就缩起身子来，明明一下子就出了一身冷汗，却不呼痛。

　　“傻小孩，怎么戒心这么重！”赵青数落了一句，索性支起身来帮他擦汗，又问他，“哪里疼？”

　　“没……有，好了……”少年慢慢舒展开身体，仰面望着洞顶，像是发问，又像是喃喃自语，“你真不是雪山派的？”

　　赵青气结：“我说不是你信吗？”

　　“我……信，”少年的语气有些淡，像在掩饰什么，“雪山派的人，不会这么对我。”

　　“你这小孩！”赵青干脆气乐了，“我对你好啊，还是不好啊？”

　　少年的脸又红了红，目光一瞥也不敢往这边瞥。

　　“姐姐……你是神仙吧？”

　　“咳咳咳……”

　　赵青爆出一阵咳嗽，然后恶狠狠地看着他：“那你是段誉吧？”

　　掉落山谷的男孩子，神仙姐姐，叩首千遍供我驱策……赵青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这是个《天龙八部》的同人本？段誉提前掉下来了？

　　少年适时地开口：“我不叫段誉。”

　　赵青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没有那么惊悚。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石中玉。”

　　“哦，好名字好名字。你家里一定可疼你了……等等！”赵青后知后觉地顿住声音，翻身坐起来，盯着旁边的男孩子，“你叫石中玉？石头的石，中华的中，珍珠宝玉的玉？……你父母是谁？”

　　少年闪烁着目光，也慢慢坐起来，却一言不发。

　　——不祥的预感……

　　这不仅是赵青心里的念头，也是她从少年脸上看到的情绪。

　　这么说，确实是了。

　　赵青缓缓开口，像是怕说错了一个字：“玄素庄黑白双剑，石清、闵柔？”

　　少年突然像被地面烫到了一般，一下子跳起来，直直地盯着赵青，仿佛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洞。

　　“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跟我父母没有关系！”

　　赵青冷冷地笑着，抬头看着身量不算太高的少年：“你就是那个差点强|奸白阿绣的石中玉啊……”

　　呵呵，居然穿的是《侠客行》！眼前这个倒霉孩子，还就是她最讨厌的那个熊孩子石中玉！

　　你说书里石清闵柔多好的人，又有文化又有素质，跟人打架都客客气气的，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玩意来呢？

　　小时候，欺负女孩子，长大了，花言巧语骗女孩子。一点亏都不肯吃，一点责任都不愿担，一点便宜都不放过。生这样孩子还真不如生块叉烧算了！

　　怎么就让自己碰上这块叉烧了呢？

　　赵青丝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与厌恶，要不是看这孩子身上有伤，第一时间就想把他赶出洞去。

　　谁知她还没什么表示，石中玉已经跳着脚喊起来：“我没有！”

　　“没有？没有什么？”赵青愣了愣，又笑了，“你没有欺负白阿绣？”

　　“我没有！”石中玉一张小脸已经憋得通红，垂落在身侧的两只手也紧紧握了拳头，倒像是一言不合，就要上来拼命一样。

　　赵青毫不在意地站起身。这么一来，她比眼前的少年高了一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小孩子嘛，当然不像成年人那么沉稳，被戳穿了丑事，自会恼羞成怒。

　　“你没有做那种事，为什么会怕雪山派的人，怕他们捉你去和你父母对质？”赵青慢悠悠地、却毫不留情地继续揭穿着。《侠客行》这本书她看得不仔细，但大部分人名地名都是记得的，容不得这熊孩子狡辩。“你要不是逃避雪山派的追踪，又为什么会掉到这里来？”

　　不过，书里有石中玉掉下山谷的情节吗？好像记不得了……

　　赵青摇了摇头。那些都不重要，看这孩子的反应，刚才自己说的显然没有错，他就是书里那个行径卑劣人品低下的石中玉。虽然他现在年纪还小，赵青也不愿意跟这种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你——”赵青正想开口赶人，不想石中玉猛地一转身，就冲出了山洞。

　　——竟还有点气性！

　　赵青哂笑一声，冲着少年的背影喊：“现在是夜里，你走不了的！”

　　话音未落，那个身影果然转回来了——带着很大的委屈和不情愿。

　　“喂，我可没留你。”赵青饶有兴趣地盯着那张气鼓鼓的脸，“不过你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像被她提醒了一般，石中玉腿一软，坐倒在地上，脸疼得煞白。

　　看他郁闷，赵青其实挺痛快，好像把当年看书的那点气都出来了。但见他忍着疼不出声，又觉得心里不忍，终于凑过去帮他查看伤处。

　　腰后面的一道伤口最深，这时候又渗出血来。赵青本来就是撕了裙子下摆给他裹伤，这时候索性变了超短裙，又紧紧地缠上两圈，才把他整个人扶着侧卧下来。

　　石中玉咬了半天牙，似乎缓过点气来，哼着说：“明天天一亮，我就走！”

　　看他本意是想说话硬气些，可惜伤口疼得厉害，话一出口，几乎变成了呻|吟。

　　赵青无所谓地拍了拍手。这孩子无非是看自己对他底细一清二楚，无从辩驳，干脆装得硬汉一些，来买自己一个好。

　　巧言令色，鲜矣仁。这个巧言，也是见人下菜碟的啊！

　　既然如此，自己也不惮于多扎两下这熊孩子的心脏。

　　“这山谷四面都是悬崖峭壁，无处攀爬，你能走去哪儿？”

　　“我……”石中玉不知所措地顿了顿，却向赵青投来个疑问的目光，“那你怎么住在这儿？”

　　“谁说我住在这儿了？”赵青猛然刹住车，好险没把“我也是掉下来的”给说出口，忍不住狠狠瞪了这倒霉孩子一眼。

　　——才多大点的孩子，就这么奸诈，长大了还得了？

　　赵青暗暗腹诽，却没接茬继续。她的脑子里仿佛飘荡着什么思绪，一时间还没法准确地抓住。

　　石中玉，《侠客行》，武侠小说……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赵青喃喃地把这似诗似联、却又平仄对仗全都不顾的两句话念了一遍，蓦地一拍大腿，冷汗“唰”的出了一身。

　　——《越女剑》！

　　赵处女阿青，白猿授剑，范蠡和西施……这故事并没有列在上面那副“对联”里，赵青也从未看过，只是听别人偶尔提起，大概知道情节而已，也难怪她想不起来。

　　——这是穿越到金大侠的武侠小说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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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按：《小径分岔的花园》，又名《交叉小径的花园》，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所著短篇小说，带有一定的科幻和哲学色彩。本章用来比喻阿青和石中玉在时空交错中相遇。